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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是顾晓梦，这座城市里著名富商唯一的女儿，大富之家，天之骄女这八个字如无意外可能会是我一生受尽别人羡慕的写照。
　　然而多事之秋岂容苟安。
　　那是一九三九年的夏天，我清晰的记得，我从青浦警校毕业参加完典礼，兴致勃勃的回家。然而家里的气氛却有些压抑，父亲坐在葡萄架下正与人会晤，从他皱紧的眉头不断吸食的雪茄中，我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不愉快。这种压抑的神情，让我联想到了几个月之前鬼子的飞机飞过上空哥哥猝然被炸死之后，父亲的样子。
　　一定是个大事。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娇纵的大小姐，国仇家恨面前促使我挣扎着进行惊人的蜕变，面对忧愁的父亲我的亲人，我多么希望替他分担。
　　我不好上前打扰，只有退回房间耐心的等待。直到黄昏的时候，那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才离开。我才有机会上前去跟父亲说话。我一心想帮他，告诉他我已经成人，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撒娇哭闹的小姑娘了。可是让我没想到，父亲根本不愿意让我插手这件事。我追问他那是什么人，他语焉不详含糊其辞。
　　晚饭的时候他用不停给我夹菜代替我们之间素有的交谈，这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似乎这个家笼罩在一个阴霾的气氛之下，母亲卧病在床，哥哥撒手人寰，顾氏庞大的资产正在成为各派系力量垂涎的肥肉，夹杂在其中，我那往日八面玲珑，挡风避雨游刃有余的父亲，突然苍老颓然了很多。
　　我还是这个家的大小姐，这一切的一切压抑着我，我终于忍不住对他爆发了道，来的是个黑衣丧门星是不是？把我们这个家搞的像个殡仪馆，难道我就没有权利知道这个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警校已经毕业了，爸爸，我不是那个小孩子了，你信我，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哥哥不在了，你还有我！
　　也许是我的情绪太过激动，我的老父愣了一愣，我也意识到最后一句戳中了他的心伤，他的儿子死了，他唯一的儿子死了，这个家业唯一的继承人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顾家一门的香火从此就了断了。他很悲伤，但是我忍住对他的同情，我只是想帮助他帮助这个家庭走出最困难的泥沼。
　　我的眼睛明亮又充满了异样的坚持，我看着他，他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必须等待我去拯救，这是一件如此急切舍我其谁的任务。
　　在我最初的一次自主的反抗中，我的父亲读懂了我的神色。儿子去了，女儿还在，你的女儿并不一般。
　　他终于是开口了道，孩子，爸爸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
　　我知道这个谈话里，我是上风于是振振有词道，是什么就说什么！
　　父亲连连摇头又过来拉我的手，还是欲语还休。我于是放软来态度柔声道，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好一会儿道，天塌下来的事。他说完闭上了眼睛神情沉重又睁开眼睛看着我道，天塌下来我也可以用万贯家财为你撑着，只是这一次，爸爸帮不了你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听他的了。
　　我看着他道，他是谁？下午来的那个人是谁？
　　父亲只是摇头道，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代表了什么。
　　那他代表了什么？我问。
　　他代表了这个国家，这个已经残破的国家……
