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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梦】译山——香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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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4-10-27 15:52回复
    从家往理发店去做头,坐洋车总归是一角八分,这路熟悉的闭着眼都知道哪儿快哪儿慢,哪儿该拐弯,哪儿会有个磕绊,一成不变的,连拉车的车夫也渐渐固定下来,可就是这么点出门的乐趣,这会儿也给剥夺了。
    两手按着旗袍侧摆依人言地在镜子前坐下,然后十指轻轻交握放在腿上,懒洋洋地抬了眉,睐一眼镜中青涩将褪未褪的青年,他正专注地把那一套工具一一排列摆放上桌,神情专注,像是那一桌东西有多值钱似的。
    “你要把我这头发做坏了,就带着你那些宝贝从这院门出去再别回来了。”
    “听到没,译山?”


    2楼2014-10-27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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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之后还有一伏,太阳斜照进来,烘得整个屋子暖得很,拉了帘子也不觉得好。火酒燃起来了,热气熏人,想一想,给窗户楞留了道缝。
      走过去站在她身后,镜子里的女人懒懒地靠着座,挑眉抛过来一个眼神,我只觉得她哪里都好,那不信我的话,也是好的。
      拿梳子挑了一缕,分出层次来夹在头顶上,她的额头被头发挡了一点,我透过去看她的眼睛。
      “做不坏的,师傅都说我出师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4-10-30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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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香兰 - 关淑怡

        你我的相处,怎能没有音乐呢


        5楼2014-10-30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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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师很了不起吗。”
          嗤笑一声,顺着一缕头发在他手里被挑高略抬了点下巴,望向镜中倒映出的那双眼睛,明明稚气未脱却故作老练,然而也是这双眼睛,让这阴郁郁安静地能随时飞出一只鸟来的宅子里多少有些生气。
          小幅地摆动了下脖子调到舒服的角度,平了气敛了眉眼,视线落在自己的旗袍裙摆继而一双手上,再如何小心伺候这双手,仍躲不过细纹悄悄爬上来,时间呐,就是这么把人吞噬得悄无声息的。
          忽然一丝凉风自窗口穿过屋里热气吹到脸上,叫人想起什么。
          ”再过一个月,你就要生日了吧?“
          ”十八岁可是成人了,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6楼2014-10-30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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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眼里,只有阿祖的姓是个大事,唯一的大事,其他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这一件我也是不能和她争的。
            屋子里外都静,连鸟雀都像躲日头藏起来了,我说话也不觉低了声,底气自己就先泄了一半。
            “我就想第一个给你做头。”
            她早早地换上了长袖的旗袍,这会儿大概是热的,因为坐着,堆砌的衣服褶皱被她捂在手底下,有一搭没一搭扣着小腹弹指,我从旁边拿下烤好的钢钳,在水盆里过了一遍,白雾还没散干净呢,收回来把发尾一道一道绕上去,手里不自觉地做劲,像是握紧了把手,那头发也被摁紧了。
            过了几秒再看,一个新鲜的卷子垂下来,将将过了耳朵端子,伸手拉一下,向上弹了回去。
            “十八都大了,还要什么礼物,不要。”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4-10-30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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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第一个的时候我竟心里一动,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些年见过不少男人,也听过不少好话,比这悦耳的多得去了,可惜,那些个话语再美也都只是长街上的落雪,见不得阳光,所以大多我并不当真,但他不一样,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他,他说的话,我自然信,只不过话到嘴边,就自然转了意味。
              ”第一个就这么有意义?”
              “啊……对,我是你的第一个。”
              噙着笑意看镜中人的反应,旗袍的袖子因手臂涔出的细汗贴上皮肤,这才觉得屋里温度升高得太快,几乎有些口干舌燥。
              我看不见头发是如何被缠上钢钳,只觉得头皮一阵收紧,紧接着便是丝丝的声音,过不了一会儿,拽紧的头发像是给松开了,确切来说,是弹开了,看着第一缕成功的发丝,笑意更散开些。
              “嗯,有点像那么回事了。”
              “不要礼物那不成,你不说,我可自个儿决定了,到时不喜欢就别怪我。”


