【熙熙攘攘的南方集市总是叫人牵肠挂肚，有点儿看不够的意味。兜兜转转好几圈，仍是不想提出回府，忽地听见道旁有人呼喝的声音。起初还怯怯地怕，但这几日的经验早已知道，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新奇好玩。凑近了看了看，瞧见一群人围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惊讶地揉了揉肚子】十哥，大公鸡打架了么？
【小爪子拽着人，仗着身子矮小从人缝里钻到前排去，看到有人正坐在公鸡后头逗弄他们，更觉得稀奇。察觉出自己的话引来周遭一阵笑声，忙压低了一点声音】这些人都是看打架的么？

【离了京城转泉州，一路走来，风景如画美不胜收。只是，日复一日景致不耐看，闲了无事便与几位兄弟闲棋话事。是日，艳阳高照，也无要事，便与文妹一同出府，游走集市，喧闹之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文妹一音起，还未回神，衣袖便被她拽在手心，步伐东倒西歪，偶有肩碰路人，只得一笑表歉也忍不住对文妹说一句】你倒是慢些，来往行人多的很，你——
【话还没说完，周遭一片哄笑之声，甚是丢脸，拽了淮文的手把她拉到身边，覆在她耳边低语】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斗鸡可不是什么打架！他们啊，来养家糊口

养家糊口？【不解地看了看人，觉得这话实在稀奇。宫里的大公鸡都是杀着吃的，这是养家糊口似乎不假，但是好像没有人要杀鸡，还给大公鸡吃好吃的逗它。依我看，这些大公鸡看上去比宫里的幸福多了。虽然吃的小米没有那么精细，虫子没有那么肥妹，到底不至于变成谁只动了三筷子的晚饭】大公鸡打架，还能赚钱么？
【话音刚落，便正有许多人在那养鸡人的吆喝声中往场地中间的两个碗里面丢下一把又一把的铜板。出门前额娘叫人给珠子绞了些碎银让我带着，但是银子看上去不比铜板有花纹，也没有铜板那么多。大眼睛一下下就亮了，扑朔扑朔的】十哥，咱们也赚一点钱吧

对，跟老天爷借运，借钱运！一个不小心就能赢得兜里满贯，你说那岂不是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刚出宫那会，五哥便领着自个东走西逛，然而眼前见着这玩意旁日也是常见，只是那时，却无这闲情投下一注，如今看着四周人叫喊声越烈，又听文妹一言，越发是心头痒，摸了摸腰间荷包，这一路走来，荷包也掏了不少，若这一赌能醒也是不错，低头打量了会眼前的两只鸡，笑言】淮文，你瞧这两只鸡，谁更勇猛些？看清楚了才好下注

【说赌，我身上是没有钱的，也不太敢自己去赌，只是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人。听得人应允，开心地拍拍手，想入非非的样子。在宫里的时候，我喜欢竹蜻蜓小毽子多过金玉，如今在市集上，才知道哪怕一个铜板都珍贵非常，能换来一块香甜的糕饼。】好好好，十哥，咱们要是赢了钱，就去把肚子吃得圆滚滚的！这儿好吃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又不像宫里——我是说家里——吩咐一声就有人端上来。我好馋呀！
【眼光在那两只大公鸡身上换来换去，看着都怪凶的，两个碗里头的钱也差不多的样子。看了好久，才犹豫出一个结论，还不忘顺带着夸奖一下身边善良的金主】那个黑的，当然是那个黑的了。十哥，我觉得它长得和你有点儿像，一定勇猛非常！

【看了眼她圆润的身子，摸了一把脑门上的细汗，说一句】能吃虽好，可你得把握个度才是
【左右观看，那杂色的公鸡昂首而立，多了几分傲，不过是只鸡罢了何来这份气？想来也是逃不出那四个字骄兵必败才是，那黑鸡——淮文后话越听越不是滋味，弓起指骨敲了她脑门】
说什么混话，哥哥我比这鸡——呸，谁稀罕跟这畜生相较，重说一句若不然啊
【抛了抛手里的荷包，故作侧了身体】若不然，我还就不下注了

【仿佛是一点儿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又或者是知道了也无益，索性装傻充愣起来】我知道的呀，肚子吃得撑了就不吃了——难道十哥你，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吃饱了的感觉么？
【再听后话，浑然忘却了他也未必舍得就这么走了，双手一揖央求道】好像是有点不太好，淮文的意思是说，这只鸡看上去很有气势。就像，就像哥哥们骑得高头大马一样，雄赳赳的。至于要拿它和十哥比，是连十哥的小指头都算不上的！

