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开战后定远舰的飞桥被震塌
一种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北洋海军“定远”舰长年不好好维护保养,以至于黄海大东沟海战刚一开战,舰上的飞桥就被自己开炮震塌,导致提督丁汝昌受伤,全军失去统一指挥,由此暴露出军舰缺乏保养的腐败情形。
这种说法的史料主要是根据北洋海军英籍洋员戴乐尔回忆录中的描述,而戴乐尔本人与“定远”舰舰长刘步蟾素来不和睦,回忆录中本来就带有对刘步蟾进行情绪化的人身攻击,而之所以描述主炮开炮震塌飞桥一事也是因为阴谋论:刘步蟾有意趁丁汝昌在舰桥上时,命令炮手开火。——“刘(刘步蟾)已令发十吋炮,而丁与予方立于飞桥正在炮上之部分也。此桥之名甚佳,以其竟飞,而丁与予亦随之飞”,认为是刘步蟾突然下令开火,305毫米口径主炮首发射击时引起的剧烈震动,导致了提督丁汝昌等的受伤。
由于在涉及到刘步蟾的部分使用了过于情绪化的语言,出现在此处的“飞”字究竟是指飞桥真的飞走了,或是对飞桥发生剧烈震动而采取的过于夸张的描述,无法从字面上来判断清楚。但是在戴乐尔此后关于海战的叙述中进一步叙述了飞桥上3人的受伤情况,“予因目受撞击,抽搐剧烈,耳鼓复被震伤,楚痛不能自支”,“汉纳根伤股,丁提督则堕压创甚”,并没有再提及飞桥的情况究竟如何。但是接着又说“予为彼开场之敬炮掷过了望塔外三十余尺”,即首发射击后,戴乐尔是从原先所处的飞桥上司令塔入口的位置而被震开出去,应该还是在飞桥之上。进而,戴乐尔的描述中提到自己走到军医院包扎了被撞伤的眼睛,“予衣破衣,裹创目,巡行于诸队炮兵间”,能够自由走动,显然摔得并不重。紧接着,四处巡走的戴乐尔又见到了“伤股”的汉纳根“在炮台上察视”!看来汉纳根伤得也不重。最后,在战斗结束时,戴乐尔居然又记载一笔,称因为听说击沉了几艘日本军舰,“汉纳根与予在飞桥之梯上以香槟及饼干庆祝此事”。如此综合看来,直到大东沟海战结束,“定远”舰的飞桥结构仍然是完整的,戴乐尔所说的飞桥“飞起”,可能只是对飞桥被弹片击中发生震动的一种夸张性的描述,也有可能是戴乐尔突然震倒受伤,双目失明,短时间内难以了解突发事件的完整情况,而产生了某种错误的主观印象。否则,如果真的是从距离主甲板将近10米高的飞桥上摔落,很难想像戴乐尔和汉纳根还能行走自若,更难想像还能在战斗结束时并肩站在“飞走”的飞桥上开香槟庆祝。由此可以推论,同时受伤的提督丁汝昌如果不是被飞起的甲板压伤左腿,应当也不至于无法自由行走。
(甲午战后拍摄到的一张“镇远”舰照片,刚好展示的是该级军舰的飞桥部位,照片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飞桥下巨大的司令塔)
“定远”级铁甲舰的飞桥甲板位于2座主炮塔上方,主要用作露天指挥平台,前后分别有木梯和金属支柱与首尾楼甲板相连,飞桥甲板的中央设有方形的梯道开口,可以由此顺梯而下进入位于飞桥下的装甲司令塔内。设计时为了进一步加强飞桥甲板的牢固度,在装甲司令塔顶部的四周,又增加了一共10块宽大的钢铁三角形肘板,如同一群伸展的臂膀一样托举着飞桥,这样的结构如果真的出现了“坍塌”、“飞去”的情况,会对周边紧密连接的司令塔等设施产生怎样的破坏影响,是可以想见的,但是整个海战中并未有任何关于“定远”舰司令塔及飞桥周边设施受损的记录,而且战后也无这方面的修理记录。另外,大东沟海战的当日,“定远”级铁甲舰的主炮塔都没有安装炮罩,处于露天作战状态,试想,如果高处的大型飞桥甲板坍塌下来,又会对露炮台造成怎样的破坏,但是在关于海战的所有史料中同样并无法找到关于“定远”舰露炮台被飞桥砸损的记录。
在大东沟海战之前的1894年5月,李鸿章检阅北洋海军时,“定远”舰的主炮曾多次打靶射击,也并未出现由此导致飞桥甲板上阅兵官员受伤,或对军舰舰体结构产生破坏的事情。同时,“定远”的姊妹舰“镇远”也参加了大东沟海战,为何站在“镇远”舰飞桥上观战的洋员马吉芬却没有遇到被“震飞”的情况,2艘同时间购买,保养工作也相同的军舰,何至于在舰体状况上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别?即若是“定远”舰的主炮首发真的能把飞桥震飞开去,舰体势必也已经朽坏不堪,但此后“定远”的主炮还继续发射了119发炮弹,为何没有再出现类似震坏舰体的情况,难道平时保养时单单刻意漏掉了飞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