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密林,风高人寂,一辆马车疾驰在荒路上,辘辘作响,角上悬挂的风灯剧烈摇晃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许是太安静了,车里坐的人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
“操!这么久还没到,你他妈走错路了吧!”
车夫苦了脸,无奈道:“爷,咱这走夜路过山,不比得白天。”
“放屁!就这么点儿路,乌龟拉车都跑到了!”
“咦?”伴着尖细的嗓音,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从车夫背后探了出来,是个娘娘腔的大汉,人称鱼贩,“不对呀,二麻子!”他接着说,“这路咱好像走过,前面的歪脖树,不就是吊死李家小媳妇的那棵么?”
他这一说,把二麻子吓得冷了半截,连骂人都顾不上了,一个猪拱挤到车厢前面,撩了帘子就往外看,瞬间就青了脸,话都说不全一句,只听那车夫喀哒着牙花子说:
“各位爷······,咱、咱这怕是遇上鬼···鬼打墙了。”边说边把两条短腿往上缩,生怕被地里生出的什么东西拖了去,一时间,车上几人默默无语,气氛变得无比沉重。
车厢里,鱼贩讪笑着,只拿眼觑着二麻,二麻铁青着脸,看向按刀跽坐的猴子六,猴子六左右看看,一张瘦脸阴晴不定,在厢外赶车的车夫,吓得几乎尿裆。
突然寒光一闪,原是猴六这厮将一把匕首出鞘袖在手里,满脸戾气,“妈拉各逼!”他咬牙切齿狠毒道:“哪来那么多事儿!且把招子放亮了,拦路的若是鬼,哥几个叫它再死一次。”说罢,扬声向外:“赶车的,你且看好路!敢把爷几个往坑里拐带,爷切了你的耳朵下酒!”
“哎!哎,是,是······”车夫已给唬傻了,只知连声答应,根本不知说的是啥。
逞凶能壮胆,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一番吆喝,车里没那么沉闷了,三人渐渐缓了过来,这才觉得自己方才被唬失了面子,照着车夫的脑袋扇了几巴掌,这才作罢,不提。
又一个震动,马车猛得一晃,竟把那风灯晃灭了,几人身上一凛,背后的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啊呀,妈呀~~”外面,那车夫吓得哇哇乱叫,求爷爷,告奶奶,半挤着一双绿豆眼,胡乱拜起了神佛。
忽觉一道白影闪过,车内三人皆是脸上一凉,忙伸手去摸,一抹之下发现,不好,见血了,快亮家伙!几人掀起帘子,借着冷黯的月光四处打探,却是什么鬼影子没有,惊疑之下,这帮亡命之徒犯了嘀咕,一起看向车厢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刚被他们掳来的一个漂亮女人。
那女人身量纤长,保持着一个姿势蜷在地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呼吸和脉搏都很微弱,显然是迷药所致。
鱼贩仍旧向车子四周张望着,试着把灯点着,猴六和二麻则摆弄着那个女人。依二麻看那女人,大概是真的晕着,刀都抵在脖子上来回比划了,还是无动于衷;可猴六不信,看那女人一身月白衣裙,越发对刚才的白影起了疑,他把人翻了个身,细细查看缚她手脚的绳索,仍不见动过的痕迹,不禁深深皱起了眉。
一边的二麻见他这样,直咂舌:“啧啧,猴六,想看小娘子,你就光明正大地扒了衣服看,不就是解解眼馋吗?又少不了一块肉,别绕这么多弯弯,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邱爷!”
“二麻子,你他妈能不能靠谱点儿,别把你一脑袋黄汤到处洒,洒黄汤也得看看情况,脸上挂着彩还有心思想女人!”
“你······”二麻哼唧了两声,还想回嘴。
“你们两个别吵吵了,这个风灯好像点不着了!”鱼贩扭头说道,
“干!”“md!”两人各骂一句,都不吭声了,只抹净脸上的血,一边警惕着前路,一边盯着那女人,硬着头皮往前赶路。
不知怎地,自从灭了灯,老天竟由着这几个亡命徒黑灯瞎火地摸到了土匪窝——‘绿泽寨’,把个芊丽丽的美人送进了狼窝里,送到了王八邱面前。
王八邱这厮生性阴狠,贪利好色,见有美人,马上乐开了花,当天就要纳人作第五房小妾,大摆宴席,在宴席上,鱼贩几个可是出足了风头,长足了脸:
“邱爷,哥几个在路上弄这么个美人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她哥哥还是个练家子儿,我们不敢妄动,怕打草惊蛇,直跟在他们后面整两天啊,这才找了个机会把人药死,把美人弄了过来,绝对是个雏儿!”
“好!看五娘的面儿,新从吴家弄来的那片儿地归你们管,给我管好了,算我疼你们,也算你们五娘抬举你们!”
“哈哈哈·····邱爷爽快,英雄本色!!”
一时间诸人马屁拍得溜响,当真是浓香满堂,觥筹交错,当真‘马屁里醉生梦死,刀临头犹自不知’,只等着成那刀下鱼脍,令人大快朵颐。
后室,内卧,新妇五娘凤冠霞帔,静坐在床上,掀起遮在眼前盖头,看向靠墙摆放的沙漏: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