　　我木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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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7 章
　　我的纠结还在继续，对待李宁玉的态度也时好时坏。反倒是李宁玉她显现出过人的忍耐力，她放纵我的坏脾气，宽容我的反复无常。甚至工作之外体贴我的个人生活。
　　我很想和她亲亲秘密的言归于好，但是那点事却如同一根细针扎的我虽然没有头破血流，却坐立难安。
　　那是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给李宁玉送电码，她看了我一眼，我颇想闪躲。她笑了一下道：“晓梦今晚有空吗？”
　　我一听看看她道：“约我啊？”
　　她笑的更美抬头看我，眼神明亮而欢愉道：“不行啊？”
　　意外的显出几分俏皮。我心里突然就软了，面对李宁玉的示好与关爱，我真的越来越无能为力，似乎她朝我招手我就要迫不及待的去到她身边。心里软了，嘴上硬道：“那也得看是什么。大小姐我可忙着呢！”
　　她看了我一眼，咯咯笑了道：“摆谱都摆到我这里了。我这个上司当的哦，都要折腰给下属了。”
　　她自嘲，我反倒不好意思了，最近这个局面是有点我无理取闹的意思。我只有哦了一声道：“那成吧。我接受你的约会。”顿了顿显出点俏皮来道：“喝茶？吃饭？既然姐姐是上司，总不能太寒颤，我要吃大餐！”
　　李宁玉笑着摇摇头道：“我可真怕你把我吃穷了。”说完打开抽屉取出两张票道：“大剧院正上演一个新剧，刚好票，我带你去看吧。”
　　说实在我挺意外的。我看着她，她笑的漂亮饱含邀约的盛情，我以为这是她要像我示好的重大举措。我一时心花怒放，再不去跟她计较什么，猛的点点头。笑了，跑到她跟前，伸手抓过一张票道：“那成吧，马马虎虎，我接受了！”
　　她伸手刮我的鼻子又爱又恨道：“得了便宜卖乖。小捣蛋鬼。”
　　我嘻嘻一笑作势要咬她的手指头，她慌忙收回。我又敝了一眼抽屉，母本就安静的躺在里面，可怜我伸手就能抓到就是没那个机会。只有按捺着心情再找其他时机了。
　　这天下班，匆匆吃了一餐饭就往剧院赶。李宁玉拉着我的手，她今天虽然还是一身平日的打扮，但是我总觉得她大衣的包裹下，她散发着一些不同寻常的温柔味道。我以为是为我，没想到全然是错。
　　观众依次入座，灯光逐渐变暗，随即全黑了下去。眼睛有一瞬的不适应，伸手去拉坐在身旁的李宁玉，黑暗之中她的手温暖柔软，知道我不安拉住我的手握在掌心不放开。
　　她对我的怜爱放任，无以复加。
　　我心里说不出的温暖。舞台的灯光逐渐亮起，我侧头看着李宁玉，她望着我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别说话，专心的看演出。我心底有一丝说不出的甜蜜，我喜欢我们这样用眼神交流，我不说，她懂得，她不说，我也懂。这就像是双方的专属电码，只有对方能破译一般。
　　暗红色的戏幕逐渐拉开，欧化的场景异常华丽，演员逐个登台，好戏正是开台。
　　费加罗的婚礼改编而成，只是男主角换成了中国人。他极为风趣幽默，充满自信，嬉笑怒骂之间把有权有势的贵族老爷们羞辱的灰头土脸，看的人心大快，他极富煽动力的演出博得阵阵的掌声，第三幕的时候，舞台突然转暗一束灯光打了在他顾盼神飞的脸庞上，他那明亮有力的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人心，他的手指一指，竟是指向了观众席，然后从容不迫操控浑厚的嗓音念起了因为思念女主角而写的诗句。
　　那一刻不论是光线，表演，还是他一起合成的台词，精美的组织在一起，观众席都静谧了起来。
　　“为何在他散着金粉的眼皮之下，用那双金色的眸子，看着我！”
　　声音穿过空气回响在大厅。我胳膊上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再难忍住跟着观众一起拍手，然后看向李宁玉道：“玉姐！他说的真好！”
　　然而让我着实惊讶的是李宁玉的反应。我跟她说话，她似乎充耳不闻，眼睛盯住了舞台，却又好像双目空空，整个人挂着浅浅的微笑，似乎是痴了。
　　那一瞬，我突然感觉到什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竟然刚好看见那个男演员也在注视着这个方向。
