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故乡的夜还是那样静谧，冷风吹过旷野，萤火虫星星点点的微光便如烛火般摇曳，轻轻颤抖。
那年的辞别，生死未卜，从未敢想还能不能再回到这里。
“喵——”
好熟悉的声音，是思旬吗？
我转身，低头看向脚边。纸灯昏黄的光芒被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嫌弃，那个小小的黑色影子满是如霜月华。过了多年，思旬竟一如当年，并没有长大，我想我依然可以轻松地将它抱在怀里。
思旬猫儿幽深的眸子有点像翡翠，却比翡翠亮许多，记得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可以看到它灵动的眼，那双眼睛安静地望着我，好像能看懂一切。
“思旬。”我忍不住勾起嘴角，蹲下仔细地看它一如当初的模样，看它明亮的眸子。

【壹】
『九岁』
“阿任，阿任，快醒醒……”
半梦半醒之间，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想到朝阳正从山头冉冉升起，却依旧抱着被子，挣扎着要不要起。
“唔，怎么了……”好不容易把眼睛撑开一条缝，便看见哥哥思暝模糊不清的脸。
“你呀，昨天说的好好的会早起，现在还赖着！”
“哥，哥哥，好哥哥，让我再睡会……”
“阿任……”
……
不知道哥哥又了说了什么，我便扯着哥哥袖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我终于揉着眼睛掀开被子时，已是日上三竿了，思旬也不知何时爬上床榻来蜷在我的脚边。
思旬是我还很小的时候捡回来的猫儿。那时候阿爹和娘亲还在，我刚学会走路，第一次被哥哥牵着，摇摇晃晃自己走出家门，越过门槛时不经意间看到一只全身都是黑色的小猫，那就是思旬。

“喵呜——”思旬有所感应般的在我看它时睁开眼——它那双不论黑夜还是白昼都明亮的眼睛，颇为欢快走到我的身边，柔软的毛蹭着我的手臂，十分舒服。
“思旬，哥哥呢？”我伸手把它抱在腿上，轻轻揉着它的小脑袋。
“喵，喵，”思旬好像听懂了我的话，朝门外看去。
随意套了件外衣，抱着思旬推开半掩的房门，乡野间新鲜的青草混着野花的淡香沁人心脾，小院子里的野草没过我的绣花鞋，却不想修剪。日光正盛，眯起眼看见炽热的光芒穿过院中的梨花树，投下斑驳的影子。

阿爹是回来才娶的娘亲，也从不在家里说他的过去，阿爹像其他村民一样种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我五岁的时候，听说南边有战事，朝廷的铁骑如狂风暴雨般卷过村庄，“嘚嘚”的马蹄踏过金黄的麦田。那一年，村里死了许多人，其余的大都搬到县城里去了，娘亲也是在不久后离开我们。
阿爹没有带我们离开，士兵也没有再来，村子只剩下十几户人家。
又过了一年，一个深夜我被噩梦惊醒，隐约看见阿爹的身影，我悄悄跟着阿爹，看到他走到院子里，和另一个人说话，那晚乌云遮蔽了月光，我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次日，阿爹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家，村民说有人看见他从北山的悬崖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