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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 作者:迦楼罗火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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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如莲绽放绝美少年之恋!“双生子”眼睛中的异度空间!华丽妖艳的浪漫传说!挑战古典巨作《聊斋志异》,再现中国鬼怪传奇!

  本书为网络上风头正劲的大型志怪小说,在网络、论坛中的点击率已经突破百万,众多读者被书中异世界错综复杂的奇幻情节深深吸引。

  火翼和冰鳍是传说中的“燃犀”少年,“燃犀”即是指能够与彼岸世界“沟通”的人,这对长相极其相似的堂姐弟自幼生长在古城香川里。早已被人们遗忘的传说、灵怪、秘仪却很自然地融入姐弟俩的日常生活中……
  
 
作者简介:

  邵晓舟,笔名:迦楼罗火翼。

  迦楼罗火翼博闻广记,热衷观察自然与人的微妙维系,具有宽厚超然的见识力和纤细敏锐的感受力。

  她尤工传说怪谈,作品整体风格圆润端娴,相当有东方韵味,情节经常峰回路转,细节描写很见功力,往往在不经意间波动人的心弦;文笔幽艳细腻不浮华,绮丽的比喻尤其不落窠臼,气脉清迈冲雅。

  近年来,迦楼罗火翼在小说杂志、漫画杂志以及网络文坛上都颇具盛名。《燃犀奇谈》(旧称“怪奇谈”)在网络上更是备受读者推崇与追随,《2003中国奇幻文学精选》也曾收录过《燃犀奇谈》中的《绮罗火》,相信她的《燃犀奇谈》一定能给读者带来与众不同的感受。

作者的话:

  我的名字有着拂晓之舟的意思,黎明时分是黑暗与光明的交界,渡船便是穿行其间的媒介吧。所以从孩提时代开始我一直幻想着,在我们的世界之外,又有怎样的世界呢?

  《燃犀奇谈》的构想源自童年的记忆,我生长在扬州城一角的老房子里,终日与屋宇庭院间盘踞了数百年的幽暗为伴,任何小孩子都会产生奇妙的幻想,并且渐渐模糊了这幻想与现实的界限。

  与越来越现代化的城市一起成长起来的人们,也许会渐渐淡忘那些幻想,可是在我家乡,旧城被很妥善地保护着,数百年前是这样,如今也大体如此。所以每当走过白墙青瓦的街巷,那些奇妙的回忆就会在我心里明明灭灭。

  “燃犀”不仅仅是记录回忆,它记录的,也许更多是摸索自己与自己以久的一切如何相处的努力,记录的是心成长的轨迹。

  如果愿意同行,就一起驶上拂晓之舟的航道吧。
 



IP属地:北京1楼2008-03-04 21:11回复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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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一层层的花瓣叠压着,彼此隔绝又紧密相连。
      在昼与夜、山与海、繁华的都市与宁静的乡野构成的那片花瓣上,人类生存着;看不见也听不到近在咫尺的另一片花瓣上的光影与飘荡的声息,于是,人类便心安理得地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而且从不怀疑。
      直到某天,一个名叫温峤的人在牛渚矶滨点燃通天犀牛角,那不可思议的光芒竟然照出潜伏在水底的精灵鬼怪!在这点光片羽里,世界之花的本相一闪而逝,温峤如愿以偿了,但付出的代价却是他的生命。
      这个化为传说的男人也许并不知道,有种人能像点燃的通天犀角那样映照出彼岸世界,这些人和他一样生活在这片花瓣上,因为能让彼岸世界无所遁形,因此借了他的典故称为——“燃犀”。


    IP属地:北京2楼2008-03-04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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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冰鳍呢?”我说着,忽然想起他抢走我那份汤年糕的事,“还是不要带他了,那个坏家伙!”

        “是啊……这桌酒宴还是火翼去比较好……”透过老花镜的镜片,祖父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夜路真是很难走,旧城错综复杂如蛛网一般的小巷走多了就会有在原地打转的错觉,虽然平时对于我来说它们就像自家的庭院那么熟悉,可是今天,就好像不同的光线使人的容颜产生微妙的变化一样,小巷,变成了某种陌生的东西。

        应该不算太晚的,可是路上只有祖父、妈妈和我三个人,初升的月亮把淡青的光芒洒在印着车辙的石板路上,太窄的道路使太高的白墙显得有些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朝着夜空的方向拉伸似的。被祖父领着不断朝前走,我的脚有些麻木,此刻视野里的砖墙和雕花门扉看起来就像不断被抽掉的蓝灰色屏风。

        到底走了多久了呢?我家住观花巷,离旧城七巷并不是很远啊……

        “爷爷,我们迷路了吗?”我拉住祖父的衣袖。祖父从上方看着我,笑而不答。

        “会赶不上酒宴吗?”我有些不安的询问着。

        无可奈何的苦笑浮现在脸上,祖父的眼神则藏在老花镜片后面:“我还以为这样就可以躲过呢,如果火翼想去的话,那就只好去了……”

        “原来您在这里啊!”温柔的声音从黑暗的彼方响起,“我们等了好久呢,迷路了吗……”

        织着绯紫色花枝的白色长衣像一个水泡,从浓稠的黑暗里慢慢浮现出来,是白天那位优雅的妇人。

        “可不是,完全摸不着路!”祖父不好意思的大笑着,“你的家可真难找啊!”