　　巧合吗？我想着，伸手撞撞李宁玉，她才回过神看了我一眼道：“是啊，说的真好。”
　　我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就这么吸引你啊，你都看入神了。”
　　很意外，李宁玉居然没有否认她的失态，她只是笑了笑道：“还没结束，继续看吧。”
　　我做了个鬼脸，不去管她的反常，继续看演出。
　　节目的最后，男主角终于得到了心爱的人，戏剧完满结束，他站在那里用充满幸福的声音宛如上帝派下来传播福音的先知高声咏叹道：“冬天总会过去！黑暗也掩饰不了光明！希望如同太阳一样照常升起，苦难会像插曲一般结束，一切幸福与快乐又都回归历经苦难的人们，相信，请一定相信！”
　　全场起立，掌声雷动。我脑中一闪而过，竟是呆坐着起不了身，然而那一刻，我身旁的李宁玉起立鼓掌，眼有泪光。

　第 24 章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老天爷不允许人的安排大过它的安排否则谁还念我的天。
　　事后我跟刘林宗说起的时候，他也觉得差点就摆了一条大乌龙。他正打算稳住我，然后借王田香的手把我除掉。引起汪政府和顾式家族的不合，少了顾家财力的支持汪精卫一定会感觉到头疼。
　　我倒吸了口气，告诉他，其实当晚要不是他承认自己的身份。说实在的他很难走出顾家的大宅。因为军统的特务早就等我暗号要袭击他。我连安慰李宁玉的台词都想好。而刘林宗正是看破了他根本走不出顾家无奈之下才拖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在劫难逃。
　　刘林宗看着我，我看着刘林宗，说实在的，我觉得上帝非常幽默。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差点就怀疑，我们是否有某种血缘的联系。
　　最后是我捂着肚子大笑出了声，他点燃香烟抽了一口看着我也笑了道：“小丫头，你考虑来我们话剧社吧，别浪费了。”
　　我看着她笑道：“呵呵，MRLIU，你省省吧。你快把我给累死了。”
　　刘林宗也乐了道：“还好都过去了。我真没想到，会碰见同志。组织内采取单线联系。除了上线和下线隐约的关联。要交集真不容易。”
　　我点点头道：“这个世界说起来大，其实很小，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刘大哥，误会你这么久真对不起。”我诚心道歉，碰见同志的感觉，让我非常激动，他笑了握住我的手，我们握了握，那些前嫌似乎可以不计，因为同样的信仰让我们轻易的就有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深厚关联。
　　我很庆幸，我终于不再孤单奋斗，我发现了一个同志，而且是一个非常优秀出色的同志。刘林宗。
　　我才知道，原来组织还派人打入了王田香的特务处，这个人就是刘林宗。特务处的人员非常多，很多人又被派遣去监视司令部的自己人。除开不信任外人，连自己人也信不过。特务处说白了也不是司令部的，是日本人监视司令部的眼线。
　　刘林宗打入特务处，然后非常巧合被派来监视李宁玉。可怜李宁玉还以为自己想方设法的保护了自己的爱情。其实她的一举一动，特务处了如指掌。
　　我听着都渗的慌看着刘林宗道：“那你知道特务处对我产生怀疑了 吗？”
　　刘林宗一笑道：“你？我想怀疑你暂时价值不大。而且王田香也要保护自己的官位对不对，他曾经派人监视过你一段时间，就是钱翼虎死的那段时间。后来很反常撤离了人员不了了之。”
　　我松了口气。幸好没暴露。那段时间人心惶惶自己低调了不少。
　　刘林宗看着我道：“是好事，也是坏事。组织的时间不多了。事情的重要性你也知道。我们需要尽快得到母本，传回信息。否则我们的努力都是白费。”
　　我点点头看着他开口道：“玉姐她……”
　　我们忽而都意识到了同一件事。我们似乎都是在伤害李宁玉。
　　我目光闪动看了一眼刘林宗道：“玉姐是无辜的……”
　　他点点头，神情也非常不好，抽烟抽的很猛。英俊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目光看向了咖啡店的玻璃窗外。
　　一时间相对沉默。
　　好一会儿我被压抑的气氛笼罩，看着他道：“玉姐她还不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她不会知道的。”刘林宗掐灭香烟斩钉截铁。
