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白井黑子皱着眉头想。
她是王的贴身侍卫，也负责王的日常起居。
她对她体察入微，这位年轻女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八年了，王终究还是放不下多莉。】
白井黑子暗自叹了一口气。
御坂多莉——将军府二女，御坂美琴的妹妹，也是这位年轻女王的心爱之人。
八年前，胡寇进攻中原，军队败北后，胡王掳走多莉作人质以要挟这位年轻的王。
次年，御坂美琴奉命率百万大军出征讨伐。临行前，这位血气方刚的将军跪地立誓——不寻回多莉，则永不归王都。
曾经的亲梅竹马，从此只剩下这位年轻的女王，独立强撑，维护这个风雨飘摇的江山。不管是御坂多莉还是御坂美琴，一个都没有回来。
黑子不禁有些嫉妒——她知道王和御坂姐妹的关系很好，也知道多莉对王来说很重要。
可是，八年了。她不死心地守候在王的身边已经整整八年，关心饮食，照顾起居，陪她处理朝政到深夜，生病时守候在她床前。她甚至可以随时为她舍命，而她，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世人都道她痴心，都叹女王身边竟有如此奇女子。
只是这其中究竟隐藏多少冷暖，恐无法用言语诉说。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今夜无风无雨，月朗星稀。时辰已至三更，而食蜂操祈恍若未觉。
案前奏章堆叠，烛火忽恍。
灯下，年轻的王笔走龙蛇——只要，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再勤奋一点，将这个国家治理好……就会有更多粮草，更多的兵力，美琴和多莉就能快些回来了。
每念及此，食蜂握笔的手又会用力几分。
“咳咳咳咳咳……”
寒夜风凌，刮开了御书房的窗。
凉意随着呼吸浸透肺腑，食蜂操祈开始不住咳嗽。一声一声，似要咳出自己的心肺般用力，握笔的手已然无力，案上的奏折也随之散落了一地。
一双手及时地关上窗，然后扶起她的背。一股充盈柔和的内力自背心传入，霎时便缓解了她肺间的痛苦。
黑子看着眼前人如纸苍白的脸色，眉头紧锁。
“王，您该休息了。”
而食蜂操祈恍若未闻，只是执着伸手，捡起掉落在地的紫毫，继续审批。
“王，夜已深了，请您……”
“行了……我知道。”食蜂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手上的笔却一刻未停，“等我批完这些，就去……咳咳……就去休息。”
黑子望着案上如山而立的折子，心中更是担忧。
“不行，王。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手臂略一用力，食蜂操祈的笔就再次掉在地上。
“你——”不可置信的震惊与愤怒，因眼前侍卫第一次做出如此犯上的举动。
“王请息怒，”黑子单手按着腰间的宝剑，直直跪下，“国事虽重，还请王量力而行。”
“混账、你算什么人，竟敢……咳咳……竟敢教训我！”
“微臣不敢。”白井黑子低着头，眼神黯然，“臣只求王保重身体。王体损，则无以保疆。”
“好……好个王体损则无以保疆。”虽已久病体虚，但食蜂操祈却仍旧不失独属于王者的霸气，一字一顿，“朕的兄弟还……咳咳……还在外面拼命，你却叫朕苟且……苟且窝于居，安然榻上吗！”
在白井黑子面前，食蜂操祈很少自称‘朕’，然而此时怒极，她也顾不得这些，语气不经意间便透出了‘王’的威严。
“臣并无此意。”
白井黑子垂下眼睑，心中酸涩，无以复加——她知道食蜂操祈担心御坂姐妹到寝食难安，心中急切，片刻也不能等。
多少次，她端着汤药推门进来，发现这位年轻的王晕倒在案上，奏折也散落了一半，如山般压在她的身上。
她无法想象那些奏折的重量，就如同她无法理解食蜂操祈此刻肩负的重担一样。
如果御坂将军再不回来，怕是王的身体要撑不住了。想到这里，黑子心里不由泛起一股寒意——她决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你……你起来吧。”
感受到她的真气还在为她护体。
王座上的人逐渐平复了心绪，便觉肺腑间也缓和许多，不似刚才那般难受。
见亲信侍卫默不作声，食蜂操祈也不再多怪罪于她——毕竟，是她多少次救了自己的性命。她何尝不知道，她也是为了她好啊！
“臣不起。臣的命是王所救，既已发誓效忠，王要赐罪，无可厚非。但事关王的身体，臣半步也不会退让。”
黑子骤然抬头，目光坚定。