        妇人掩口笑了起来:“哪儿的话!不就在眼前吗?我带你们去。”她伸手来拉我的手,我有些害怕,抬头看了祖父一眼,祖父并没有让我拒绝的意思,我也只好把手伸了出去。

        那位妇人搀着我,还好她的手并不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只是随着她跨过了两滩积水,转过了一个拐角,一株巨大的槿树就呈现在我们面前。对于一向生得很纤细的槿花而言,这棵树实在太大了,两人合抱的枝干上点缀着苍绿的苔痕,而优雅的伸向夜空的枝头上则盛开着绯紫色的繁花,那位妇人衣角织着的花朵与它们一模一样。绉纱般的花瓣不时飘落下来——后来我知道了槿花有另一个名字:一瞬之花。

        这么明显的标志,为什么我们刚刚就没有看见呢……

        红色的灯笼从槿树下的黑暗中浮现出来,幼小的我不认识灯笼上写的字,只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灯笼下虚掩的黑漆大门上。温暖的金色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伴随着微弱的笑语。

        “快点进来吧,大家都等急啦!”那位妇人走在前面,一下子推开了门。

        沉沦般的欢乐气氛瞬间奔涌了出来,就像盛夏正午的热风。那种众人发自内心的的欢喜呈现一种灿烂的金黄色调,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和外公被众人簇拥着,走进了黑漆大门内的庭院。

        庭院里挤了好多人,多到人的面孔看起来都不太清晰的地步。

        “讷言先生,等了你们好久啦,差一点就错过吉时了!”人群中有人高喊。

        “三年前讷言先生帮我们赶走了百足一家,真不知道怎么谢你啊!”又一个声音传来。

        “我都说不要谢了。”外公有些为难得笑着,“我也不是特意为了府上才对百足一家……”

        “那儿的话嘛,每年讷言先生都这么推辞,今年说什么也要报答你!”白色长衣的妇人客气的打断了祖父的话,微笑着将视线转向我,“再说,孩子们都六岁了,也长大啦……”

        “没错没错!那个就是火翼少爷吧,你看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讷言先生家的!”

        “真是威风凛凛呢!”

        “果然和小姑娘很般配!”

        又一轮热烈的议论开始了,这次话题的中心是我。不过他们的话让我非常不解,从来没有人用“少爷”这么古老的称呼叫我,也从来没有人夸赞我“威风凛凛”——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啊!


      IP属地:北京4楼2008-03-04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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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讷言先生,你把谁带来啦!”欢声笑语里,那位衣角描绘着绯紫色花朵的妇人忽然发出了锐利的惊叫,与她平日优雅的举止有些不太相称。

          骚动瞬间在挤满了人的庭院内扩散开来,发酵成混乱的前奏。

          “精神全放在先生和小少爷身上啦,完全没注意到她!”妇人指着妈妈质问着,“这是谁!”离她最近得我突然之间感到无法言喻的寒冷。

          “她不就是火翼的妈妈吗!”祖父陪着笑脸,“孩子大喜的日子,妈妈不来不太好吧……”

          “这样啊……”妇人的语气缓和了,放心的议论声也在庭院里扩散开来。似乎这里的人们都认为妈妈出现在这里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却又不自觉的避开她身边的位置。

          “这可有些麻烦啦,讷言先生。”这次轮到妇人陪笑脸了,“令媳的衣服,实在太扎眼了……”

          妈妈的那件孔雀翎花纹的新旗袍很好看啊,我不觉得有什么扎眼的。祖父客随主人便:“那就让她在大门口等着吧。”

          真是不公平,这么冷的天居然让妈妈一个人在门口等!我立刻讨厌起这户人家来。

          “时候不早了,让我家小姑娘和火翼少爷见见面吧!”妇人提醒着,人们立刻欢笑着让出了一条小路,我看见一位少女从小路的尽头,灯光昏暗的堂屋内走了出来。

          这家的小姑娘真的和我一样是六岁吗?看起来完全象个大人啊!她穿着织了繁复的绯紫色花朵的白色锦缎旗袍,也许是很美的吧,可是年幼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那时我发现不只是她,不只是那位优雅的妇人,这个庭院里不论男女,所有的人都穿着各色的锦缎衣服,每件衣服的图案千姿百态,但素材无一例外的都是这种绯紫色花朵——槿花。这里的人是如此的偏爱槿花!

          “小姑娘很喜欢火翼少爷呢!”穿槿花衣服的人们起着哄。那位说起来和我很般配的美少女似乎很满意我的眼睛,把它们当成了整装的镜子,在她靠近的时候,我看见她眉间一片如槿花花瓣一般精致而艳丽的绯红胎记。

          “她是你的新娘子!”那位妇人指着槿花胎记得少女对我说。

          “新娘子?是可以吃的东西吗?”走了半天,还被一群人围着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我实在是又饿又累,此刻食物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这可怎么说啊……反正娶新娘子的时候是要吃一顿的……”祖父被我问得有些为难似的,躲在镜片后皱着眉头笑着,好像在想什么。

          而那位妇人似乎有些遗憾似的:“看着火翼少爷和我们小姑娘站在一起就想到冰鳍姑娘,我家没有年龄相仿的男孩子,真是可惜啊……”

          我立刻想起了年糕被抢走的事:“才不要理冰鳍呢!总是跟我抢东西!”

          “是吗!”祖父忽然笑的有些古怪,“你的新娘子可别让他给抢走了啊!”

          “那可不行!我一定会把新娘子藏得好好的!”我的话让庭院里的人们快活的哄笑着,开起了善意的玩笑。祖父则透过镜片注视着我,用一种奇妙的表情:“藏在那里最后还不是都被冰鳍找到!”

          一点也不错,虽然和我一样都是寻找失物的高手,可是冰鳍的准确率更高,因为除了拥有和我一样的眼睛之外,冰鳍还有一双可以倾听来自黑暗中无形之物声音的耳朵啊!

          “你准备怎么办呢?平时你都是怎么对付冰鳍的?”祖父的话里有一种劝诱……

          “我当然有办法!吃到肚子里最保险啦!”我得意洋洋的大声说。

          不安的低语瞬间滑过整个庭院,又渐渐被沉默所吞噬。我没有发现身边的人们挪动着,让到了远处。槿花衣纹的妇人呆呆的看着我,战战兢兢:“到底是讷言先生家的……不是开玩笑吧?你真的要吃吗?”