　　我的心里咯噔一跳道：“万一她知道呢？”
　　刘林宗棱角分明的脸孔看着我，眉弓宛如刀刻充满了古希腊雕塑一般立体和精致的美丽。他开口道：“晓梦。做我们这行没有万一。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那时候，就是你跟我快要死的时候，或者说已经死了。这就是战争。”
　　他的眼睛美丽而冷静，光芒锐利如刀锋一般。我鸡皮疙瘩一身。和他相比，我显得如此懦弱幼稚，甚至看起来在儿戏。他不同，他更沉着，更机智，冷静如冰，天生一个特务。我甚至觉得非常害怕不安，我多想握住李宁玉的手，至少她还有温度。
　　他看穿了我一般道：“怕吗？”
　　我丝毫不想掩饰的点了点头道：“不怕自然是假的。”

第 29 章
　　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的挂线声。我的心里好像缺了一个大洞不停在漏风。我多想对着外面大喊，尖叫，发泄我的情绪。但是我不能，我伸手擦了眼泪走回王田香那里。他看着我竟然十分怜惜道：“好娇气的丫头。跟人说几句就又哭成这样。”
　　我看着他道：“我才没有娇气！我是感动的。”
　　他笑了道：“感动什么？”
　　我瞥了他一眼道：“爱情你懂不懂？”
　　王田香看了看我又看看金生火，扑哧一声笑了，金生火也给逗乐了。王田香边笑边摇头道：“老金，我们老了。小年轻想的，我们都想不到了。”金生火连连点头附和。王田香才回答我道：“丫头啊，你说的对这个我真不懂。”
　　我哼了一声装作高傲的转头不去看这两个人。这两个又逐渐恢复了交谈。
　　我挺纳闷的，王田香跟李宁玉交情不深等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好等的，办完事你干嘛不早点走。这个心思一上来，我背后就又有点发凉。我又注意到他的余光似乎在从头到脚打量我，他看着我有意无意的在笑。
　　他的行为很奇怪。我讨厌自己暴露在一个人的观察里。
　　我只能坚持下去，等待刘林宗来。二十分钟之后，他果然一路跑了过来，跑的满头大汗神情焦急。
　　我看着他就跟他招手道：“刘大哥！这儿！”
　　刘林宗看见是我就冲 了过来，伸手一把拉着我道：“晓梦，宁玉她怎么样了？！”
　　看他这副样子，真的好像他掉了一块肉一样疼。我看着他道：“还在抢救，不过医生说应该没事。只是玉姐无故受这么大个罪……”
　　刘林宗叹口气，很懊悔的样子道：“怪我，平时没有照顾好她。是我不好……”
　　“刘大哥，你别自责。”我道。
　　我们两个旁若无人说的一出是一出，金生火看着刘林宗嘴里啧啧的，似乎在说看不出来李宁玉跟了本城有名的戏子。王田香的反应比较有意思。刘林宗一来，他反倒比我不自在了。
　　也对，他派人暗中盯梢自己人，万一给金生火瞧出点什么了，脸面没地方搁了。我俩说了几句，刘林宗装作才意识到什么一样看着金生火和王田香道：“两位……”
　　我接道：“他们是玉姐的上司。这是金处长，这是王处长。今天多亏金处长送的及时。”
　　金生火笑了道：“那里的话。”
　　刘林宗伸手去跟他们握手道：“两位处长，刘林宗幸会了。多谢你们关照宁玉。”
　　王田香望着刘林宗一笑握过手道：“幸会。没想到是刘先生。”
　　“呵呵，老李真能瞒的呵。”金生火笑笑。
　　刘林宗道：“宁玉性子内敛，不爱声张。没有刻意要瞒同事。我们正打算找个日子跟大家吃吃饭说说这个事。”
　　金生火一笑道：“结婚啊？好事情。提前道喜。”
　　刘林宗也笑了只是没说话，看着我道：“要不是你打电话，我真的要后悔到肠子青了。”
　　我摇摇头道：“刘大哥严重了。”
　　我正开口，果然走道里那个电话就响了。又医务值班的人员接听，跟着就有人跑过来道：“谁叫顾晓梦？司令部译电科的电话找。”
　　金生火看了我一眼道：“还真会找啊，打这里来了。军机处不会出事了吧？”
　　我赶紧过去接，然后神色匆匆回来道：“怎么办？科室一份文件找不到了。刚才人荒马乱的，都顾着抢救玉姐，文件乱套了。”
　　金生火看着我也一惊道：“那怎么办？什么文件？”他是处长出了事他要负责，我只好说是什么什么，他点点头知道这个玩意。觉得不算大也不算小，我装的很不想离开的样子，但是没法子，谁叫工作大于一切。我看着金生火道：“处长，你有车，要不成咱们一起快去快回吧。”
　　其实金生火早就想走了，等在这里多无聊，他跟李宁玉也没多大交情何必呢。一听我说这个话，赶紧让我跟他回去。