              9楼2014-10-30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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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就拿着她的东西,我不怕还不起,就怕她不稀罕我还。只有一点我很庆幸,我从没喊过她“姨”,不懂事的时候没喊过,往后就更不会。
                烫头是个慢活计,给她烫头就更谨慎小心,我觉得那不是紧张,我只是想亲手捧着她的漂亮。
                她爱漂亮,我也爱她漂亮,多好。
                等到这一个发型磨出来,我后背全湿了,不过自己是得意的,比师傅评我出师的那个还要好,能赚钱了,才是真的大人。
                家里的香油比店里的闻着清淡些,我喜欢这个,不只是因为味道才让她一下子和别的人不一样,她总是特别的。
                抹了些在掌心化开,从头顶向两旁抚过去,再轻轻地拢一下,头发油亮滋润,又不会太服帖而显得呆板。顺着头发向下,隔着空气滑过她的肩膀,我的手撑在椅背上,这样她的衣裳就还是干净的。
                我其实想和她讨要个东西,只是——要说这话,我便站直了,要是撑着椅子被她觉着我发抖,就闹笑话了。
                “我想,我想要,你往后就别出去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4-10-30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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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问题有那么难么让他沉默良久,算了,他就是那副样子,心里有什么也不爱说,一时得不到答案,索性闭了眼寐一会儿。屋里静得只剩钢钳从火里出来又到水里的嗞嗞声,听得水深火热的,身上的旗袍也越来越紧贴皮肤,心里盘算着,往后这屋里该加个风扇,不然烤的不是头发而是人了。
                  空气里飘来香油的气味,那香味蕴在他手的温度里贴合上来,睁开眼来看,镜中他的双手正在轻拢头发,缓缓地往左再往右转动一下头,模样便清晰了起来。
                  “嗯,不错。”
                  唇角扬起满意的弧度,不过称赞的话再多也没有。
                  他在镜子里站直了身体,眼睛里闪着光,视线如同刚刚那烧红的炽热钢钳。他想要什么来着,是我的耳朵在同我开玩笑吧。
                  “别出去?”
                  “你学了多大点本事就让我别出去。”
                  站起身来抚平旗袍上因坐姿带出的褶皱,不急不慢地摇步到他跟前,平视的目光正好够到他微敞的领口,属于他身体的味道此时夹杂着淡淡汗味一起从领口里涌出来,那年我大概就是被这气味撩拨了心思,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为此着迷。
                  “想把我关起来,你何时也学会了金屋藏娇那套东西?”
                  扬起头将目光缠绕他的视线,话中那个“也”字吐露出来是如此自然。


                  12楼2014-10-31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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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我急于反驳她,她应该知道,我说的并不是把她关起来。可是我又是没的底气的,便又临时改了话,只犟了一句“我没有。”
                    金屋藏娇,我只能想想,我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不敢与她对着看,退了一步抵上后面的桌沿。木头板子压着硬邦邦地不如她那张丝绒垫子的椅子舒服,我盯着她的鞋尖,洋皮鞋擦得很亮,被影子一挡,光就哑了,不过上头的脚背是一样的白皙,半点都没有暗下去。
                    炉子刚刚就灭了,温度却没觉得降下来,倒是突然爆了一个火星,清脆得很,哪块炭终于烧断了。
                    她已经很近了,头油和衣裳上的熏香揉在一起,浓郁却不呛人,好闻得很,起码我这么觉得。
                    手抬到肘弯的时候顿了一下,坚定地抚上去,顺着刚刚烫好的头发捋过来。
                    “我会养你的,现在还不够,以后总会的,我让你比现在过得还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4-11-04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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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就是故意断章取义的拿他来开玩笑,想看他着急辩解的模样,果然是预料中的窘迫,稍稍往前倾身过去,他后退了一步,能听到背后木头桌面发出的挤压声,就觉得更有趣了,到那一句“我会养你的”说出口,认真的样子直逗得我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卓香珺啊卓香珺,邵家那个男人多久没出现了,你已经到了要墨译山同情的地步了。
                      “比现在过得好?你觉得我现在过得不好吗?”
                      透过似有若无的水光在他脸上寻找答案,他低垂的眉眼和唇上薄薄的一层绒毛都看得很清晰,那层绒毛不知何时起正渐渐变硬,忍不住想要用手指去触碰那种变化带来的细微反差,却在真的伸手的那一瞬间停了下来,笑容也骤然冷了下来。
                      曲起手臂挡开他抚弄头发的手,退后半步拉开同他身体的距离,似笑非笑地斜睨他。
                      “你拿什么养我?”
                      “养我,那阿祖呢?”