          “不是你说的吗?”因为疲劳和饥饿,以及小孩子的任性。我的脾气也坏了起来,“你说来你家什么也可以吃,让我到饱的!”

          如同弓弦紧绷一般的短暂沉默之后,忽然谁的大喊爆发出来:“不得了!他说什么都要吃啊!”

          “快逃啊……”张惶呼喊的语尾像被吞吃了一样蓦然的消失在夜色里。我听见奇怪的声音,像无数昆虫翅翼在扑闪一样的声音。
        


        IP属地:北京5楼2008-03-04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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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离弦之箭般,不可收拾的光流缭乱的掠过我的眼前,像除夕夜的烟火。

            祖父拉着我的手,镇定的向门口移动。似乎有许多不成形的东西在晃动逃逸,像轻柔但却纷乱的羽毛一样不断扑打到我脸上。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对不起啊,讷言先生,可能不能把小姑娘嫁到你家去啦!”我听见那位妇人乞求的声音。

            “真失礼,我家可是很期待呢!”一向宽容的祖父忽然不依不饶起来,“我们可再也不来啦!”

            忽然之间,混乱的声音和羽翼的触感消失了——我知道我们已经跨出了大门。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漆黑的夜路。我学着大人那样叹了口气:“结果还是什么也没吃到……”

            祖父微笑了起来,托了托眼镜:“想不到火翼也很厉害嘛!”

            “什么啊?”我不解的抬头看祖父。

            “这家人也没有什么恶意,可就是纠缠不休的。”祖父叹了口气,“我让你和冰鳍不要透露真实的身份也是为了防这样的人家,万一让冰鳍和这种人定了亲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啦!”

            “这是怎么回事啊,爷爷?”

            “我本来是想让火翼你和她家的姑娘定亲的。你和女孩子的婚约当然是无效的,日后就用这个来搪塞这家人,”祖父松了口气似的大笑起来,“这招可有点险呢,万一那个女人发起狂来……”

            “会吃掉我吗?”我有点害怕,大喊起来,“爷爷就是比较偏心冰鳍嘛!”

            “火翼这样看爷爷啊?爷爷好伤心……”祖父装出要哭的样子,随即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嘛!而且火翼把他们吓跑啦!相当能干呢!他们可以为你要把他们都吃掉呢!”

            “啊?我吃他们……”

            “看来我是多虑了……你也许比我想的更善于和它们相处呢。”祖父抬头看向幽深的黑夜,“而且我也不可能永远保护你们……”

            “那可不行,爷爷不在的话,那家人再找来怎么办?”

            祖父笑得眼镜都要掉下来了:“不会了不会了,就是防这个,我在门口留下她们害怕的东西啦!”

            当时我没有去思索祖父的话,因为我忽然发现妈妈并没有跟上来。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祖父推着滑到鼻梁上眼镜:“别担心,一回去准能见到妈妈!她和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啊……”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祖父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东北角的家门口,我看见冰鳍坐在台阶上,好像等了很久的样子。一看见我他就站了起来,拍了拍牡丹纹紫棉袍上的灰尘:“爷爷!”他叫我身后的祖父,声音有些委屈:“爷爷果然比较喜欢火翼呢,都只带她出去……”

            祖父一手摸着我的头,一手摸着冰鳍的头:“这回你可要好好谢谢火翼啊,冰鳍……”

            冰鳍拉着我的衣角,我知道这是他道歉的表示:“火翼一定很害怕吧,下次换我保护你。”

            我们并没有抬头去看,但都知道得很清楚——祖父笑了,笑得很安心。

            妈妈呼唤我们的声音忽然从大门内传来,我们回头望时,妈妈已经换了家常的衣服,正穿过天井向我们走来。她果然先到家了!

            转过屋檐的阴影,西斜的阳光正穿过院墙上的花窗,照在妈妈脸上……

            怎么会有阳光呢?现在不是深夜吗,刚刚举行了槿花宴的黑夜啊——我回过头想向祖父询问。冬风卷着枯叶,掠过门前的青石板街面,疾驶向未知得远处——那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掌心中似乎有什么,硬硬的。我低下头,发现祖父的老花镜正静静的躺在我手里……

            多年之后我向家人问起槿花之家的事,可所有人都说我们并没有住在旧城七巷的熟人。虽然那里是有棵槿树,但树下绝对不会有挂红灯笼黑漆大门的,因为那一带都是高大的院墙。

            连妈妈也不记得那一场夜宴了。我提醒她那夜她穿着孔雀翎毛花纹的新旗袍,可妈妈立刻生气了,说那件旗袍冬天做好,夏天准备拿出来穿时却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婶婶和祖母也笑我说那段回忆漏洞百出——冬天哪来的槿花呢?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我穿着六岁生日的小棉袄跟祖父去参加宴会,可是祖父在我四岁那年就已经过世了!