　　王田香看着我们又看了一眼刘林宗，大概刘林宗在他觉得是自己手下，根据刘林宗对我和李宁玉的了解，如果刘林宗没给他使眼色觉得有问题，王田香也不会特别怀疑。他表现的安心多了。看着我一笑道：“那顾小姐就跟老金回去吧。”
　　我跟刘林宗又说了一句，跟着金生火就匆匆忙忙的走了。算算时间一切刚刚来得及。
　　一回去，我就直奔主题去找文件，金生火业务方面半懂不懂，一路上我唠唠叨叨把他都给说晕了折腾了半天也累的够呛，没心思再管我直接回办公室喝茶歇会喘口气，吩咐我找到文件了给他送来。我点头答应了，瞧着外面再无站岗的，偷偷溜进了李宁玉的办公室，顺利的把母本放了回去。等我出来别人问我怎么回来了，李宁玉怎么样了，我便扬扬李宁玉桌子上取的一份本来就要送给金生火的文件道：“科长病情稳定了。金处长惦记工作，说要这份文件，我来取给他。刚人太乱，他害怕文件丢了。”
　　于是再无人怀疑什么。我把文件丢给金生火的时候，他笑了看着我道：“呵呵，饶了我吧。你要用车去看李宁玉你就去吧。我借给你，我是等不住。”
　　我巴不得。赶紧往外冲过去，一路上那司机折腾的够呛因为我差点让他把汽车开成了飞机。
　　我冲进医院的时候踩着高跟还能跑的飞快，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等本事。
　　千辛万苦，我一路问人到底摸到了病房，李宁玉经过抢救已经转危为安出了急救室。我推开病房的门，迫不及待的就像看见她，看见她平安。
　　“玉姐！”门开的那一刻，我一脸欣喜的神情，那是我完成任务后的喜悦，更是我得知她没事后的狂喜。
　　然而那一刻，她所拥有的喜悦和我截然不同。她靠在刘林宗怀里，两个人亲昵的相伴着。
　　从头到脚，我觉得自己被打落进了万丈冰窟里。

第 30 章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看见我，嘴唇一片卡白的颜色笑一笑道：“晓梦……”
　　我多想掉眼泪却再难掉出来。很奇怪，刚才她看不见的时候我哭的多狠，这会当着她的面 了，我半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她唤我，我只是觉得心疼，好疼好疼。我走过去到她床边看着她，她的手还在打点滴，白皙的皮肤下隆起一片青紫。她用另一只手来拉我看着我道：“辛苦你了。林宗说你一直陪着我。”
　　我使劲的摇头，握紧了她来拉我的手。好一会儿才张口道：“玉姐，只要你没事……”跟着大眼睛看着她哽咽了一句道：“从今往后，再不要有事……”
　　我说完捂住了嘴巴，忍住了眼泪，我不要哭，我再不想当李宁玉的面哭。我不想她关心我这个一直欺骗她的人。她拉着我，抿紧嘴巴点点头嗯了一声再无力气说话。
　　刘林宗在她身旁，看了一眼挂针道：“刚才的药力起作用了。宁玉需要休息。我们出去吧。”
　　李宁玉在我们眼皮下安然的入睡了。天知道她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我不想想，看了一眼刘林宗，他却还是一副没有内疚的样子。虽然他在关爱李宁玉，但是他这种先伤害然后再说几句安慰话的关爱方式，叫我头皮发麻。
　　我跟他退出来，他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他一眼，我们一起往没人的天台走。
　　风挺大的，天气虽然回暖，但是风一刮夜里还是显得冷。漫天的星斗似乎风一吹就要掉下来一般。
　　我立在前面，他没说话点了烟，我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充满一种愤怒。他还是不说话，我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伸手揪住他的领口想说话只觉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顿了顿才道：“你心里疼不疼？恩？说，快跟我说，你看见她这样你心里难过不难过？”
　　我觉得我无论如何也要发这个疯，要不然我就真的要给折磨疯了。我揪着刘林宗，他看着我掐了手里的烟开口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他说完，我伸手就给了他一耳光，打的自己手掌都发麻了。他却眉头都没有动一动。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有对双胞胎兄弟，要不然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热情善良的男子那里去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
