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如果你愿意，听我讲一讲好不好？
我怕时间太久，连我都要忘记了。
故事主角叫做赤砂之蝎。
-壹-
那是一个被黄沙覆盖的村子，村里的人们常年穿着厚重的挡风斗篷，面无表情地在风沙之中穿行。
他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忍者村里。
他曾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有着爱他却不宠溺他的父母，还有一个擅长傀儡术的婆婆。
婆婆在村里人面前总是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而回到了家里就会露出非常慈祥的笑容，摸着他的头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
虽然父母经常因为任务不在他的身边，但是有婆婆的陪伴他一点也不孤单。
快要从忍者学校毕业的某一天，在他的坚持下父母答应他尽快完成任务赶回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那是第一次父母没有遵守和他的约定。
他等了很久很久，每一天都坐在窗边往村口看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人的身影。
婆婆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悲伤表情告诉他，他的父母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婆婆会代替他们一直陪着你。”
他还是不懂，只以为只要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父母会回家的。
他也会很听话，绝对不会责怪他们失约了的。
可是最后呢？
最后他发现，没有什么人能比死亡更有耐心。
-贰-
一如既往守在窗口等着父母从通往村外的小路走近的某天晚上，小小的木头人推开了他虚掩的房门，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他的床边。
他装作不在意地从门缝里看出去，发现这些日子突然像老了好几岁一样的婆婆藏在门边的阴影里。
你好小木头人。
他在心里和不会说话的木头人打招呼，爬下床坐在地上和它沉默地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婆婆才推开门走进来问他要不要学傀儡术。
沙漠里的月光很凉，洒在婆婆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他伸着食指戳了戳木头人低垂着的脑袋，看它毫不抵抗地倒回冰凉的地面，最后点了点头。
“如果学会了傀儡术我也能让它动起来吗？”
“不止这样哦，蝎的话一定可以做到更厉害的事情的，会让婆婆为你骄傲的。”
很多很多年之后他的确做到了比让当初的小木头人动起来更加厉害好几倍的事情的。
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人为他骄傲，他们称他的举动为大逆不道。
只有他自己始终为自己感到骄傲。
-叁-
他独立完成的最初的傀儡是他记忆里的父母的样子。
有太多年只能靠着床头的照片想念父母，他熬了好多天的夜，修修改改了好几次最后才对着成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然不会自己动，不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也不会将他拥入怀中，但是他终于再一次亲手碰到了父亲母亲。
和记忆里的触感有所不同，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照着婆婆告诉他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父亲与母亲抬起手臂，跪在他的身边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露出了少见的满足的表情。
只是——
嘭。
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到了梦碎了的声音。
他跪在倒下的父母中间，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动作沉默不语。
屋外无意中窥见这一幕的婆婆看着屋内的一切，突然有些后悔将傀儡术教给了他。
她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推开门，把屋里难过得连哭泣都忘记了的孩子拥入怀中。
要怎么样才能安慰怀抱着相似的悲伤的人呢？
几乎什么都懂的老人在失去了至亲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她并不知道，屋内的男孩其实知道她就在门外，并且一直在等着她能够推门进来代替不在了的父母给他一个拥抱。
很多年以后等到他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悲剧的落幕，他才醒悟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梦醒了的那一天开始的。
如果那时候婆婆能够有勇气推开门，或是他能站起来跑出去的话，大概什么都会变得不一样。
-肆-
之后的发展有些脱轨。
他最终带着他此生最满意的作品离开了终年被黄沙覆盖着的村子。
那一年他已经不和婆婆住在一起了。作为砂忍村颇有成就的傀儡师，婆婆早在好几年前就搬去了别处。
婆婆在搬走前摸着他的头说他已经长大了，她也能够放心了。
走到沙漠的边缘，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长大的村子。
昏黄昏黄的一片。
原来他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难怪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舍不得。
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里，他终于再一次找到了他的梦。