            准是做了个梦,妈妈下了结论,小孩子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差别。

            听到大人这么自信的话,我和冰鳍看了对方一眼,偷笑了起来——我们知道的,旧城七巷的槿树那里是住了不少的人家,他们就靠这槿树为生。这株巨树是它们的居所、食物、甚至陵寝。

            妈妈的那件孔雀翎毛旗袍是找不回来了。因为正是它以妈妈的形象跟着我们去赴那场槿花夜宴,它还在那家人的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今天。

            不信可以看槿树根部的苔痕,苍绿的苔钱结成了一个又一个孔雀翎眼的形状。就像在树上围了一匹华丽的锦缎。

            因为有它在的关系,那个温柔文雅得妇人和她眉间有槿花胎记的女儿再也没来找过我们。她们是不敢出门的了,不奇怪,孔雀本来就是她们最怕的东西嘛。

            偶尔我和冰鳍路过这棵槿树的时候,会看见两条美丽的白蛇攀在高高的枝头乘凉,其中那条额上有绯紫色槿花斑纹的那条每次看见我都躲进树洞里去,然后探出头来偷偷看我,好像很害羞,又好像有点怕我的样子。


          IP属地:北京6楼2008-03-04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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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就在转向床边的那一瞬……

              “冰鳍?”我惊讶的呼喊脱口而出——本来应该坐在学校考场上的冰鳍赫然站在我的床前。

              他并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眼神似乎有些悲伤。

              尖锐的不祥预感呼啸着掠过我的耳际,我伸手想去拉冰鳍,可是指尖却穿越了他的身躯——灵体!难道……是生魂?这下可糟了!我大喊起来:“你又在什么危险的地方迷路啦?笨蛋大路痴!”

              冰鳍依旧不回答,只是将视线转向窗外,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呈现着明净的金绿色调。灵体似乎开口在说什么,我向他摆了摆手,我又不是他,在人间没有实体的东西发出的声音我可听不见。冰鳍眼中的悲伤更浓了,灵体微微曲扭着,瞬间崩散,转眼间又重新聚拢在花厅门口。

              “别走,带我去你那边!”我挣扎着爬起来,头重脚轻跌跌撞撞的跟着他,“等我带你回来!”

              这是病人该有的的待遇吗?搞不好冰鳍回来了,我反倒落了个过劳死……我竭尽全力保持着与飘忽向前的灵体间的距离。

              “菊花……”前面的冰鳍忽然发出微弱的声音,原来已经进入“那些东西”的领地了!与人间不同,这里就连低等的魑魅魍魉也能“说话”。我环顾四周,道路已被浓密的白雾包围了。那个世界有许多道路与人间相连,“看得见”的人一不小心就会走进来,冰鳍就是认不清两种道路才会一再迷路的。

              “你看……”冰鳍说着指指我的手。我这才发现,我随手把那朵落在我头上的通草菊带出来啦!

              “还菊花呢!你就担心一下你自己吧!大路痴!”我没好气的数落着,为了防止弄坏,我把花梗上缚着的书信解下来。折得很细的纸张散开,现出数行灵动的笔迹,是日文假名。我匆匆的瞥了一眼便将它塞进口袋里。


            IP属地:北京8楼2008-03-0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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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没有听说过菊花的另一个名字——契草?”可能因为是灵体的关系吧,冰鳍的声音总觉得比平时低沉,“因为那个故事……《菊花之盟》……”

                “你偷看我的《御法度》了吧!”我一时怒从心头起,“《菊花之盟》不就是结尾时冲田总司给土方岁三讲的那个故事嘛!亏我藏得那么用心!冰鳍大变态!”

                “我可不知道什么《御法度》。”冰鳍沉静的笑了起来,“虽然我们国家很早就有类似的故事,可我最早是从《雨月物语》上看来的。”

                没错,《御法度》上也讲《菊花之盟》出自《雨月物语》——年轻的武士与书生约定重阳菊花开放之日把酒言欢,可是武士在战斗中被俘,无法逃脱。眼见重阳已近,为了实现与书生的约定,他引刀自刎,让灵魂乘风前来赴约。这个故事赞颂的是那个一诺千金的武士,我却不以为然,比较辛苦的是书生吧,背负着挚友的死亡被独自一人留下来,他一定非常非常寂寞……

                可是《雨月物语》有中译本吗?冰鳍这家伙,一定在吹牛!

                “少来了!”我揶揄道,“又不像爷爷去日本留国学,你怎么会懂日文啊!什么《雨月物语》!肯定是偷看了《御法度》!先说好了,将来你变成怎样也与我无关!”

                冰鳍若有所思得笑了笑,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今天的他特别沉稳。平时他可是决不吃亏的那一型。

                “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也发生过……”短暂的沉默后,冰鳍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谁这么傻啊!活着就有见面的机会,错过约定以后再补,死了就什么也没有啦!”

                “如果被终生囚禁永远都逃不出来呢?如果被捕后被执行死刑呢?如果被秘密杀害了呢?”冰鳍笑得有些悲伤,“生死之事,人自己是无法左右的……”他伸出手来触碰我手中的那枝菊花,“……姐姐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冰冷的感觉瞬间滑过我的脊背,我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冰鳍不解的看着我:“姐姐?”

                “你是谁?”我静静的注视着冰鳍,或者说是拥有冰鳍外表的某个东西,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冰鳍,冰鳍绝不会这样叫我!”


              IP属地:北京9楼2008-03-0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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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犯难了,皱着眉头笑了起来。许久,他终于开口了:“雪川……”

                  语言也是有魔力的,把名字说出口,就表示要受语言魔力的拘束,说谎必将遭到报应。

                  “雪川。”念着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奇妙的熟悉感掠过我的脑际。我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他头一次这么开心的笑了,马上飘飘忽忽的到前面领路。浓雾里道路静得过分,我分不清走了多远,走了多久。它好像也无法忍受这份寂静了:“……是骗人的……那个《菊花之盟》的故事……”

                  我并不理它,这些家伙的话不能多听,不知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

                  “人的灵魂哪能走那么远呢?死灵看不见也听不见,只凭着一股执念,是没法那么准确的找到自己要找的人的……所以那个武士根本没有来赴约。”

                  我不以为然:“对方的思念能引导灵魂的!他们约定在重阳菊花开放之日,书生家的菊花沾染了主人的思念,武士的灵魂一定看得见,所以他绝对会来!”

