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后世
昨夜睡的不大安稳,内心的异样让她预感到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七上八下的。早早醒了,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愣,右眼皮跳个不停。翻了个身,看到躺在身旁的男人正搂着她熟睡,有了些许的安心。手抚上他的脸,端详着他的面容,窝进他颈窝,与他的手十指相握。坐以待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她甚至感觉得到死神就在近前,伺机将她带走。她不得不承认,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结果,却在这一刻,她竟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想不到自己会在最后的关头后悔,害怕着。
身旁的男人侧了侧身,将她搂得更紧,睡眼迷蒙地蹭了蹭她的脸,嘴里含混,“你醒啦”。
不受控制地,“飙……我有嘢想同你讲……”
闭着眼睛问着,“咩?”
“我……”,犹豫着停下。
等了半晌,睁开眼睛,完全醒了过来,不解地看着她为难的脸,确认着,“做咩唔讲啊?”
下了好大的决心刚要开口,客厅的电话却响了起来,认命地叹了口气,“你去接了”。
“甘我听完,你再话我知了”,刚要起身,她的手已拉住了他的胳膊。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对着他不解的脸,掩饰着,松了手,“你去了……”
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没说什么,随手拿了件短衫套在身上,出去听了电话。不一会儿,推门进来,打开衣柜,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系浩然,我出一出去”。
不知怎的,直觉告诉她,他不能走,急忙上前拉住他,“飙……”,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一时竟想不到留他的借口。
担心地扶着她的胳膊,“你做咩啊?你今日好唔妥喔”,手摩挲着她的脸,“你边度唔舒服?面色好难睇”。
“我……”,握住他贴在自己面颊的手,“我想你留系屋企……陪住我,别出去了”。
笑了出来,以为多大的事儿,“好,我唔出去”,拉着她回到床边,扶她坐下,坐在她身旁,拉起她的手,“我系里度陪你,甘就让浩然自己搬那几箱红酒上来了,省的整损我条腰骨”,憋着笑看她。
明白过来,“他叫你落去搬嘢啊?!”
“系呀,滴粗重嘢我唔想去的,正好话他知,我有老婆锡,他冇,让他一个人搬!”
刚要挖苦他,就听楼下汽车鸣笛,“他系楼下了,你去搬啦?!”
明知故问,“你唔系想我陪你,唔想我出去的?”
斜了他一眼,扶着肚子站起,故意激他,“呐,你唔去,我去了!”
赶忙起来扶她,“你去咗都搬唔到啦”,笑着抱了抱她,“等我,我仲等住听你要同我讲的嘢”,蹭了蹭她的脸,“系唔系肉麻的嘢?”
侧头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系……”,不给他欣喜若狂的机会,“肉酸的嘢!”
喷笑了出来,“你成功勾起咗我的好奇心!点肉酸法?系唔系甘?”暧昧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嘴角,她随之而来的主动让他情难自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想起他和浩然去新加坡的那个早上,出门前她给他的那个吻和现在的一模一样。同样浓重的离别与不舍再次揪起他的心,慢慢停下,望着她含泪的眼,眉头拧在一起,他似乎知道了她想对他说的话。凑到她耳边,“有我系度……唔嗮怕……”
泪涌出了眼眶,随即被他的手抹去,朝他点了点头,嘴唇开合,“你去了……我等你……”。
望着他走向门口,有一丝恍惚,仿佛他的人忽隐忽现,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抬头,他已消失不见。慌了神,几步走过去,打开门来到客厅,远远看到大门没有关好,刚要过去,眼前蓦地闪过一个白影,随后听到小娟的叫声,“狐狸——狐狸——”
意识到刚刚那团是什么,对跑出来的女儿说,“它刚刚跑咗出去”。
小娟急忙跑出门,找她的小猫。秋凤不放心,也跟着下了楼。一直来到楼门口,才看到小娟抱着她的狐狸呆呆地站在那望着外面。秋凤从她身旁走过,一脸莫名地左右打量背对着她,围在眼前的人们,不远处传来好似打斗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朝前走,没等她搞清状况,只感觉人群毫无征兆地向两侧散开,随即一个宽厚的黑影砸了过来,下一秒,她已被撞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自小腹蔓延至全身,当她颤抖着看清砸在她身上的人,他震惊懊悔的脸,听到他急促得几乎破音的呼喊,她终于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拼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着疼痛带来的抽搐,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此时此刻,她想交代的事情太多太多,却只说的出两个字,无力地不断重复着,“救……救他……救他……”
医院里,手术室上方的灯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靠在门边的华龙飙已被焦虑、内疚折磨得近乎崩溃。脑子里无数次地回放着他跟浩然被赵兴国和他的人袭击的场面,无数次地问着为什么她会在他被人打倒时出现?为什么命运不能开个小差,放了她,也放了自己?而不是在这生死关头,还要他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之间做一个惨无人道的选择。他仔细地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和上面黏着的已经风干的她的血迹。他的手没有一丝的温度,和他此刻的内心一样,极度冰冷、无助。他曾杀过她两次,他的子弹穿透过她的身躯,他的铡刀砍下过她的头颅,如今,他一头将她撞进鬼门关,一头又断送了她生还的唯一可能。这无异于在这一天里,他连着杀了她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凶残,一次比一次让他不能够原谅自己。更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这扇门里的医生根本救不了她,却还容忍他霸占着他们为数不多的时间,剥夺着他多看她一眼,多和她说句话的权利。他怨,他恨,却都无从发泄。他想起对她说的那句,“有我系度,唔嗮怕”,可就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由着她独自一人面对这阴森恐怖的手术室,面对这已经放弃救她,将她推给死神的医生。除了站在这里,等着死神推门出来,他,还做得了什么?!
