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他们晚上一夜无话,实际上哪怕京上前搭话,津也想没听见一样不理他。
早上京又开了密云的游艇,但这次在船上的只有他和津两个。京心里的焦虑越来越强,有几次甚至偏离了航道,最终他们七扭八拐地到了初次见面的地点。
那片津被撞的海面现在平静无波,津一个人靠在甲板上,等船停下来,他就坐到了围栏上,把自己刚变出来的尾巴垂了下去,这次,他没有弄坏裤子。
津就静静地坐着,所以京也只好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有几次京想开口说话,但是都因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停了下来。
京想要的话题很简单,就是能让津留下来的话题。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当然了,他们才认识36小时。
“我小时候有一次跟哥哥吵架了,自己一个人在海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然后一不小心迷了路。我游累了,当时离岸边也进,就赌气的爬上去了。”
一直背对着他的津忽然开始说话了,用的是那种娓娓道来的语气,他开始讲起了一个关于他小时候的故事。
“我上岸的时候特别费劲,因为那个地方是胶滩,上面全是泥,有几次差点滑回水里去。”
“然后我突然被人拉住了。对方是个比我大五岁左右的孩子,当然这个五岁指得是外貌,我觉得当年我的年龄当他叔叔还是没问题的。”
“他也不怕我,可我上了岸却害怕了,我不会走路,也没去过陆地,我问他,「这是哪」,他跟我说「这里是天津」。我当时都傻掉了,我记得我家附近的海岸没一个叫这个的,然后我就哭了。”
“你说的对,人鱼的眼泪是能变成珍珠,但是那是要消耗魔力的。我小时候控制不好,心情一激动哗啦啦撒了一地。他看我哭成这样,居然先捡了颗珍珠。那个混蛋。”
津笑了笑。
“然后他可算良心发现,安慰我说,这个地方前几年改名了,「以前这里叫直沽,不过现在叫天津了」,然后他发现我的名字是不能拿人的语言发出的,所以跟我说「你暂时就叫天津吧」。”
京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他脑子里放了一炮,他觉得痛晕眼花。一样的,津的故事里的那个人跟他做的事是一样的。
可还未等他开口询问,津的故事便又继续了下去。
“他给我穿他的衣服,教我走路,走不稳他就一直扶着我,带我去集市,虽然只有短短一天半,但我过得非常快乐。我希望能一直那么下去,可他跟我说,他是陪家人来办公的,就在这里三天,马上要回京师。”
三天。又是三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实际上还有半天,可是我跑走了,我不想看着他走,也不能跟着他走,我躲起来拼命哭,就想哭个大一点的眼泪,或者攒起来拼个大的也行。可惜我太小,哭出来的都跟米粒儿一样,等我挑了个满意的去找他。他就再也不见了。”
“再也不见了。”
“我曾经想过回来找他,然后我才想起来,我跟他的年龄、生命确实差那么多,他老了,我还年轻,他死了,我还活着。”
“所以,我再也没来过这片海。在前天之前根本没有。”
“想不到我这么倒霉一来就被你撞了。一样的三天办公,一样的一天半的相处,一样的临时名字,我本以为是巧合来着……”
津说道这,终于回过了头,他眼里擎着一汪碧水,让他金粽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你那颗珍珠,是我的眼泪。”
“以旧换新,你要不要颗大的啊?”
“这次不一样!”京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了他,“这回你以为你走得掉吗?!你以为你还能一个人回海里去吗?!”
“你那些破珠子不值钱!爷可以拿更值钱的跟你换,你不是缺房子吗?多大的房子,多大的鱼缸爷都给得起。”
京这么说的时候,他能听见噼噼啪啪的响声,圆形的珍珠从他胸口前扬扬地洒落下来。
“至于那什么生命的长短,爷奉陪到底,我记得小说上有吃了人鱼肉能转化的?”
“你们那是什么破书,吃了鸡肉还能张羽毛不成?”津红着眼睛顶嘴道。
“那我就注定比你短命喽?”
“那可不一定,你先死一次不就好了。”津轻轻推开京,纵身跳下了水,在水面上绕着圈,“要来海里吗?”
“海里有意思么?”