　　我打他，他像最坚硬冰冷的石头那样丝毫没有反应，只是看着我，我想哭到底是笑了出声，我松开他边摇头边后退道：“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爱你？你于心何忍？嗯？”
　　刘林宗看着我，皱了眉头道：“晓梦，我跟你讨论过这件事。”
　　我哼哼冷笑了两声道：“所以呢？你觉得我委屈你了？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
　　刘林宗再不开口只是变得更加沉默。我指着他道：“玉姐虽然爱你，但是我再不允许你以这样的方式来做事。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了。你明白了吗？”
　　他听完好一会儿点点头，还是没有半句话。他才冷的像块冒气的冰。我终于是再难忍住，再次冲上去一手按住他的心脏道：“为什么要这样？恩？求求你，求求你，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你不要再伤害她了。她受不起，真的，我是说真的啊……”
　　我扶着刘林宗钢铁一般的身躯，他看着我，眉目之间除了冷峻就再无其他。我简直痛恨上天制造了这么一个人。大风里，我的终于蹲了下来，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我无助的用双手抱紧了我自己道：“我好怕。我心里好难受，怎么办好？我觉得我快要不是我自己，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害怕自己变的跟你一样，我也害怕自己变得跟军机处的人一样……怎么办……”
　　我喃喃自语像个疯子，夜幕里，我只觉得好冷好冷。
　　刘林宗没有说话，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裹紧了我才道：“你不会的。”
　　他说完了，看也不看我转身就往回走。留下我一个独自在天台吹凉风。
　　这一天夜里，刘林宗接了个电话提前走了。我看着他，他道：“母本的胶片还需要我回去处理。”我闭上眼睛皱紧眉头不想看他，他最后才吐了一句道：“宁玉就交给你了。”我真的怀疑李宁玉就算是死，他的眉头也不会动上一动。
　　夜晚的病房里，李宁玉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躺在那里。我走进去，她睡的正好。我只有坐在她的身边。我多么怜惜她，我轻抚着她的脸颊，她因为药物熟睡的脸庞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之美。
　　“宁玉。”我痴了一般低低喊她。天知道我多么想这么叫她，像刘林宗一样这样喊她，当我这样喊她的时候她看着我眉目带笑。
　　上天捉弄，可惜上天捉弄。
　　我不是刘林宗，我连普通男人都不是。上帝为什么要把我带到她身边却让我偏偏是顾晓梦？残忍的一塌糊涂。我开始痛恨自己的身世，性别，宁玉，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只有我对你才是真的。他不是。
　　宁玉，我在这里，我要保护你，就像你保护我那样，我不要你再受伤害。谁都不行。你这么好，他们都不可以这么做。包括你的刘林宗。
　　我看着她，脑子里都是这样的声音。我是疯 了，但是我心里却异常的清醒。伸手抚上李宁玉的面容，那些纠结在心底让我经历了宛如狂风暴雨一般摧残的情愫终于倾巢而出，我被某种力量支撑着，终于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柔软的，宛如一片云朵。
　　我把脸贴紧了她的脸落了泪低低的声音道：“……对不起……”
　　她永远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鼻息那么沉稳。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至少不明真相的李宁玉，活的充满谎言的李宁玉，她还有一些快乐。如果这一切被风吹散，她的人生又该如何面对……