天茫地阔，绝尘飞扬，单人单骑在空旷的道路上疾驰。
黑子一路换乘，快马加鞭。
除了手中的剑和胯下的马，她什么也没有带。
那日走出御书房，她便随手一挥。
玉石所制成的虎符就准确落回它原本的位置上。
她透过窗，再次凝望那张令她依恋无比的脸颊。月光撒落在她的身上，宁静恬美，她的金发熠熠生辉，一如当初见到她时的那样。
她实在不像个王——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这样觉得了。
哪有王不好好待在皇宫而是每天偷跑出来玩的呢？
何况，她向来不带随从与保护，而是只带她的两个好友。
她爱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寻常的百姓集市，而是深山远野，甚至是人们避之不及的杀戮圣地——江湖。
但也正因如此，黑子才会遇见了她。

黑子的父亲是个武痴。
偷秘籍，炼灵丹，试剧毒——为了追求武学的至高境界，他费尽心思，甚至是不择手段，只为了找到一点点提升修为的办法。
父亲断定女儿身的她难成武学大器。
与哥哥们不一样，出生之际，她已成为了父亲的‘实验动物’。
药性相冲的药引不能放在放在一味药方，武学也是一样。同时修习若干类武学，轻则经脉紊乱，气息相冲，重则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然而，身为‘实验品’的她是不存在这些顾忌的。
一岁，她服下剧毒与各种世间奇药，强制提升内力。
五岁，她尝遍百草，被父亲当做药人。
七岁，她习武。至阳至刚之拳法混合至阴至柔之心法，父亲逼迫她修炼他毕生所得之武功秘籍，不管相性差得多远。
阴差阳错，也许是她命不该绝。虽然数次濒死，但她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无数的奇珍异宝，盖世神功，凭借异禀的天赋，她最终压制下了走火入魔的癫狂，将所有汇聚在体内乱窜的气息归于大海般平静。
不到十二岁，她就已经就打遍天下。
她初次见到这位王，便是在为父亲争夺武林盟主的时候。
虽然带着手铐脚铐，却将所有的武林传奇轻易击倒。擂台上的她神色漠然，心底暗自冷嘲。
然而，她眼中的不可一世却在看到那抹金色的时彻底不见。
与这帮吓到不敢动弹的废物不同，人群中的她视线毫不避讳，直直看着台上的她，兀自微笑。
虽然身边的两人也是年纪轻轻、英武不凡，但她只看见了食蜂——那样的神圣高傲，不可侵犯。
【那个人的武功一定是在她之下的。】——当时的黑子就这样确信着。
然而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食蜂操祈根本不会武功。
她，仅靠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竟让独挑武林的她也不由心底生畏。那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人啊！

“她是你的父亲？”
不知何时，那位惹人注目的女子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大家都在庆典新盟主诞生，除了她，再无其他人注意到角落里，带着手铐脚铐神情淡漠的她。
“大概吧。不过除了生我之外，他于我没有任何恩德。”
仿佛在谈论着一个不相关的人。
父亲从不把她当人。所谓的父女情亲，也早在他用她试药的时候就磨光了，她的心里只剩下冷漠，以及……刻骨的恨意。
食蜂操祈皱眉，望向台上众人恭贺之人——她的父亲与她的哥哥们。
“那凭你身手，为何还甘心听从那些人？”
“我没有容身之处。”她摇摇头。
她说得没错，手铐脚铐早就困不住她。没有离开，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罢了。
金发女子一言不发地盯了她许久……
“你做我的护卫吧。”对方忽然笑起来，口气狂妄而不逊，“我给你容身之所。”
“好哇。”黑子懒洋洋地回答，“前提是如果你有本事带走我的话。”
黑子晃了晃手上与脚上的铁链，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下还沉浸在狂欢中的父亲与哥哥们——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那么就这样了，一言为定。”
不但没有被黑子出的难题吓到，对方眼里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黑子呆呆地看着那个笑容，不禁愣住。
两天后，刚升任武林盟主的父亲便接到一道圣旨：招他十二岁的女儿入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的命令，谁敢违抗？
即便再有不甘，他的父亲还是乖乖将她送入了宫中。
“我们又见面了。”
黑子愣愣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朝堂上，她黄袍加身，脸上仍旧是那般神秘莫测的笑容。
那便是她从此臣服于她的开始。

