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个赛季临近尾声的时候,他不可避免地与他交手。李宗伟的球技使他心惊。
可他还是输了。他的防守为他开了小小一个罅隙,而自己却如履薄冰,一不小心,万劫不复。林丹给了他一个很长时间的拥抱,他环住他的腰身,心跳靠得很近。
晚上去吃饭?这是几个月来他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好。
记者招待会一结束,他们离开媒体的视线。十月末的寒风彻骨透心,草木飘零,仍有夏季未散去的余温徘徊在男子身边。四季长存的,阳光的气息。
去哪?现在可满大街都是媒体和等着拍你的人。
我哪知道,咱总不能戴口罩吃饭吧。
你可以把墨镜戴在嘴上。
你试试啊!
他没试,不可能试,也不用试了。林丹在香格里拉二十七楼开了一间小小的双人房,挪动茶几摆布了一个看上去还像那么回事的酒席。他褪去上衣,冲洗赛后渍满汗水的发,披上厚重的浴袍,并嘲笑林丹领口开得太大。后者笑了几声,顺势拉开领口秀腹肌。李宗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无奈地轻笑。
林丹开始向他吹嘘自己的办法多么高明,免去了‘就着墨镜吃饭’的风险,又免去了被抓拍的可能。李宗伟半开玩笑地说,我们有可能被拍到去开房呢,问题也许早出了。
问题的确出在路上,在一个无人在意的细枝末节。事情走向脱轨如同多年前的某一秒就被注定,凭借一己之力,越想逃开,愈陷愈深。他们在电梯出口的打闹实在有些过分,他某一次抬手带走了他的墨镜,作为报复他也抢走他的。四下无人,若不算走廊中的工作人员的话。那个身着制服的人惊愕半个分钟,旋即去工作间调出冰冷的高倍监控,录像看了数次,确认是那二人无误后,拿出手机,录制下来,发到微博。整个过程老练而娴熟。
当那条微博光速大红大紫的时候,李宗伟放下房间里属于他的唯一一小瓶酒。他和林丹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熟稔,于是他有一点点明悟,他们关系的远近完全是由林丹一人掌控的,他没有决定分毫。他看他谈笑风生,讲起这四个月发生的一切,听他小小的抱怨,一时有些寡言。他看他换了的发型,贴上药布的手臂,一半温暖,一半心酸。
林丹起身和他讨论接球的动作,从摆正微醉的姿势变成打闹,而后,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瞬间,李宗伟在林丹眼中看到了某些使他心律改变的东西。他被他困在软缎覆着的单人床,他不自觉环住压在自己上面的身体,指尖能够触及他浴袍下的椎骨。他望向他的瞳孔。深不见底的漆黑。他也丝毫没有避讳他的目光,有几分探寻。空气中弥散七月阳光的气息和洗发水湿漉漉的味道,有一点酒气和一点不确定的暧昧。
他出神地望着他好看的眉眼,橙黄色灯光漏入他的眼中。他想起自己的处境,有一点心惊。李宗伟是一个足够严谨的人,可他的严谨此刻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他不晓得为何林丹没有结束这个玩笑,而他本身根本就无力去挣脱。
呼吸变得沉重,胸口发烫。林丹把灯光调的很暗,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于是李宗伟认命般长叹一声,右手环上他的颈,覆上有些干涸的唇。
感觉就像坠落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