【她的伶牙俐齿自己素来也清楚，叹息一声，再摇了摇头道一句】饱的滋味当然是尝过，只是与淮文你作伴之后，就——在也不知饱是什么感觉了
【无人不爱听奉承的话，顺她口这么一说，心下觉得心头顺畅不少，扬了脑袋】
嗯，后面那句话我爱听，既然要赌，就得将所有都压下去，一次性赌个痛快，不过，我们可说好了，输赢这回事靠运气
@程元淳

【这几日有时候和十哥结伴出去，自己是觉得十分开心的，如今一听，不由惊讶道】为什么？十哥，我抢了你的东西吃么？
【揉了揉小肚子，委屈地瘪瘪嘴，自己觉得虽然贪吃些，还是会有吃不尽美食的苦恼。即便有时候吃撑了，也是不忍好吃的东西白白浪费】十哥，你要是没有吃饱，就和我说嘛。要是你连吃饱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去和皇阿玛说。
【虽说很想抱着满满一袋子铜钱回去，但是到底小心得很，万一一袋子钱都赔进去，就因为那只大黑公鸡稍稍偷了个小懒，我们岂不是太亏了。想了一想，小手蒙住眼睛，高声道】好吧，但是我不要看，太紧张了！等赢了钱了，你再来叫我吧！

【腰间揣的银子尽数跑到里头去了，如今那里还能分身与她辩一番，跟着众人喊了几声。只见那杂色公鸡一开局便气势全开，一连一下让黑鸡无招架之力，此刻也顾不得那头闭眼的淮文，叹了一句】这杂毛鸡还真有几分能耐
【瞧着那黑鸡，气势全无，恐输了这局，正欲拽着淮文溜人，耳边一声鸡啼，再搀和了四周的声，又觉局势转变，定晴一瞧，朝淮文道一句】快想想一会吃点啥

【捂着眼睛的时候就特别老实，肉乎乎的小指头贴的紧紧的，别只有耳中传来厮打时的鸡鸣声和人群中的叫好与咒骂声。激动的人群仿佛被自己看不到的战局点燃热情，变得拥挤而躁动起来，却在一种慌乱的情绪中享受着这种真实、而在生命中那么稀少的喧哗】怎，怎么样了——
【问了一声，却是迫不及待的悄悄松开手，正看到那只黑鸡羽毛凌乱，瞳仁发红，一口啄住另一只的脖颈，疯了似的旋转，直到被养鸡人双双拉扯开来，才停止了这一场争斗。怔了一会儿，才闭上张得老大的嘴巴，旋即又嘻嘻嘻地笑开了】赢了赢了，赢了么？十哥带我去吃玫瑰饼和杏仁酥好不好？还要鸡鸭鱼肉，洋人甜甜的红茶！

【朝淮文竖起了大拇指，这一仗干得漂亮。将赢来的银子揣兜里，手指指了指前路】
那些洋人的玩意有什么好吃的，不过你喜欢十哥便领你去，让你一次吃够劲
【泉州这一带，往日不曾来过，这回好歹是蒙了皇恩，才有机缘往这走，两人一道走着一边往四周看，几步远的地方，恰好有这么一家食肆，道一句】
淮文，什么都甭找了，就近寻一家填饱肚子再说其他的

【咬了咬嘴唇，喜气洋洋的顶嘴】只要不是宫里那些吃腻了的东西，我吃什么都觉得好。要知道，爱吃的人可都没有挑食的毛病，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呀。
【笑嘻嘻地跟在财主后头进了铺子，虽说不是骄奢的人，到底在宫里过惯了，要吃的喝的的大手笔已经被拘束了数日，这下子可要敞开了肚子，把名字瞧得投缘了些的都点了一遍。至于吃不吃得完，一点都没在意。待掌柜的殷勤地报了账目，同他一道将殷切的目光投向身边的财主】十哥，快给钱啦

【入了食肆先是仔细打量了四周，再寻一座处，撩袍入坐，招来了小二随着淮文报着菜名，两人话音都听了下来，抬首就看见掌柜两眼巴巴看着这边，四九城里冠来是报了名号只管把账记上就是，哪像今日这般麻烦，虽是如此想着，却还是把钱袋子往他那处投去】
【提壶斟了杯茶，就听得掌柜一句‘客官这银子，怕是有些问题，要不行个了方便给换下？’手上动作一顿，侧首看他一眼，悠悠道一句】
掌柜可别欺生，仔细看个清楚才好，你十爷爷我可是那个弄虚作假的人？
【这袋里的银两，可方才是从斗鸡那处得来，青天白日还能假的如此明目张胆？只见那掌柜不依不饶‘两位怕是要来吃这一顿霸王餐吧？若不信，咱们往官府去一趟，寻那官老爷辩辩’，拍了桌面】你——我这银两是方才那斗鸡处赢来的，焉能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