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馆长让我跟着殡仪馆里一位姓刘的师傅学习给死者化妆,明面儿上说是让我学“化妆”,但其实是干着各类杂活,而且多半是体力活。那时候还没有“入殓师”这样的词汇,人们称给尸体化妆的人为“美容尸”,倒也合乎他们的身份,只是通常大家都很难接受这称呼的背后竟然对应的是男人,搞美容的不应该是女人才对吗?但是用屁股想想也知道,有几个正常的女人会选择这种与死人打交道的职业?!
这刘师傅有个儿子,是个智障,平日里就在殡仪馆里瞎转悠,偶尔也会在殡仪馆帮帮忙,大家私下里都叫他“二愣子”。至于“二愣子”是不是刘师傅亲生的就没人知晓了,反正他们的长像不太像有血缘关系。殡仪馆里的其他人也都怀疑,只是碍于刘师傅的淫威而没人敢问。除了馆长,这殡仪馆里属刘师傅年龄最大、辈分最高、工龄最长,而且永远一副冷冰冰的板刷脸,大家都对他有些忌惮。
刘师傅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对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话让我记忆深刻的话:“干这一行最忌讳心有杂念,什么时候你能够心无旁骛地对待一具死尸,什么时候你再开始工作。”之后他就带着我熟悉了一下殡仪馆,殡仪馆总共分地上两层、地下两层,地上一层是接待大厅,可以用来布置灵堂,地上二层是馆长办公室和员工休息室,地下一层是停尸房,共有两个房间用来停放尸体,而地下二层就不太清楚是干什么的了,楼梯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看起来应该是挺重要的一层,刘师傅并不打算带我去地下二层。
于是我随口问了一句:“刘师傅,这地下二层干嘛用的?能下去看看吗?”
刘师傅不屑地回一句:“不该你知道的就别多问,本本分分做事儿就行了。” 刘师傅这冷言冷语的一句话却没有浇灭我的好奇心,越是藏着掖着越是能勾起别人求知的欲望。总有一天会想办法进去探个究竟。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刚开始工作的几天,刘师傅嫌我笨手笨脚的,不怎么搭理我,只让我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我原本以为殡仪馆的“生意”会不错,就算不是每天络绎不绝有死人送来,那也应该隔三差五地有人来吧,然而我刚进去的那几天,殡仪馆连半只苍蝇都没有,更别说是死人了,这样也好,大家都落得清闲。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少得可怜,除了馆长、刘师傅、二愣子、传达室的孙大爷和开车司机肥仔以外,就再没有活人,我的加入无疑给殡仪馆注入了无限的生机,什么端茶递水、抬尸运尸、布置灵堂都得“插一脚”,一个人干着几个人的活儿。馆长倒是会说话,说能者多劳,以后给我加工资。加毛线工资,那都是我应得的,只是他没正式发给我而已。
就这样“清闲”了几日,我觉着刘师傅似乎没什么诚意要教我给尸体化妆,至少我连化妆工具都还没碰过,除了站在旁边看着他忙碌之外,就只是被支配去做杂活。观察了这些天,我觉得刘师傅也没什么高技术含量的手艺活,不过就是给尸体打粉底、画眼线、涂口红,一般人只要随便学学就能上手。
不过有一天夜里,司机肥仔拖了一具特殊的女尸回来,我经过走廊时看到了那女尸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那女尸的面皮残缺不全,似是被人剥去了一部分,那张血肉模糊的狰狞的脸就像个嫣红的肉球,她的眼睛死死地睁开,血丝布满整个眼球,随时都要崩裂出来似的,而她的靛青色旗袍已经被血液染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