　　我不敢想。我侧身躺在了她的旁边，一只手伸进被子里拉住她的一只手，就这么侧着躺在她身旁，看着她一直到入睡。

第 32 章
　　在反复的折磨与痛苦之中，只有我对李宁玉的感情日渐再难放下。
　　这些日子以来我日日陪伴在她旁边照顾她，我只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是真正的好起来，从身体到心灵，再也不要有任何伤痛。当然了，我比谁都更明白，这是一种虚妄的想象。
　　她很好，待我一如往昔甚至于更好，只是她有意无意的眼神里，对于我异乎寻常的友情，她采取一种宽容态度。她依旧在放任我，放任我对她的迷恋，对她的情感，放任我所作的一切。在这种放任之中，我明白，她用毫不知情来拉开与我就要靠近的心灵。
　　其实我明白，她似乎也应该是知道。只是她表面虽然平和，但是内心比我更惧怕那层纸被捅破。
　　我有时候也有些自嘲，觉得她是否太过精明。她把我们之间的种种计算的那么精确，竟然连一点越轨的机会都不曾给我。
　　我笑一笑，事到如今我早已不在乎，不在乎什么两情相悦，她对我好不好，她拿我当什么，我都不太在乎。我只知道，我心里爱她，我要对她好。对于拿捏分寸，对于劳心费力的算计，我想告诉李宁玉，大可不必。
　　只是这种话我又怎么能告诉她，如果说了不就是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所以我有自觉，我在对她的好里亦不是像之前一样热情，她同我拉开一点距离，我也乐于保持这一点距离不让双方为难。如此以来，我们两个似乎看起来比从前更亲。她获得了一些喘息的机会，一种安全感。
　　刘林宗每天都会来，他会带很多礼物来。我有时候也深深的怀疑，他的内心是否也和我一样痛苦。那天他带来一大把的鸢尾，就像梵高的油画一样美丽的花朵，他把我们把它插在盛满清水的玻璃花瓶里，他看着花，目光被映衬的有一些幽蓝。
　　那一刻，我恍然之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刘林宗。在他热情浪漫，在他冰冷无情的两个极端之外，不一样的他。
　　我忽然明白了他一般，不论是热情还是冷静，不论是浪漫还是冷清，不论是话剧演员还是组织里的特务，刘林宗，其实他只是个不快乐的人。他显得那般忧愁而充满了感伤。
　　李宁玉看着他伸手去拉他，他的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李宁玉什么也没说就冲他笑了一笑，刘林宗要说话，终究还是闭经了嘴巴也回报了一个笑容。
　　那个时候，我坐在李宁玉的身边，我明白，李宁玉会爱刘林宗，会对他好，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一样的不够快乐。说白了，他们感受到了彼此的伤痛，于是在一起带给彼此一点这个冷酷世界之外的温暖。
　　外人不会理解。但是我理解，并且产生了一种极端的羡慕。他们虽然不够快乐，但是至少他们还能互相安慰。然而我，我所希望互相温暖的一个人，却永远将我止步那层只窗之外。
　　似乎我只能透过那层薄纸，看窗户里那些被温暖 的光芒照耀的，幸福的剪影。
　　酸涩与失落，笼罩着我的灵魂。我甚至无法喊出声来。
　　李宁玉看我，刘林宗也看着我，我只有像顾晓梦那样精灵古怪的笑着。
　　于是，一个叫顾晓梦的姑娘，在这一年的春季她的爱情云淡风轻了无痕迹。就像做 了一个梦，只有她自己脑子里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别人，谁也休想看出来……
　　我一直守着李宁玉，她病快好的时候刘林宗有事了。剧团要进行新的巡演，他要跟随剧团去一趟南京，南京之后或许还有苏州。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再也不能跟我两个人轮换着在李宁玉床前照顾了。我想一想干脆就叫车来把李宁玉带回我家。家里条件好，仆人多，医生什么的可以直接去我家司机会解决这个问题。
　　李宁玉起先不同意，刘林宗劝了几句，她点头答应了。就这样李宁玉住进了我家，我的母亲反倒很高兴。我父亲只在第一天见了她一面，跟着我父亲也去南京办事了。
　　刘林宗走的前一天，他约了我在咖啡店见面。我吩咐医生给李宁玉加了一些安眠类药剂，看着她睡了这才出来。