终于,那盏灯灭了,如同他的所有希望也跟着一并破灭了。希望,他不禁嘲笑自己,当他在那份知情同意书上,以丈夫的名义签下他的名字,他的希望就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不是么?!他是多么希望面前这扇门能早一点打开,可当它真的打开了,他又没有了勇气。眼睁睁看着亲戚朋友冲了进去,他却僵在了门口。他想起宋代,吃了她的解药,为能让她回心转意,和公主设局,躺在床上装死,引得她哭跌在他身旁,痛不欲生的样子。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躺在那里,快死的人是自己!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她的床旁,她虚弱苍白的脸,没了半点生气。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被心疼扯得四散崩离,嘴唇颤抖地轻唤,“秋凤……”,便哽咽到再说不出任何字句。
虚弱的她艰难地抬眼,扫视着一张张悲痛欲绝的脸,定格在他的泪流满面,用尽力气,“飙……我要……走了……”
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伏在她身旁,拼命地摇头,“秋凤……你别走……别离开我同小生……别……”。
婴儿的哼唧声响在耳边,挥舞的小手不时碰着她的脖颈,筋疲力尽的她慢慢侧过脸,心满意足地看了眼身旁刚出世的儿子,歪头抵了抵孩子小小的脑袋,在他的笑声中,她闭上了眼睛。
昨夜睡的不大安稳,内心的异样让她预感到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七上八下的。早早醒了,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愣,右眼皮跳个不停。翻了个身,看到躺在身旁的男人正搂着她熟睡,有了些许的安心。手抚上他的脸,端详着他的面容,窝进他颈窝,与他的手十指相握。坐以待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她甚至感觉得到死神就在近前,伺机将她带走。她不得不承认,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样的结果,却在这一刻,她竟拼命地想要抓住些什么,想不到自己会在最后的关头后悔,害怕着。
身旁的男人侧了侧身,将她搂得更紧,睡眼迷蒙地蹭了蹭她的脸,嘴里含混,“你醒啦”。
不受控制地,“飙……我有嘢想同你讲……”
闭着眼睛问着,“咩?”
“我……”,犹豫着停下。
等了半晌,睁开眼睛,完全醒了过来,不解地看着她为难的脸,确认着,“做咩唔讲啊?”
下了好大的决心刚要开口,客厅的电话却响了起来,认命地叹了口气,“你去接了”。
“甘我听完,你再话我知了”,刚要起身,她的手已拉住了他的胳膊。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对着他不解的脸,掩饰着,松了手,“你去了……”
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没说什么,随手拿了件短衫套在身上,出去听了电话。不一会儿,推门进来,打开衣柜,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说,“系浩然,我出一出去”。
不知怎的,直觉告诉她,他不能走,急忙上前拉住他,“飙……”,意识到自己的反常,一时竟想不到留他的借口。
担心地扶着她的胳膊,“你做咩啊?你今日好唔妥喔”,手摩挲着她的脸,“你边度唔舒服?面色好难睇”。
“我……”,握住他贴在自己面颊的手,“我想你留系屋企……陪住我,别出去了”。
笑了出来,以为多大的事儿,“好,我唔出去”,拉着她回到床边,扶她坐下,坐在她身旁,拉起她的手,“我系里度陪你,甘就让浩然自己搬那几箱红酒上来了,省的整损我条腰骨”,憋着笑看她。
明白过来,“他叫你落去搬嘢啊?!”
“系呀,滴粗重嘢我唔想去的,正好话他知,我有老婆锡,他冇,让他一个人搬!”
刚要挖苦他,就听楼下汽车鸣笛,“他系楼下了,你去搬啦?!”
明知故问,“你唔系想我陪你,唔想我出去的?”
斜了他一眼,扶着肚子站起,故意激他,“呐,你唔去,我去了!”
