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深渊中醒来。
这是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他有着最蓝的眼睛,它们从未见过阴云的模样。他浑身赤裸,露出白嫩无暇的身躯,皮肤散发着牛奶、蜂蜜和青草混合而成的芬芳。
他是主身边最纯净的羔羊。
圣灵时而化作风,时而幻为光,缱绻在他的发间。
天使展开翅膀,并俯身亲吻男孩的脸颊。哈里路亚,他们纷纷同声吟道,赞美仁慈的天父,祝福你得以永驻他的身旁,喜乐又安康,我珍贵的男孩。他们声似天籁,神情安详,周身泛着圣洁的光。
男孩隐隐记起自己要去一个遥远的地方,找某个人,完成某个强烈的愿望。
于是他不顾天使的挽留,赤身裸体,行走于云端之上。每走一步,他的身躯犹如被无形的荆棘割破,鲜血染红雪白的皮肤。
男孩却无动于衷,仿佛感觉不到一样。
他走啊走啊走,途经虐待、强奸和谋杀,走过无助、愤恨与绝望。
这时,男孩看见了「他」。
「他」相貌平平,双目闭合,盘坐在地上像是在冥想,可人一见到他,便不由想要跪下来亲吻「他」的袍角。
「他」对男孩说:你还是走了。
十岁的男孩说:就如您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那样,不是么?
「他」叹息道:你说得对,可是,我的孩子,我一直期盼着你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男孩说:您要知道,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无法脱离您的预知,您的期望可笑而毫无意义——我该惊讶么?全知全能的您居然也会像一个人类一样渴望奇迹。
「他」说:我的孩子,你的双眼被愤怒和仇恨蒙蔽,再也无法看见真理。
男孩说:您希望我怎么样做呢?我曾向您祈祷,祈求您的垂怜,一遍又一遍。可是,您的双耳听而不闻,您的双眼视而不见。
圣灵从男孩的耳边呼啸而过,风声如哭似泣。
「他」仍紧闭着双眼,半晌道:你们是自由的,每一个虔诚的或迷途的羔羊,尽管我是如此深切地盼望每一个孩子终究会回到我的身旁。
「他」喃喃重复道:你们是自由的。
「他」的表情那么悲伤。
男孩竟然笑了。他问道:那么我对您来说算什么呢?在那些我备受折辱的日日夜夜,您是否曾为我流泪?
每一刻,我的孩子,「他」答道,每一刻。我一直与你同行。
男孩说:您知道吗?如果可以,我真恨不得杀了您。您令我作呕。
血泪自圣母的眼角蜿蜒而下,天使开始哭泣,眼泪滴落,化作点点星辰。
「他」像是在预言:你所选择的道路背离了我,它布满荆棘,通往名为地狱的深渊。
「他」亲吻着男孩染血的额头,轻声说:可你是自由的,我的男孩,直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