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吴邪回忆,高三的时光,是暗无天地的隧道,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通向何方,唯一能做的只有摸黑向前走,无论如何也不想重来一次。但它的确就像一条隧道,不知道多远才到尽头,却在对现状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憧憬两种情绪冲击过程中不知不觉通向终点,阳光来得太快,甚至有些灼眼,眼前一片七彩光晕。回过神时,隧道已经渐行渐远,十八岁的自己坐上那辆火车,无法掉头,也不想掉头。
毕业前听说高二的汪晓媛被他们高三的人打了一顿,女孩打架,传得特别广,一天内就全校皆知了。这所学校虽说不是市重点,也是好学校,出了名的校风严谨。对打架这种事,原本是从重处理的,学校一两年也难处几个斗殴事件,男生都安分守己,更不要说女生。不过两边家长都有本事,往校长办公室跑了几趟,递几支烟,礼拜一升旗时候公布结果,两个女生都挨一次全校通报,警告处理。想看好戏的人有点意兴阑珊,汪晓媛这一打,却是被打了广告一样,追求者更多了。
揍她的人是学校知名的大姐大,张海杏。回家跟张起灵说了,吴邪才知道这位跟他是表亲,比那个小张哥亲很多的表亲,至少,是迈得进家族聚会的张家人。这样一来,学校含糊其辞的打架缘由也就明晰了,所谓的口角冲突,估计是汪晓媛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吴邪有点幸灾乐祸,当年没往汪晓媛脸上砸下去的那一拳,有人替他砸了。这一高兴就是好多天,复习空余还给张起灵讲几首诗,把小张哥和张小蛇约到家里吃了顿饭。
插曲只是插曲,该来的还是来了。
高考前几天,吴一穷夫妇就不准吴邪看书了,就给他一个任务,带张起灵出门玩,哪里开心到哪里玩。吴邪把小张哥和张小蛇叫出来,带三个小孩去游乐园,又去吃日料,隔天又带他们骑自行车兜风,三辆小自行车比不上他的速度,他骑得悠闲,很享受这种孩子头的感觉。
一来二去,连不大亲热人的小蛇都叫了一声哥,对吴邪非常受用,忽然就多了两个弟弟。
三两天的放松像是一场梦,梦醒了,反而更累。高考前一晚,吴邪彻夜未眠,神经高度紧绷,大脑就活跃起来了。十八年来但凡能记起的人和事都被他粗略过了一遍,甚至能写出一本传记。将要告别一个地方,一个群体,好像什么都不是那么重要了,本来计较的东西忽然就放下了,以前认真看待的很多东西,忽然就觉得滑稽可笑。也是这个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有的人、有点事,就像一阵风,刮过去,就消失不见了,无色无味,什么也不会留下。小说讲究缘分,生活却是一次又一次告别堆叠起来的后会无期。
那一晚,他成了个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