那个梦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永恒。
为了这个梦，他选择了离开。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追求永恒不变的步伐。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正如死亡永远最有耐心一样，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条准则叫做时间永远无人能敌。
岂止无人能敌，根本就是任何都无法阻挡时光的脚步。
-伍-
他将自己做成了傀儡，从而拥有了不死的身躯与不老的容颜。
他还有了一个总是吵吵嚷嚷的金发搭档，只是相性不太好。
最后，他居然还被赋予了再见一次婆婆和父母的机会。
他本来以为已经无限接近于永恒的他不会再和属于过去的人有所接触，最多不过是百年后突然想起，而那时候最爱的人早已化为了黄土一捧。
那时候会感觉悲伤或寂寞吗？
怎么可能，那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情感。
难得重逢，他和婆婆却连叙旧的立场都没有了。
自从变成了这样傀儡一般的身躯，他对于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迟钝，直到这一刻见到满脸斑纹的老人，才突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要多久，才能让血脉相连的两个人都认不出彼此的样子。
他想，那边的白发老人看上去熟悉却陌生，这究竟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婆婆眼里的他，也早就面目全非吧。
他可以让躯体无限趋近于永恒不再发生任何改变，却无法阻止时光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大概是凡人永远无法与时间真正匹敌的原因。
他几乎是在和婆婆重逢的瞬间领悟，渐渐荒芜沉寂的心境终究会将人带入死亡的深渊。
-陆-
所以他死了。
他并非一心求死，只不过是顺其自然而已。
被毒剑洞穿了胸口的核的一瞬，他好像又一次听到了梦碎了的声音。
不同于儿时沉闷的落地声，这次的声音竟然充满了奇异的生机。
他花了大半辈子追求死亡之外的永恒，最后却还是被死亡追上。
所幸死亡让他不必再承受追求永恒所带来的孤单。
他的故事结束在战后狼藉满地的洞窟里。
大概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故事，尽管过程崎岖。
绕了好大一个圈，世界总算在最后一刻恢复成了他曾经最喜欢的样子。
-柒-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谢谢你听我说完。
你为什么一脸这么伤心的表情，都说了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故事了吧。
迷路的孩子最后回到了父母的怀抱中，而且世界和平哦？
你问我我是谁，为什么不想要忘记这样的故事？
虽然我没有出现在他的故事里，但他一直在我的故事里，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了，有空的话还请你再来听听赤砂之蝎的故事吧。
如你所见我已经很老啦，什么时候不在了都不奇怪。
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代替我永远地记住他啊。
FIN
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如果你愿意，听我讲一讲好不好？
我怕时间太久，连我都要忘记了。
故事主角叫做赤砂之蝎。
-壹-
那是一个被黄沙覆盖的村子，村里的人们常年穿着厚重的挡风斗篷，面无表情地在风沙之中穿行。
他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忍者村里。
他曾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有着爱他却不宠溺他的父母，还有一个擅长傀儡术的婆婆。
婆婆在村里人面前总是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而回到了家里就会露出非常慈祥的笑容，摸着他的头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开心的事。
虽然父母经常因为任务不在他的身边，但是有婆婆的陪伴他一点也不孤单。
快要从忍者学校毕业的某一天，在他的坚持下父母答应他尽快完成任务赶回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
那是第一次父母没有遵守和他的约定。
他等了很久很久，每一天都坐在窗边往村口看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人的身影。
婆婆带着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悲伤表情告诉他，他的父母不会再回来了。
“不会再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婆婆会代替他们一直陪着你。”
他还是不懂，只以为只要一直等下去，总有一天父母会回家的。
他也会很听话，绝对不会责怪他们失约了的。
可是最后呢？
最后他发现，没有什么人能比死亡更有耐心。
-贰-
一如既往守在窗口等着父母从通往村外的小路走近的某天晚上，小小的木头人推开了他虚掩的房门，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他的床边。
他装作不在意地从门缝里看出去，发现这些日子突然像老了好几岁一样的婆婆藏在门边的阴影里。
你好小木头人。
他在心里和不会说话的木头人打招呼，爬下床坐在地上和它沉默地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婆婆才推开门走进来问他要不要学傀儡术。
沙漠里的月光很凉，洒在婆婆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他伸着食指戳了戳木头人低垂着的脑袋，看它毫不抵抗地倒回冰凉的地面，最后点了点头。
“如果学会了傀儡术我也能让它动起来吗？”