　　我跟刘林宗对坐，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为了任务，这一次还是一样。
　　他看着我抽着烟道：“因为母本的帮助，之前我们截获的一些电报已经成功翻译。得到了很多信息。最近伪军和日本人的活动非常频繁，组织为了配合延安的一些行动决定做出反应。”
　　我看着他吸了口气知道事情的危险性道：“你注意安全。”
　　他点点头面容一如往昔冷峻道：“恩。我会的。在我们行动的时候，你也要尽快回到岗位。用你的职权截获更多信息，透过组织安排给你的下线，老鳖，他会把这些信息及时传递给我们以便我们做出下一步的反应。具体传递的方法，相信已经有人告诉你了。”
　　我也点上烟抽了一口道：“彩票上的号码。我知道的。”
　　他想了一想递给我一枚药丸，是李宁玉常吃的那种，有一个壳子包裹，吃的时候打开壳子就可以了。他看着我道：“你可以用它。没有人会怀疑。你把电码放在空壳子里，老鳖每天会从军机处的大院经过，他会去捡垃圾。这个装着电码的空壳就放在垃圾箱旁边就成。”
　　我一笑，他果然思维够慎密，能够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东西完成任务。我接过药丸看了一眼道：“你真会想办法。我还以为你是要我带药给宁玉呢。”
　　他不知道听没听懂我有些出格的话，抽着烟道：“你也一切小心。我们的行动就要展开，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
　　我看着他道：“如果大伙的行动成功，风险自然会随之加大。敌人一定会产生戒心。情报一再被截取，我想下场也只有两个，第一，敌人会更换母本。第二，敌人必然会怀疑情报系统被我方渗透。到时候，组织就会面临敌人的疯狂反扑。”
　　他的眉毛皱了一皱，然后起身披起了外衣道：“时间紧迫，我要早做安排，不能再说了。你想的，组织都想过了。如果有那么一天，组织也已经安排好了相应的对策。”跟着看了我一眼从怀里取出几张纸道：“给你的。照着这些字迹练习。如果你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这些可以帮助你转移敌人的视线，让你有机会脱身。”
　　我接过拿在手里。翻了一下，纸上是金生火，白小年，张一挺，甚至还有李宁玉的字迹。
　　我只看到了李宁玉的字，我的心就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我伸手抓住了刘林宗的衣袖道：“为什么还有玉姐？你就这么狠心？恩？难道她这个样子还不够，你非要逼她去死吗？”
　　刘林宗侧头看我，他英俊的五官显出一种非常冷静的神色道：“记住，你的工作非常重要，你不可以被人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真的有这个必要，宁玉和你，两个只能选一个的时候……”他顿了一顿锐利的目光看着我道：“我希望是你而且必须是你。”
　　他说完了，我只觉得两腿发软，他从我的手中抽出了胳膊道：“好好活下去，晓梦。”
　　我甚至掩盖不住内心的愤怒我看着他，我从未如此痛恨他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玉姐 的死活吗？”
　　我问他，他看着我，好一会儿他开口道：“你为什么那么在乎她？”
　　一句话，我又愣在那里。他问的一针见血，我无从开口。只有看着她侧过头道：“玉姐她是个好人，她……她爱你……”
　　他听在耳里，依旧是那副神情淡淡开口道：“我爱这个国家……”
　　说完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一走必然是枪林弹雨九死一生。
　　而我怀揣着他给我的字迹。
　　我知道，他给我的从来都是一条不容许我选择的道路。只因为，那是为了开辟自由，为了这个蒙受苦难的国家，最后的笔直的道路。
　　道路之上，所有妨碍的一切，不管是苍天大树，还是不知名的野草。统统的都要被这把烈火烧成灰烬。只为了让更多的人到达彼岸那未知的光明。
　　可是李宁玉，这世间如此无情，不论是正义还是邪恶。统统对你没有公平可言。死亡，似乎是已经看的见的你的未来。李宁玉，你是否明白，我需要你活下去，像你说的那样简单的活下去……

@dong614713 @毁魅

没看够

好

突然就完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