“不会让你无聊就是了。”
京没有回答,仅仅是朝着海面作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津心领神会,他用尾鳍快速的打水,一跃飞出了海面,他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在即将落入水面的时候抓住京的衣领献上了一个清凉的吻。这一次他们都没有忘记带任何东西。
从此,京的世界染上了海的蓝色。
——————
【王燕京,溺毙,卒。】
【全剧终】
【以下为滚动字幕及演职员表】
【停停停!应观众要求,下面继续播放访谈内容】
——————
记:那您对您现在的生活还有恋人满意吗?
津:还凑和吧。
王燕京(以下简称京):(插话)您还有哪不满意啊?
津:看你就不满意行了吧!好好的住水里不就完了,怎么又折腾到地上来了。
京:咱又不是没回去过。算了你要是那么乐意住海里,明天爷联系施工队给你在咱家和海边挖一条鱼用水槽。
津:切,说得跟你现在不是鱼塞的!
京:是是。(笑)
记:既然京爷已经迫不及待了,我就问京爷几个问题。
京爷您觉得变成人鱼怎么样?死亡的一瞬间害怕吗?
京:还那样吧。和当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好处在于发情期固定?(津:你给我闭嘴!)
话说爷真死过一次了?
记:这是肯定的,要不然人类不可能被转化成人鱼。
京:可就算听你们这么说,爷也没什么实感啊。
津:那是我没让你感觉到痛苦。
京:那还真是谢谢了(笑)所以这种几乎察觉不到的死亡有什么可怕的,何况爷有他陪着。
记:呜哇!二位就这么急着放闪光弹吗?
不急不急,下面来让我们说说新片。
以二位为原型的爱情喜剧《青花鱼》最近在海底各大影院上映了,一反以往人鱼悲歌的剧情,两人(当时)有着种族差异又身为同性却能修成正果,作为当年在海里引起了巨大轰动的二位主人公,你们对正在热映的影片有什么评价吗?
京:这么烂的片子是谁出资拍的。
津:好像是叶沪辰?
京:咳、出资方没有错!
但这剧本是怎么回事!我们虽然现在幸福的在一起了,但这不代表我们从相遇起就一直这么逗逼啊!这其中的各种心酸岂能用这么敷衍而戏剧化的搞笑剧情来表达呢?!
津:写剧本的是杨江宁。
(京语塞,抑郁地看向津,后者无辜地耸耸肩)
记:(打圆场)不论怎么说,这样的故事设计却让观众们很买账呢。(作者语:真的吗?)尤其是两人缘起的那一段,简直美cry!
京:哼。这算是沪宁那对儿唯一的良心了。
津:画风都抽了。简直像是拽着你的领子,把你从屌丝看的盗版片儿前顿时扔到IMAX专享VIP豪华包厅。
记:异形珍珠也是影片为数不多的泪点所在,话说二位在海上再次相见的时候还记得对方吗?
津:我是后来才确定的,他和小时候差太多。不过他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啊,都不知投胎几回了。
京:爷……当时其实看你挺眼熟的……
津:诶诶诶诶诶?!
京:……就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吧,要不爷也不会把家传宝贝随便拿给你看。
记:好感动!正是这种原因才让大批看过影片的姑娘小伙子们冲到海边把自己的眼泪往岸上撒吧!简直是新时代的浪漫!
津:我劝你们小心点,碰上旁边这种怪蜀黍就回不来了。
京:爷会派人回收那些白送的珍珠的,谢谢提醒。
记:哎,两位真是不解风情的人鱼呢。话说,两位都已经携手过上幸福生活了,那么现在还有什么苦恼吗?
京:有啊,在水里说不了人话,爷不习惯啊,好心塞。
津:有啊,我们家鱼缸太小,京一进来就没地方了,好心塞。
记:真是微妙的烦恼呢。来吧,作为本次节目的最后一个问题,津桑能透露一下自己原本的名字么?
津:呃,我本来的名字是熙。
记:代表明媚阳光的名字被随便换掉真的好吗?
津:说随便还是有点……毕竟现在的名字是京取的。再说,虽然同音不同字,但“熙”是过去,“津”才是现在不是么。(京满意点头)
记:好棒!真是个充满爱意的答案呢!
好啦,感谢今天两位嘉宾参与节目!也感谢电视机屏前的您!欢迎下周同一时间继续收看我们的《深海连线》栏目!我是你们的好朋友湾湾,大家下期不见不散哦~
京:再见。
津:拜拜☆
——————
强档电影《青花鱼》与您在平安夜不见不散哦!
fin
#早上发现少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