                  “你好象很懂行嘛!”我可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夸奖还是讽刺。就在这时,他毫无征兆的停止飘动,我收不住脚一下子从穿过了他的身体,如果不是灵体的话,就得结结实实的撞在他身上了。可是这样也很恶心……

                  不过首要问题是——决不能背对着这些家伙!我连忙转身,额头却狠狠碰在了某个硬东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伴随着碰撞声,两声惊叫同时响起——“火翼!”我听见了对方的咒骂着,“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发烧发到梦游吗?”

                  “冰鳍!”我真是又惊又喜,这个家伙不但有实体,而且还是超级坏脾气,准是冰鳍没错!

                  “大路痴,看看这是哪里吧!”我狠狠的敲了一下他的头,指着周围问道。

                  “妈妈本来把我送到校门口的,我听见有谁叫我,回过神来已经在这里了,现在是六月,可这里怎么到处都是菊花啊?”伴着冰鳍的话语,一阵淡淡的菊香飘入我鼻端,这香气瞬间变得浓烈,浓得让人窒息。转头四顾,迷雾不知何时已散去,我和冰鳍竟然站在一望无际的菊花深处。


                IP属地:北京11楼2008-03-04 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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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边无际的,鲜艳的,黄(该死的BD)菊花……

                    头,又开始重起来,意识渐渐混浊……

                    我拼命撑着去拉冰鳍:“快走,不能留在这里!”

                    然而,冰鳍笑了……

                    


                  IP属地:北京12楼2008-03-04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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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走呢?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他握紧我的手,“我一直在找你……找了好久……”

                      无法挣脱……混乱中,我看见了冰鳍的眼神,无机质的冰冷眼神……这个……不是冰鳍!

                      难道又是刚才那个家伙在作弄我?“雪川!”我大喊它的名字,“冰鳍”一瞬间停止了行动,冷冷的注视着我,带着困惑的眼神。

                      它不是雪川!是比雪川更具攻击性的危险者!最糟糕的是——它可能占据了冰鳍的身体!

                      “你是谁?”

                      我的话引起他更大的困惑:“我是谁……我是谁?”这个死灵迷失了自我,可能已经变成了恶灵!

                      在手指上贯注了可怕的力量,“冰鳍”将我拉近身边,仔细而执著的注视着。我不敢发出声音,他也沉默不语,我不知道沉默尽头等待着我的将是什么……

                      “错了……”明知道它代表的危险,我还是深深体会到这句话里绝望的寂寞。占据冰鳍身体的家伙猛地推开我,“还不是,你和这个都不是!全都是骗子!”它疯狂的拉扯着头发,那可是冰鳍的头发。

                      “明明是你自己搞错的!不要拿冰鳍撒气!”我竭力想阻止它疯狂的行动,可是却把自己也卷进了危险之中——它用冰鳍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

                      会这样死去吗?这一刻,我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那么寂寞……“冰鳍”的眼神。附身于冰鳍之上的灵魂即使死去也无法摆脱这份寂寞。这寂寞,比死亡更让我恐惧,我无法再多看一秒……

                      渐渐远离的意识里,我伸手去遮挡那双悲伤的眼睛,一朵摇曳的黄(该死的BD)菊在我慢慢模糊的视野里映下最后的身姿……


                    IP属地:北京13楼2008-03-04 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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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间,颈上的钳制松开了——我跌倒在地上不住喘气,而“冰鳍”则像被阳光灼伤一样遮住了眼睛:“这是什么?”

                        我将视线转向右手,原来我还握着那枝通草菊……我无意间用拿菊花的手去触碰那家伙的眼睛!

                        “你拿的那是什么?”它嘶喊。

                        “菊花啊,这里到处都是……”我疑惑的说。明明身处菊花深处,这个家伙却还问我拿的是什么。

                        “不可能!”他断然而惶惑的打断我,“哪里有菊花?我看不见!只要找到菊花就能见到那个人,可到处都没有!”

                        “你自己看啊……”我随手一指,却吃惊得把下半句话咽了回去——这里的确没有一朵菊花,何时,这里变成了地狱……

                        幽暗的牢房和堆积的尸骨,还有死亡那潮湿的气息,这里,是哪里?

                        “这就是它眼中的世界啊……”沉稳的声音响起,令人安心。我立刻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雪川!”我病急乱投医,“你在哪里?你看这就是你想见的人!快让他离开冰鳍!”

                        刹那间,温暖的光芒从我手中的通草菊上溢出,像潮水一样涌入这间发霉的囚室,光流里,雪川的身影浮现出来——难怪要借助我去见他想见的人,附身在通草菊花上的雪川的确无法自由移动啊!

                        雪川回过头,霎时间我有些乱视……有两个冰鳍?酷似冰鳍的雪川穿着旧式的学生制服,仔细看,不像冰鳍的眼睛带着微微的茶色,雪川瞳孔颜色更黑,那种不透明的黑色,简直就像——我的眼睛!

                        雪川透过冰鳍静静的看着身体里面的家伙:“雾谷……出来!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IP属地:北京14楼2008-03-04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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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鳍的身体突然剧烈的痉挛起来,我知道雪川呼唤的是足以左右那个家伙的最重要的“名字”。就在跑过去扶住瘫软在地的冰鳍的那一瞬,我看见同样身穿旧式学生服的身影从冰鳍体内脱离出来。

                          与雪川一样,叫“雾谷”的家伙也是个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并没有一般死灵的那种狂躁,被驱离的雾谷用困惑的眼神那么悲伤,那么悲伤的注视着雪川:“你是谁?”

                          无法形容的表情阵风一样掠过雪川的脸庞。他避开了雾谷的提问,淡淡的说:“你在找谁?”

