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没我什么事?你俩全替我揽下来了,这叫我怎么过意得去。若叫陆小鸡知道,还不把我数落死。”望着西门吹雪远去身影,司空摘星兀自懊恼。
“那画本就稀松平常,不是什么要紧物什。至于比试嘛……”对于那幅画,花满楼并不挂怀。至于西门吹雪这一举动暗含的深意,花满楼只能心下一声叹息。
“与西门吹雪切磋剑艺,求之不得。”叶孤城一句话也打消了司空摘星的愧疚。
“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呢,回白云城?”司空摘星抛出了一个这两日花满楼与叶孤城没顾得上思索的问题。
花满楼侧首,无声地问询着叶孤城的意见。
“先回花家吧,伯父还等着你促膝长谈。”
“好。”正中心意,花满楼自然嘴角笑意加深,“司空,你作何打算?”
“这个嘛,”司空摘星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我可能还得打扰你俩一阵。这一次闹得沸沸扬扬,我若此时在江湖露面,必然是是非不断,跟着你俩,凭叶孤城这人鬼莫近的气势就能帮我挡掉不少麻烦。临近花家风头一过,我就与你俩分道扬镳怎么样,绝不多拖累你俩。”司空摘星拍着胸脯保证。
花满楼笑道:“你与我二人何故分彼此,那么就此上路吧。”
叶孤城牵来了解铭非来时所骑之马,三人并肩策驰,回转花家。
司空摘星果然依约未到花家便于叶花二人分手了。小小风波告一段落,他们刚回到花家,花满楼便被花平请去,一解花如令思儿之苦。叶孤城独自回到浸风阁,花家毕竟不同于白云城,花家氛围并不适合练剑,尤其是这浸风阁,处处绿意盎然,若让剑意肆虐摧残,岂不大煞风景。叶孤城抬眼瞥见花满楼书桌上的笔墨,想起数日前被西门吹雪要走的画轴,不禁有了主意。展卷,研磨,执剑的手握笔,倒也没有丝毫不适,叶孤城鲜少作画,但并不代表他不会。
花满楼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花满楼未在空气中察觉半点剑意,倒是嗅到了飘来的丝丝墨香,花满楼一怔。
“叶,你在做什么?”
“我在临摹一幅画。”
作画?花满楼颇有些惊奇,一时笑如春风:“白云城主好雅兴,”突然,花满楼想到什么似的,“你画的莫非是?”
看花满楼察觉,叶孤城也笑了:“不错,正是你那幅《生岁不满百》。不敢妄言一模一样,只能说略得神韵。此刻,只差那首诗未来得及题上。”
“这诗……不如便由我来代笔吧。”
“也好。”叶孤城将花满楼引至书桌前,握住他的手落在画卷留白处。
花满楼笔锋转动,与常人无异,顷刻间一首诗呈现出来。叶孤城发觉花满楼所写的,并不是古人《生岁不满百》一诗。
“展书愁落笔,长忆旧时欢。欲诉无他事,唯愿见君安。情深言反浅,别易聚还难。努力加餐饭,秋来夜月寒。七童,你这是?”
“方才有感而发。”
“欲诉无他事,唯愿见君安。七童,我答应西门吹雪太白之巅一战,让你担心了。”叶孤城取下花满楼手中的笔,搁置在笔架上,然后将花满楼紧紧锁在怀中,给予他安慰的力量。
“也不全是,正如我那时所言,我相信西门庄主,其实我未曾说出口的是,叶,我更相信你。”旁人面前温文尔雅光华内敛的花满楼,此刻完全放松下来,甘愿依靠着身后的人,“我时常觉得我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我对一切人与事的好仿佛盖过了我对你一人的情有独钟,不知道你会不会因此感到困扰。所以我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你,叶,我很在意你。情深言反浅,别易聚还难。从前因无畏而淡然的我,如今也有了担忧,江湖风波恶,我担忧别离,因为我比我表现出来的,更在乎我们的相守。”
江湖儿女,出生入死于波谲云诡的环境中,最难坦言的便是心迹,叶孤城没想到花满楼会对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相比花满楼身边的那些人,陆小凤曾陪伴花满楼走过最艰难的日子,西门吹雪用成全来埋葬一腔爱意,还有司空摘星隐忍的在意与遗憾,叶孤城反倒觉得他所做的寥寥无几,甚至不如花满楼的六个哥哥。叶孤城从不怀疑彼此的感情,他只怕自己束缚住了热爱生命的花满楼。如今听到花满楼的心声,叶孤城只觉得常伴冰冷剑意的自己,周身都被一股暖流萦绕,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满足。
“努力加餐饭,秋来夜月寒。太白一战,不负子意,定会平安归来。到时候,我们一同回白云城去。”
“一言为定,别忘了带上这个。”花满楼指了指面前的画。
“这画你不留在浸风阁吗?”叶孤城惊讶于花满楼的决定。
“白云城主的画,除了白云城,还有更合适的归宿吗?”
“七童……”
叶孤城无端想起了西门吹雪要走花满楼那幅画的情景,一样的作为,一样的心意,却是两样的结局。世间最美莫过于两情相悦,叶孤城无比知足,亦倍感珍惜。长夜漫漫,唯剩耳鬓厮磨,他也有好多话想对花满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