“不止这样哦，蝎的话一定可以做到更厉害的事情的，会让婆婆为你骄傲的。”
很多很多年之后他的确做到了比让当初的小木头人动起来更加厉害好几倍的事情的。
可是那个时候没有人为他骄傲，他们称他的举动为大逆不道。
只有他自己始终为自己感到骄傲。
-叁-
他独立完成的最初的傀儡是他记忆里的父母的样子。
有太多年只能靠着床头的照片想念父母，他熬了好多天的夜，修修改改了好几次最后才对着成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然不会自己动，不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也不会将他拥入怀中，但是他终于再一次亲手碰到了父亲母亲。
和记忆里的触感有所不同，也没什么关系吧。
他照着婆婆告诉他的方法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父亲与母亲抬起手臂，跪在他的身边做出了拥抱的姿势。
他慢慢地闭上眼睛，露出了少见的满足的表情。
只是——
嘭。
屋里屋外的人都听到了梦碎了的声音。
他跪在倒下的父母中间，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动作沉默不语。
屋外无意中窥见这一幕的婆婆看着屋内的一切，突然有些后悔将傀儡术教给了他。
她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推开门，把屋里难过得连哭泣都忘记了的孩子拥入怀中。
要怎么样才能安慰怀抱着相似的悲伤的人呢？
几乎什么都懂的老人在失去了至亲后再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
她并不知道，屋内的男孩其实知道她就在门外，并且一直在等着她能够推门进来代替不在了的父母给他一个拥抱。
很多年以后等到他终于迎来了属于他的悲剧的落幕，他才醒悟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梦醒了的那一天开始的。
如果那时候婆婆能够有勇气推开门，或是他能站起来跑出去的话，大概什么都会变得不一样。
-肆-
之后的发展有些脱轨。
他最终带着他此生最满意的作品离开了终年被黄沙覆盖着的村子。
那一年他已经不和婆婆住在一起了。作为砂忍村颇有成就的傀儡师，婆婆早在好几年前就搬去了别处。
婆婆在搬走前摸着他的头说他已经长大了，她也能够放心了。
走到沙漠的边缘，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他长大的村子。
昏黄昏黄的一片。
原来他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的，难怪离开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舍不得。
独自生活的这些年里，他终于再一次找到了他的梦。
那个梦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永恒。
为了这个梦，他选择了离开。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追求永恒不变的步伐。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正如死亡永远最有耐心一样，这个世界上还有一条准则叫做时间永远无人能敌。
岂止无人能敌，根本就是任何都无法阻挡时光的脚步。
-伍-
他将自己做成了傀儡，从而拥有了不死的身躯与不老的容颜。
他还有了一个总是吵吵嚷嚷的金发搭档，只是相性不太好。
最后，他居然还被赋予了再见一次婆婆和父母的机会。
他本来以为已经无限接近于永恒的他不会再和属于过去的人有所接触，最多不过是百年后突然想起，而那时候最爱的人早已化为了黄土一捧。
那时候会感觉悲伤或寂寞吗？
怎么可能，那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情感。
难得重逢，他和婆婆却连叙旧的立场都没有了。
自从变成了这样傀儡一般的身躯，他对于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迟钝，直到这一刻见到满脸斑纹的老人，才突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要多久，才能让血脉相连的两个人都认不出彼此的样子。
他想，那边的白发老人看上去熟悉却陌生，这究竟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婆婆眼里的他，也早就面目全非吧。
他可以让躯体无限趋近于永恒不再发生任何改变，却无法阻止时光在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这大概是凡人永远无法与时间真正匹敌的原因。
他几乎是在和婆婆重逢的瞬间领悟，渐渐荒芜沉寂的心境终究会将人带入死亡的深渊。
-陆-
所以他死了。
他并非一心求死，只不过是顺其自然而已。
被毒剑洞穿了胸口的核的一瞬，他好像又一次听到了梦碎了的声音。
不同于儿时沉闷的落地声，这次的声音竟然充满了奇异的生机。
他花了大半辈子追求死亡之外的永恒，最后却还是被死亡追上。
所幸死亡让他不必再承受追求永恒所带来的孤单。
他的故事结束在战后狼藉满地的洞窟里。
大概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故事，尽管过程崎岖。
绕了好大一个圈，世界总算在最后一刻恢复成了他曾经最喜欢的样子。
-柒-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谢谢你听我说完。
你为什么一脸这么伤心的表情，都说了是一个幸福美满的故事了吧。
迷路的孩子最后回到了父母的怀抱中，而且世界和平哦？
你问我我是谁，为什么不想要忘记这样的故事？
虽然我没有出现在他的故事里，但他一直在我的故事里，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了，有空的话还请你再来听听赤砂之蝎的故事吧。
如你所见我已经很老啦，什么时候不在了都不奇怪。
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代替我永远地记住他啊。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