                          “我……”雾谷慢慢举起手扶住额角,痛苦的表情浮上眉头,“我在找和我约定的人,他说,菊花会为我带路,菊花,在哪里……”

                          “那是个什么样的约定呢,雾谷?”

                          雾谷脸上的痛苦越来越浓,他沾着血的手指纠缠着暗淡的黑发:“……约定,我知道有个约定……可是我不记得了,不记得约定过什么……”

                          雪川悲伤的微笑像夜幕下静静开放的花:“……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雾谷刹那间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雪川,异样的火焰燃烧在它眼底——“雪川……你是雪川!”

                          我曾经在雾谷面前喊出过这个名字,可他完全没有想起,死灵是很固执的存在,如果他不想听,就听不见,不想看,就看不见。除非他自己记起,否则别人无论向它提多少次也没用。

                          “我想起来了……雪川,你这个骗子!”雾谷用徘徊在失控边缘平静声音诉说着令人震惊的事实,“说什么最重要的朋友,说什么重阳菊花开放之日一起把酒言欢,根本没有菊花!哪里都没有!”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呢?为什么不辩解呢?我扶着冰鳍,看着死灵的爱恨纠缠。

                          “听我说,雾谷……”雪川微笑着低下头,把表情藏在低垂的刘海里,“我一直……那么胆小,在家乡也好,在日本留学也好,从来都交不到朋友,只有你向我伸出手;没有勇气,不敢面对直面枪林弹雨,我只会躲在书斋里写些没用的文章,还说什么抨击时弊,只有你从来不嘲笑我;那个时候,我没有和你们一起走上街头,只有你没有指责我,还说如果有命回来的话,重阳再聚……”

                          “我不想听,雪川!”雾谷冷笑着,一步步逼近雪川,“胆小鬼可以原谅,背信者却无可饶恕!”

                          雪川完全没有回避,似乎已经决定甘之如饴的接受一切,我看见雾谷的手带着阴惨的黑气伸向他。难道雪川要任化为恶灵的雾谷将自己拖进地狱吗?不但他们会一起万劫不复,而且,我和冰鳍也可能会永远的困在这片幻境中……

                          “明明是你自己看不见!雾谷!”我脱口喊出,“你的身边到处都是菊花,可你根本不去看!”

                          “住口,火翼!”雪川厉声呵斥我,可我顾不得那么多:“雪川是太胆小没有勇气去做什么,可是着并不代表他的心就没有受到煎熬啊!他不能够行动,可是却一直在等你!在你身上的死亡,在你身上的时间,在和他身上的是一样的!”我举起手中的菊花,连同被我放入衣袋的那封信,“没有勇气表达的人所受煎熬,更加强烈啊!”

                          “他听不见!火翼!”雪川黯然的阻止我,“我也知道这样下去前面就只有地狱,可是我帮不了他——雾谷他……根本不想听!”

                          所以就准备一起堕入地狱吗?为什么呢,明明如此的思念,近乎绝望的思念,可是为什么就是无法传达……


                        IP属地:北京15楼2008-03-04 2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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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鳍深深的注视着美丽的幽灵:“知道吗雾谷,是你看不见他留在菊花上的思念,那种直到死后都没有停止的思念,这个人一直在等你,可是你没有来,一直都没有——”冰鳍静静的举起了手伸向雾谷,他的指间,握着那枝菊花——缚着书信的通草菊:“雾谷,背信的人,失约的人——是你!”

                            雾谷迷惑的睁大双眼,犹豫着伸出正在崩散的手指,接过了花枝和书信——在看见薄纸上异国文字的那一瞬间,感情的飓风席卷了他整个脸庞……

                            他那只正在化为齑粉的右手慢慢抬起,按住苍白的嘴唇,低垂的睫毛遮住了深邃眼睛里的神色,但那不住的轻轻抽搐的紧锁眉头却透露了他内心巨大的波澜……

                            雾谷的肩膀轻颤着,仿佛被丝弦牵拉着一般,他慢慢转向雪川,抬起头……

                            美丽的幽灵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无边无际的菊花幻象冲破了阴暗的囚室,一直伸展到天边。

                            “雪川……原来你种了好多菊花啊,酒在哪里?”这包含了太多情感的句子竟然成了雾谷最后的言语,从他向雪川伸出的那只手开始,崩解的态势不可遏抑的爆发开来,雪川惊呼着,徒劳的挽留着那四散的飞灰。

                            伴着飘落的那枝菊花,残留在雪川眼中雾谷最后的表情,是微笑……

                            雪川茫然的收回伸向飞舞在虚空之中的灰烬的手。虽然背对着我和冰鳍,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他抽搐的肩膀上看出无法掩饰的哭泣的痕迹,他的力量似乎正伴着眼泪流失,穿着学生服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终于,可以走了……”卷着菊花瓣的风传来了他叹息般的声音,“谢谢你们,我的孩子……”

                            通草菊和书写着日文假名的薄纸,散落成金色的灰尘……

                            视线被风中飘舞的灿烂金色花瓣所遮蔽,等我再次看清眼前景物时,雪川已经不见踪影,一条小路出现在他曾经站立过的地方,远远的路的尽头,是我们的家。

                            “雪川,是爷爷啊……”冰鳍突兀的话语让我着实大吃一惊,可他却面不改色,“你没看出来?果然很迟钝!雾谷把我们当成了爷爷,就是因为他死的时候,爷爷正是我们这个年纪。”

                            记忆渐渐得连成了线,留学日本的祖父,做通草菊的祖母,《菊花之盟》的传说,写着日文假名的书信,被认作冰鳍的雪川,被当作雪川的眼睛的,我的眼睛……

                            “怎么会?爷爷在那种东西面前不是一直用讷言这个名字吗?而且雪川他……那么年轻!”我还在做垂死挣扎,冷汗都流下来了——我居然对指责祖父偷看我的《御法度》……

                            “那是爷爷的思念啊……与少年时代相连的,永远年轻的思念……”冰鳍笑了,“爷爷年轻时是文学青年呢,雾谷和雪川,应该是他和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取的笔名吧……”

                            代表梦想的名字,就是爷爷最重要的名字吗……

                            “这是你偷看雾谷的记忆知道的吧!”我不屑的看着冰鳍,“你还知道什么?”

