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多, 无人街道。 
 
 可可用力把喝完的空啤酒罐往地上一摔，哐当，干脆响亮。她躺在地上，脸朝天，呜呜地哭。我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好笑。哼，我见过的最差劲的小孩。 
 
 仰头望见深蓝的夜空，无意间看到的东西总是美好的。孤独寂寞的北斗星球安静地在旋转，努力地闪着白光。无论白天有多么的快乐，面对漫长的黑夜还是无尽的悲伤。此刻，我们像两个无药可救的精神病患者，在这个不算繁华也不落后的城市里。 

 可可从地上坐起来，停止了哭。举着的手，曾经自杀过，手腕上留下一疤丑陋的割痕，黑夜中清楚可见。她对着天空尖叫，微笑，仿佛一次重生。 
 我抚摸街角那棵干裂的老槐树，它总是那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疼。把啤酒浇在它身上，流出很多蚂蚁，原来它不是孤独的，于是我要离开了。 
 城市的灯骤然熄灭，世界仿佛一瞬间坍塌，剩一颗心悬在半空飘来荡去。我们像两个冒失的孩子在黑夜里跌跌撞撞，一直就这样醉生梦死，多愁善感。 `

N城的边缘座落着高高低低的老建筑群，现在大多是用来出租的，有钱人都搬到城中心去。我所租的房子在三楼，房东是个肥胖的皮肤保养得极好的中年妇女，收我很低的房租。房里有个小露台，外面是棵不知名的大树，叶子不多，开着细小洁白的花朵，空气中有花粉泥土的味道，伸出手可碰到光秃秃的树枝。 

我冲着下面的陆少寒喊道。喂，我跳下去咯，接住我 。 
陆少寒说我去叫仙人掌接你吧。 
陆少寒你一向都是这样恶心的。 
他催我快点。于是我又跑进室内，关掉点唱机，从沙发上抓起背包，换鞋，踉踉跄跄地下楼。不小心撞到楼梯的手扶，捂着肚子歪歪扭扭地出现在陆少寒面前。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做作的女生。我不怪他是个可爱与做作永远都分不清楚的笨蛋。笨蛋。 

一路上，陆少寒很沉默地走在我前面。我知道，他，偶尔很忧郁。所以我们经常很默契地一起沉默。其实这会儿我也没精力去理他，一个性格复杂得乱七八糟的人。 
甩了甩有点晕的头想起我昨晚做的噩梦。一架形状怪异的飞机在空中盘旋，轰隆隆的很不正常，投下的影子在我身边绕。我当时是站在沙漠的正中间，周围燃烧着火焰，直盯着飞机有无限的恐惧。飞机突然像断翅的蜻蜓，直线下降，然后瞄准我砸下来。 
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所以今天起得特别早。 
 
 就这样走过我们熟悉的街，然后等公车。 `

陆少寒双手放在裤袋里，仰着头，闭着眼。印象中他很喜欢这个姿势。我踮起脚尖，刚好跟他的耳朵一样高。昨天，他还很开心地告诉我他又长高了一厘米。一直都还算幸运，离自己喜欢的东西总是那么近。靠近他的脖子总能闻到熟悉的玫瑰花粉的味道。那大概是我才能闻得到的香味吧。陆少寒说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人说，两个注定在一起的人撞到一起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气味只有彼此闻得到。可是只有我闻得到。 

这是我一直寻找的香味，它常常不知不觉地被激活。走路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写字的时候，刷牙的时候，哭出眼泪的时候，常常会被勾起回忆。淡淡的，若隐若现的，很快就消失找不到。只有见到陆少寒时它才会变得具体。它是美好的东西。 

陆少寒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睁开眼。是我靠太近了吗？我心里问。有时候他会想太多。干嘛紧张。他问我觉得他的新发型怎样。他很会转移话题。我恩恩恩地点头说很棒啊。他皱皱眉头然后也点了点头说，我自己剪的呢。 

 我们等的车很快到站。他从口袋掏出两枚硬币，当当地扔进投币箱。径直走到车的尾部。 
 我们习惯坐最后一排，左边。我们常常为争抢靠窗的位置而大吵大闹。司机先生好心地叫我们坐好别嚷。 
 陆少寒，这个星期我已经让你三次了。 
 
 车窗玻璃倒印出他得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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