                      16楼2014-11-05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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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珺,我原是叫她太太的,后来有了那层关系,就不愿意那么喊了,私心里觉得她是我的女人,却也明白自己不够格。况且,她也不同意我叫她的名字,便在她跟前略去这个部分。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拉开的距离定格,她的嘲笑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反驳,可是那种不信任仍然让人难受。
                        “我可以,给你名分。”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
                        邵家那个人不来了,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变化。只是家里存的酒去得快,她打发我去买,递票子过来的手看起来瘦了些。她有时候会问我,新烫的头发新裁的衣裳好不好看时不时新,我说好,她却又笑我不老实,学会了哄女人的那一套。她陪阿祖的时间变长了,却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觉得她的目光并不在这里,可是我也是不能问的。
                        这些变化无声无息地,那个人不来了,她才这样。有些什么呼之欲出,我却只能在有限的机会里抱紧她。
                        譬如现在。
                        “香珺,”我这样喊,像之前在心里想了很多遍的那样,“我会好好赚钱的,你相信我。你和阿祖,我都不会丢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4-11-06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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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分,多好的字眼啊,毫无征兆的,像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又变成一把剑刷的剜下去直剜到心窝里,疼得浑身一颤。微微眯起些被热气还是什么越发迷蒙的眼,墨译山像是突然变了个人,说着一些从未说过的话,那样子既熟悉又陌生。
                          从他圈紧的一侧臂膀里挣脱出来,又从他握着的手掌心里硬抽出手腕,太用力了,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
                          “名分,我很稀罕么?你的名分又值多少钱!”
                          我拿下巴指着他,嘴角的笑却有点挂不住,那样分辨着,有点口不择言。他眼里自尊心被刺痛后光芒一暗,我并非看不见,但大概我也自顾不暇。
                          那么多年,我一直做着一个梦,邵钦逢会带我和阿祖回家,让阿祖姓邵,可惜梦终究是梦,慢慢我接受了现实,只是本以为可以掩饰的失落,却不知道何时起都被墨译山看在眼里,我所认为比命更重要的姿态,原来根本是泡沫,几时碎的我全不自知。
                          “香珺?”
                          我重新拢好墨译山刚做的头发,看入他迫切又真情的眼内。
                          “你喊我香珺,你想让阿祖喊你什么?”
                          ”难不成,你想当阿祖的爹?“


                          22楼2014-11-07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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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唇向内抿过去,这样才能忍住不再说让她受伤的话,她的拒绝尖锐又深刻,我却好像突然看懂了,她比我还要疼。
                            香珺挣脱了我的拥抱,我想追过去,手探出去一半,停在她似笑非笑的汹涌着暗流的眼神里。
                            她是不信我的。现在的我,又何尝值得信任,我拿什么去要求她?这真让人沮丧,第一次感到了卑微,不止为了毫无所长的自己,也为了我和她错失的光阴,这是我一辈子也补不上的。
                            两手搭上她的肩膀,圆润的肩头变得有些棱角,滑落一些捉住她的臂膀,我说得很慢,希望她能听清。
                            “它不值钱,只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给你的东西。”
                            “我不想要什么,你和阿祖,都不要变,我也都不要变,让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阿祖,他以后就会明白的,他也很喜欢我,这不是很好吗?”
                            我越说,就越觉得这事像我说的一般,还是很有希望的,只要,她愿意和我一起守住这个院落的日升月落。
                            我,还等得起。


                            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4-11-07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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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译山跟我回卓家的时候不过十一二岁,阿祖过完年也要十一岁了,不知道阿祖长到他那样大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有力。他把我的臂膀握得有点痛,这样的念头便从脑里生出来,但如果是阿祖,我一定不想他跟译山一样,去给我这样的女人什么名分。
                              是臂膀上被施加的力道太重,还是这屋子的空气快被燃尽,窗口吹入的凉风又远远不够,我有些站立不稳,他言辞恳切,天真得令人动容,却也教人气闷。
                              “陪着我,一直是多久,一辈子?”
                              ”译山,你还年轻,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抬起手将他握在臂膀两侧的手撑开,这像什么,阿祖,阿祖怎么可能会明白?我自嘲地笑了一笑,转身去找窗台下花几上摆放的烟盒,我记得那里有的,可当转向窗口的时候,我却看到隔着一扇窗的外面,阿祖站在那里。
                              一阵眩晕,拿烟的手改撑在花几上,再看出去时阿祖已跑没了影。


                              24楼2014-11-07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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