                            “《古今集》里的一首和歌!”冰鳍意味深长的笑了。

                            “和歌……”我的脑中浮现出那缚在菊花上的日文书信,以及雾谷看信时那微妙变化着的容颜。

                            “此身如朝露,惟惜与君缘。相逢如可换,不辞赴黄泉。”冰鳍加快步伐跑到了我的前面,我看不见他吟咏这首歌时的表情,在通向家门的路上,远远的传来他活力十足的呼唤:“要走了,火翼!”

                            回过头,我注视着那一望无际的清澄的金黄色,这片菊花,以后也不会再看到了吧……

                            所以,在离开之前,就让我把这片沾染着思念的景色,永远的映在眼中……

                            后记:我想,那个世界未必只有恐怖和残酷,留在世间的死灵,也并不一定只是因为怨恨,他们怀抱着执念,是因为他们有不得不完成的事和不得不见的人吧,有人曾经说过:也许我们思念死去的人的心情,和他们思念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真是温暖,我想写这样的故事。


                          IP属地:北京17楼2008-03-04 2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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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我看见了苍白的火焰——如同明净镜面的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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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丈几时来的?”冰鳍很难得的主动开口。

                              “跟你姑姑一起来的。”姑丈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答。

                              “是吗,吵了架的夫妻结伴回娘家啊!”冰鳍讽刺的话里有意味深长的暗示,姑丈立刻变了脸色。

                              冰鳍用眼角看着姑丈:“画家是不是总会风流一点呢,被姑姑烧掉的那个信物……如果是穿病号服的女孩子送的,那就应该……是灯笼吧……”

                              “就是那个画着紫色龙胆花的百褶灯笼吗?果然是她啊!”我恍然大悟。

                              姑丈的脚步忽然停止了,仿佛支持不住一般,他慢慢的跌坐在廊檐边的美人靠上,冷汗顺着苍白的额头流了下来,他的声音颤抖着:“连什么样的女孩都知道……连灯笼和图案都知道!连炽华都不一定了解这个!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家……我怕到不敢来!真像你们爷爷,在你们面前根本什么都瞒不住!”

                              “姑丈,你最好坦白吧。”冰鳍非常冷静,“可能你自己看不见——你被白火包围住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不过那始终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啊。”

                              “什么火……”姑丈环顾四周,似乎看不见冰鳍说的东西,他苦笑起来,“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提灯笼的女孩……芊芊,是我邻居啊……”

                              原来姑丈少年时隔壁住着一户扎灯笼的人家,那家有个生病的女儿,叫做芊芊。芊芊的病好像很麻烦,医生说她也许等不到长成大人了。因为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的缘故,那家人不可能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所以芊芊总是很悲伤,时常害怕的想,是不是她一死,别人就把她给忘记了。

                              那时候姑丈常去这户人家帮忙画灯笼,画灯笼是假,姑丈其实是想见芊芊,因为寂寞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姑丈想方设法逗芊芊开心,有一次把准备卖的百褶灯笼偷偷拿到她床边,那时正值深秋,姑丈便将庭院一角静静开放的龙胆花描绘在灯笼上,送给这位悲伤的少女。

                              这是芊芊最珍视的礼物。所以她即使在前往医院接受手术时也带着这盏灯笼。

                              “一天傍晚夕阳反照的时刻,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忽然看见芊芊穿着病号服,提着灯笼走了过来。”姑丈的双手握紧了,“她要我留着这个灯笼,要我永远不要忘记她,说完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天芊芊手术失败……没下手术台就已经……可是她真的来过!这个灯笼可以证明啊!”

                              “就这些?”我总觉得姑丈的自白里少了重要的东西。

                              “怎可能!”冰鳍冷冷的说,“那种东西不会主动缠上人的,除非你还想着她或答应过她什么?”

                              我完全同意冰鳍的说法:“真不可靠!难怪爷爷不要你做女婿!”

                              “真可怕……”姑丈无可奈何的看着我们,“你们的爷爷当年一见我就强烈反对我和你姑姑的婚事,我还以为他嫌弃我的职业,非常不服气,有一次单独找他想说服他。可你们的爷爷提起了芊芊的事,说的一分不差……太可怕了……包括芊芊留下的灯笼,包括我答应芊芊的话……”

                              “爷爷他最不喜欢身边不干净的人了,你还送上门去!”我开始同情姑丈了。

                              “你爷爷很宠你姑姑,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姑丈笑了,“虽然始终没有亲口答应这桩婚事,但他在灯笼上写了几个字,说是封印……没有让你们的姑姑知道……”

                              “封印?”

                              “是四个字——还君明珠。”

                              虽然知道失礼,我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爷爷的风格啊!冰鳍却皱起眉头责备我:“火翼别打岔,姑丈你答应了芊芊什么?”

                              姑丈犹豫了,慢慢的用手遮住脸庞:“我答应她……只要我愿意,我们随时都能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
                            


                            IP属地:北京19楼2008-03-04 2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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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冰鳍对看一眼,变了脸色。“害怕了吧!”叔叔得意的笑着,“其实以前爸爸都不准我们讲鬼故事的,说会引来奇怪的东西,我可从来没见过!”

                                的确着间老宅里是不能随便讲鬼故事,因为常年居住在这里的那些东西会因此而围上来,叔叔不讲我和冰鳍都没注意到——今天家里异常的干净,它们,一个也没有出现!