赶忙起来扶她,“你去咗都搬唔到啦”,笑着抱了抱她,“等我,我仲等住听你要同我讲的嘢”,蹭了蹭她的脸,“系唔系肉麻的嘢?”
侧头盯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系……”,不给他欣喜若狂的机会,“肉酸的嘢!”
喷笑了出来,“你成功勾起咗我的好奇心!点肉酸法?系唔系甘?”暧昧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嘴角,她随之而来的主动让他情难自禁。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想起他和浩然去新加坡的那个早上,出门前她给他的那个吻和现在的一模一样。同样浓重的离别与不舍再次揪起他的心,慢慢停下,望着她含泪的眼,眉头拧在一起,他似乎知道了她想对他说的话。凑到她耳边,“有我系度……唔嗮怕……”
泪涌出了眼眶,随即被他的手抹去,朝他点了点头,嘴唇开合,“你去了……我等你……”。
望着他走向门口,有一丝恍惚,仿佛他的人忽隐忽现,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抬头,他已消失不见。慌了神,几步走过去,打开门来到客厅,远远看到大门没有关好,刚要过去,眼前蓦地闪过一个白影,随后听到小娟的叫声,“狐狸——狐狸——”
意识到刚刚那团是什么,对跑出来的女儿说,“它刚刚跑咗出去”。
小娟急忙跑出门,找她的小猫。秋凤不放心,也跟着下了楼。一直来到楼门口,才看到小娟抱着她的狐狸呆呆地站在那望着外面。秋凤从她身旁走过,一脸莫名地左右打量背对着她,围在眼前的人们,不远处传来好似打斗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朝前走,没等她搞清状况,只感觉人群毫无征兆地向两侧散开,随即一个宽厚的黑影砸了过来,下一秒,她已被撞倒在地。剧烈的疼痛自小腹蔓延至全身,当她颤抖着看清砸在她身上的人,他震惊懊悔的脸,听到他急促得几乎破音的呼喊,她终于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拼尽全身的力气抵抗着疼痛带来的抽搐,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死死地拉住他的胳膊,此时此刻,她想交代的事情太多太多,却只说的出两个字,无力地不断重复着,“救……救他……救他……”
医院里,手术室上方的灯仿佛永远都不会熄灭。靠在门边的华龙飙已被焦虑、内疚折磨得近乎崩溃。脑子里无数次地回放着他跟浩然被赵兴国和他的人袭击的场面,无数次地问着为什么她会在他被人打倒时出现?为什么命运不能开个小差,放了她,也放了自己?而不是在这生死关头,还要他在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之间做一个惨无人道的选择。他仔细地盯着自己的一双手和上面黏着的已经风干的她的血迹。他的手没有一丝的温度,和他此刻的内心一样,极度冰冷、无助。他曾杀过她两次,他的子弹穿透过她的身躯,他的铡刀砍下过她的头颅,如今,他一头将她撞进鬼门关,一头又断送了她生还的唯一可能。这无异于在这一天里,他连着杀了她两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凶残,一次比一次让他不能够原谅自己。更可悲的是,他明明知道这扇门里的医生根本救不了她,却还容忍他霸占着他们为数不多的时间,剥夺着他多看她一眼,多和她说句话的权利。他怨,他恨,却都无从发泄。他想起对她说的那句,“有我系度,唔嗮怕”,可就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由着她独自一人面对这阴森恐怖的手术室,面对这已经放弃救她,将她推给死神的医生。除了站在这里,等着死神推门出来,他,还做得了什么?!
终于,那盏灯灭了,如同他的所有希望也跟着一并破灭了。希望,他不禁嘲笑自己,当他在那份知情同意书上,以丈夫的名义签下他的名字,他的希望就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不是么?!他是多么希望面前这扇门能早一点打开,可当它真的打开了,他又没有了勇气。眼睁睁看着亲戚朋友冲了进去,他却僵在了门口。他想起宋代,吃了她的解药,为能让她回心转意,和公主设局,躺在床上装死,引得她哭跌在他身旁,痛不欲生的样子。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躺在那里,快死的人是自己!
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到她的床旁,她虚弱苍白的脸,没了半点生气。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被心疼扯得四散崩离,嘴唇颤抖地轻唤,“秋凤……”,便哽咽到再说不出任何字句。
虚弱的她艰难地抬眼,扫视着一张张悲痛欲绝的脸,定格在他的泪流满面,用尽力气,“飙……我要……走了……”
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伏在她身旁,拼命地摇头,“秋凤……你别走……别离开我同小生……别……”。
婴儿的哼唧声响在耳边,挥舞的小手不时碰着她的脖颈,筋疲力尽的她慢慢侧过脸,心满意足地看了眼身旁刚出世的儿子,歪头抵了抵孩子小小的脑袋,在他的笑声中,她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