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征得了月言的同意,兰生次日一早去寺庙里将此事告诉了父亲。兰生与其父亦师亦友,几年来,虽不曾讲起当年所历种种,但也不免向其吐露心事。方大和尚虽不明详情,但也察觉兰生心底的孤寂。是以,听闻兰生新娶之人是当年同他一起闯荡江湖的女子,甚感安慰。如此一来,兰生有一个知他,懂他的人相伴,此生再不寂寞。况且,见兰生又是欢喜又是羞赧的神色,几年都不见儿子这般孩子气的模样,此时看来,想必此女子便是他深心所爱吧,方大和尚笑得一脸慈祥,称成亲之日一定前去贺喜。
得到了父亲的祝福,兰生更是欢喜,只等初二姐姐们回家,就当着母亲姐姐们的面,正是宣布。
兰生的姐姐们一回来,平静的方府立刻热闹起来。
兰生只等晚宴宣布自己和襄铃的亲事,襄铃怕羞不肯入席,拉了红玉去琴川闲逛,月言也觉席间自己处境颇为尴尬,便主动提议为襄铃和红玉作向导。席间,兰生宣布要纳妾,兰生的姐姐姐夫倒是众口一词,连连称好,方老夫人也很是欢喜,毕竟开枝散叶,人丁兴旺,是所有老人们的心愿。但说到新人是襄铃,四位姐姐均沉吟不语。大姐夫拍手称赞:“好啊!襄铃姑娘貌美……”一言未毕,赞美之辞就被方家大姐鹰隼般的目光生生斩断,兰生与其他四位姐夫满怀同情地遥望大姐夫,大姐夫自觉失言,额上汗水涔涔而下,犹豫半晌,终于决定慷慨赴难,扭头迎上了方大姐的目光,讪讪笑笑,不及开口,就被方大姐拉下桌,托出客厅。厅中众男子遥闻大姐驯夫有道,皆诚惶诚恐,低头吃菜,不敢多发一言。
“这位襄铃姑娘太过貌美,恐怕并非佳偶。”方家三姐道出了众位姐姐的心声,初见襄铃时随从仆中连带自家相公都呆立当场,如此情形,实在触目惊心,虽说自家相公久经训导,乖巧懂事,但放一个天仙般的丽人在家里实在有些不放心,就算自家太平无事,但襄铃的样貌如此出众,将来谁知会惹出什么是非来。
兰生众姐姐虽不是个个都泼辣凶悍,但持家驯夫各有神通,兰生亲眼所睹,亲耳所闻,是以当年立志要娶娇小可爱,温柔贤淑的女子。何况襄铃于自己早已不是当初懵懂少年的天真梦想,所以此时少不了据理力争。与众姐姐唇枪舌剑辩驳几回,一人难敌四口,兰生渐处下风。
这时,沉默多时的方二姐夫出言支持兰生:“情之所系,岂是他人可以明白?既然不懂,怎可妄断是非?兰生不是小孩子了,他的事由他自己决定吧。”几句话声音不大,确是掷地有声,在座诸人见他神情郁郁,想是又思及兰生的二姐,几年来不断有人劝他续弦,他却始终置之不理,这番话既是说给兰生,也是说给自己。
众人沉默不语,席间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兰生既然钟情于襄铃姑娘,觅得佳人相伴是好事,我们该恭喜兰生才是。”方二姐夫首先打破僵局,强作笑颜,举杯向兰生祝贺。如此一来,兰生众位姐姐也不再坚持,虽没说什么祝贺的话,但也算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