                                ——是什么力量,让它们唯恐避之不及?

                                完全不顾我和冰鳍还有姑丈难看的脸色,叔叔故作神秘的说:“是不该讲这些话的,今天就不太顺,我下一班就看见个灯笼一闪而过,晃进家门了!对了,下午巷口的老奶奶过世了,隔壁的先生又送医院啦!不跟你们说了,我找空华商量一下哪个去吊唁哪个去探病才好!来来爱梨,小舅舅带你到大舅舅那里去!”叔叔抱起顺从的向他张开双臂的爱梨,沿着檐廊一路玩笑着找我爸爸去了。

                                “灯笼……难道她已经找来了!这么快……”姑丈的声音颤抖着。

                                我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芊芊进不了姑丈的家,却带得走别人,进了这边的门。弄不好是因为只有姑丈家里才有它害怕的东西……”

                                突然冰鳍脸色凝重起来:“什么时候,走廊变得这么黑的!”

                                没错,刚刚包围着姑丈的苍白火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沉浸在黑暗中的走廊上,无数无形之物蠢蠢欲动,数不胜数——它们,又回来了!而且有这么多!

                                难道可以驱逐这些东西的,是那种苍白的火焰!这火焰,究竟从何而来?

                                “不管怎么说先去家祠吧,那里有祖先的灵牌!爷爷的也在那里!”冰鳍果断的决定。

                                眼看着檐廊尽头就在前边的,可是怎么忽然变远了呢,我们下意识的跑了起来。可是檐廊的尽头渐渐退出我们的视野,明明是天天都走的道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漫长,怎么跑也跑不完啊……

                                姑丈渐渐停止了脚步。他甩开冰鳍的手,用一种苦闷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真的是芊芊吗?那么善良的女孩子,居然夺走了这么多条人命……”

                                我和冰鳍惊讶的注视着姑丈,他扶住额角,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如果……如果当时我不答应她就好了……不承认也不行,我已经连累太多人了……”

                                “不能停下来!”我大喊,“这里很危险!”

                                冰鳍再次拉住姑丈:“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这样子只会让死灵有机可乘!”

                                “林家潮,你在那里干什么!”强悍的呼喊声从走廊的那头传来,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姑姑就穿过黑暗疾步走来,虽然声音狠狠的,可她却红着眼眶,忽然间她惊叫起来,“咦,这是哪里啊?”

                                糟了,连姑姑也被卷进来了!

                                姑丈的脸色黯淡下来,他再一次甩开冰鳍,一步一步的后退着:“如果找不到我的话,芊芊是不是还会带走别人呢?她会一直不停的杀人吧……所以……”姑丈的背后,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我和冰鳍的动作同时冻结了——因为那幽深的黑暗里,一点微小的灯光摇摇晃晃的浮现出来……

                                昏黄的灯光上蒙着淡淡的紫影,那是——龙胆花!

                                “小心!”我和冰鳍同时大喊,在姑姑困惑的惊叫里,姑丈像被什么拉扯住一样朝一个方向猛地倾斜过去,他张惶的对抗着将他拉扯过去的空荡荡的黑暗,拼命挣扎着:“是什么啊!什么在拉我!”

                                “什么也没有啊!”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吓我,阿潮!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骗!”

                                不能怪姑姑任性啊——因为她看不见!我和冰鳍从惊吓中回过神过来,连忙跑过去拉住姑丈的左手——他的右手,握在另一个人手里:那个人,穿着洁净的病号服,扎着长长的麻花辫,提着描绘了龙胆花的,过时的百褶灯笼。

                                “住手,芊芊!你已经死了!他不能和你在一起!”冰鳍大喊,但对方凝聚着执念的力量异常强大,不但是姑丈,连我们都快被它拖过去了。不像爷爷可以同时辨认、吸引和抗拒这些东西,我们除了“看得见”之外什么能力也没有啊!

                                混乱间只觉得手上一轻,芊芊的力量减低了不少,我和冰鳍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那个施以强大支援的人——是姑姑。她拉紧姑丈的手,表情异乎寻常的坚决:“不让你带走!我不能让你带他走!”

                                姑姑与姑丈的牵绊,本来就比我们和他的深得多,虽然总是吵架,可果然只有姑姑拥有足以对抗芊芊的强烈思念。此刻姑姑毫不畏惧的注视着黑暗:“你在哪里?给我听着!这个家伙虽然又懒又笨又风流,完全没有任何优点,可我就是不会把他交给别人,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这场危险的拔河比赛竟然取得了短暂的平衡。

                                我看见寂寞的笑容浮现在芊芊的脸上,她的唇轻轻的动着,好像在说什么。难道,是放弃的话?

                                “不要松手!”冰鳍觉察到了我的松懈,“她在说:那就把你们一起带过去!”

                                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传了过来,我感到手里蓦地失去了重量,脚下的地面仿佛塌陷了一样完全无法依靠,原来姑丈的手已经从我手中滑脱,不确定的视野里,我看见姑丈他们三个被固体状的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而突然失去了重心的我则不可遏抑的向后栽倒……

                                我跌进了……苍白的火焰中……

                                明净的火焰呼啸着奔涌而出,霎时扑灭了檐廊上的黑暗。刹那间,响起了乱作一团的撞击声和惊呼声——冰鳍,姑姑和姑丈同时跌倒在我身边。好像就在一瞬间,芊芊的手失去了力量。

                                苍白的火焰炽烈到睁不开眼的地步。我感到短短的衣角拂过头顶,那种高度——是小孩子!揉着跌痛的后脑勺,我抬起头,视野中出现一双异色的眼睛——爱梨的眼睛!

                                爱梨的左眼,何时变成了灿烂的银瞳!


                              IP属地:北京21楼2008-03-04 2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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