千里马兀自飞驰，马上的人握紧了手里的剑。
——她不需要食蜂操祈的兵符。她这种人，除了依靠手中的剑，还能干什么呢？
白井黑子一路北上，日夜兼程。
半日出皇城，两日越峻岭，四日淌急流，第九日达边城，十日至塞外军营。一日后，她继续北上。第十二日，大漠孤日初升的时候，白井黑子终于站在敌方军营的大门。
一声清啸。
她拔出手里的长剑，目光一如十年前武林擂台上那般傲然决绝。
不断用手中的剑抵挡漫天飞舞的箭雨，然后再将剑身轻巧地送进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多少天没有合过的眼睛已然被鲜血染得通红。
从白日战到晚上，再从晚上战到白日，最后又从白日战到夜晚。
她的体力不断流失，身体越来越疲惫，手里的剑几乎要握不住，砍杀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来。因为她知道，一旦停下来即意味着死亡，意味着终结。但她还不能死，她允诺过她的：要将御坂姐妹毫发未伤地带回皇城。
敌方的士兵一波又一波疯狂涌来，斩杀不绝。从外围杀到里围，再从里围攻到军营中心。即便武功高强如她，已然也濒临身体极限。
她抬眼，看向帅车上的人。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她却无法再靠近半步——那是她此次的目标，敌军的首领。
她忽然低头，笑得凄然……
她存在的意义是食蜂找回来的，如果现在要为她舍命，她心甘情愿——这么想着，余光扫过将她团团围住的兵刃，抬手。
从不离身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幻影，越过重重敌军，带着雷霆之势射向胡王。
一命换一命！如果不能实现诺言，那么至少也要完成任务吧……
失了兵器，力竭的她，终于在漫天箭雨中倒下，脸上犹自挂着微笑。

“来人，来人！”
“王！”有人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却不再是那个她熟悉的面孔，“王有何吩咐？”
“备马，我要去边关。立刻！”
侍卫们面面相觑，心知这位王行事一向古怪——与外姓将军称兄道弟，刚继承王位就私自出宫，甚至，带回与朝廷一向井水不犯的江湖人士做自己的贴身护卫。而现在，边关战事吃紧，她却要不顾安危地亲赴前线？！
“没听见吗？”
见侍卫一个个愣在原地，食蜂操祈不由发怒。
“王、这……”
侍卫们欲言又止，因为王的眼神忽然凌厉得可怕。
“你们——想违抗圣旨吗？”
“臣不敢，”跪在地上的腿因为恐惧而颤抖，“臣……臣遵旨。臣这就去召集军队，随王出征。”
“不必了。”食蜂操祈皱眉——召集各域军队不是件小事，快则也要两三天，就算是轻骑也需半天时间，而她现在，一刻也不想等。
“轻装简从，朕即刻便走。”

王都大街，数十轻精骑一啸而过。
为首一人长发飘逸，气宇轩昂。出了城门，沿驿道一路向北。
一日出王城，五日翻山脉，九日过村落，十三日至九关城——那是距离边关最近的一个繁华之城。
连日赶路，食蜂操祈本就羸弱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住，只好在此稍作歇息，并派人先行前往边关通报。
九关城首府一听君王驾到，乐不开支，连忙跑来觐见。
“什么！你说御坂将军七日前已离开此处返回王都？”
食蜂操祈豁地站起。
【没她的圣旨，她们怎会擅自回去？】
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口。
因为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传圣旨至边关——若是胜了，御坂美琴即刻返回，无需等待她的命令。
这道命令本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她却使用了紧急的命令形式传达——为了可以尽早见到她们——这样就可省去命令传达与浩然大军回归的时间了。
而此次，为了尽快赶路，食蜂操祈并没有走官道，想必因此才跟御坂美琴错过了吧。
“那其他人呢？还有其他人一起吗？”食蜂操祈几乎是脱口而出。
虽已过八年，但她的急切一如当初。片刻也不想浪费。
“还有一位与将军长相神似的小姐，听说是将军的妹妹。此外还有几十士兵。”
美琴和多莉？
食蜂操祈心里一紧——她真的做到了！她真的替她带回了御坂姐妹！只是，她人呢？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受伤？
一想到她，食蜂操祈的脸上不禁有了一丝笑意，她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盏。
“白井护卫呢，没有跟着一起吗？”
“白井护卫？还请陛下明示，白井护卫是谁？”九关城吏一脸茫然——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啊。

闻言，食蜂操祈脸色骤变。
御前带刀侍卫与普通士兵绝不可能错认。也就是说，她没有跟随御坂美琴回来。
她明明答应过她会回来复命的！
……
刺杀胡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如果不跟着御坂美琴回去，她一定赶不上一个月的约定。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她根本回不来了！
食蜂操祈颓然坐倒，手上的茶盏也应声跌落——不是说好会回来的吗？那个向来把对她的承诺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会失约…………
不对！她一定在哪里等她，她不相信她就这样死了！
“王要去追御坂将军吗？”
一旁的小吏见王的脸色不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小心翼翼地问——既然御坂将军已归，那么王就可以安心回王都了吧。但她却从未见过自己的王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去塞外，即刻启程！”
食蜂操祈豁然而起，径自向门外疾步走去。

“是王吗？”
濒死的人用剑支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走来，虚弱开口——她自然认得这个笛声，以及那到死都不会忘记的背影。
笛音一颤，戛然而止，前方的人影就要回头。
“不要，王。求您……我不想您看见我的样子。”
吹笛的人身体一怔，终究还是没有转身。
“你……还活着，为何不回来？”
“王……抱歉，臣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苦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万箭穿身，经脉尽断——已然成为动不了的废人，残破的身体摇摇欲坠。
——王都途远，她自然是回不去了。所以她用尽毕生所学，强自吊着最后一口气。她在等她，就算只有一线的希望也好，她在赌她的王会来，赴那最后的一月之约。
“王。敌军首领已死，御坂姐妹平安。今天是第二十九日，还在一月期限内。微臣白井黑子，向王复命。”
噗通——
撑剑的力道一松，失了支撑的膝盖直直跪下。

眼前的人身体一震，许久不语。
半晌，她忽然大笑。
“好哇，白井不愧为朕最骄傲的侍卫，干得好！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神兵？金银？宅邸？城池？还是朕的江山！”
说出的话语明明抑扬顿挫、气宇轩昂，却字字都带着哭腔。
白井黑子不禁心头一震——食蜂操祈……这位高傲又坚强的女王，怎么……竟然她也会哭吗？明明连多莉被抓走时她都没有这样过啊……
“微臣想要的，只怕王给不起啊……”
黑子摇头苦笑——她只想要她的心，她会给吗？
“我说能给就是能给，君无戏言。”
不知何时，食蜂操祈将自称又换回了‘我’。
黑子有种错觉，似乎她们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武林庆典，两个女孩毫无顾忌的交谈。
不再顾及什么，食蜂操祈转过身，脸上泪水肆虐，笑容凄然。
“其实我已经给了，可你能答应我，留着命去收吗？”
黑子的瞳孔骤然紧缩。
她终于明白，赏赐只是这位聪明的王抛出的诱饵——她是在用最后的办法恳求她，留下来。
食蜂操祈也跪了下来，轻轻抱住地上浑身伤痕累累的她。
“现在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的答案。”
她守了她十年，等了她八年——所以现在，该换她来等了。
白井黑子轻轻嗅着她秀发中的清香，微笑着，潸然泪下。
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当然不该是那样的结局啊！
她原本就是个没有家的江湖草莽，是她的王给了她承诺，她就是她的家。能死在她的怀里，能听见这样的话，她很幸福，也知足了。
那一日，北方黄沙漫漫，倾盖天地，将她与她一同淹没在滚滚沙尘里。

不久，军队便踏上了回王都的征途。
几十轻骑，围绕着一副上好的棺木，棺前之人狐裘加身，横笛马上。
所有士兵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位年轻的王——他们从不知道自己的王还会吹笛，而且吹得这样好。
笛声悠扬，引来无数大雁偏偏飞舞，久久回荡在塞北的高空，一路远送归乡的队伍。
回到王都，王便下圣旨，将边关运回的骸骨葬于王陵。
圣旨颁布，大臣们议论纷纷，各自揣测这位行事古怪的王的用意。
有人猜测，这个神秘的人一定是王的亲戚，或者王在塞外的救命恩人。也有人说，可能是某个在战争中牺牲的将军。王向来爱惜人才，让将军破格葬入，那是对她毕生荣耀的肯定。
至于这副运回骸骨的真实身份，恐只有极少的人才知道——那是曾经侍奉王左右的亲近侍卫，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名门望族，而是朝廷人士大多瞧不起的——江湖草莽。
茶余饭后的激烈议论，很快地来又很快地去了。不久，大家似乎都不再记得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侍卫，以及那副葬入王陵的骸骨。

御坂将军和她的妹妹都回来了，举国欢庆。
这位王也不复独守王都时那般暴戾，似乎完全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谦逊——只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真正的食蜂操祈已经永远地死在了遥远的塞北大漠，归来的只是被称为‘王’的空壳而已。
可惜，国泰民安的好景不长。
距离大军归来的半年之后，这位受人称道的王终是英年早逝了。
太医说：王是因为长期的积劳成疾，加上过度的悲伤打击，心力交瘁而死。但，所谓的悲伤来自何处，并没人知道。
就像是追随着某个人的脚步，迫不及待地离去。
她不像个王，却是国史上最勤政最传奇的王。
某个月明星疏的深夜，使官提笔，笔走龙蛇，歌她功德，颂她生平。千古帝王，尽在笔下。只是，使官知她勤政，知她爱才，知她丰功伟绩，知她英明神武，也知她体恤天下；却独不知，她也曾伤过、错过、心死过。一生光耀如她，到头来却也不过是一个偿不清情债的可怜之人。
——既然等不到，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地亲自去找吧。
那日暮色里，食蜂操祈面带微笑，安然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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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给你，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