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久伴
窗外的花瓣那般有生气,在天空舞着属于自己的年华。
十八岁,都说这是人生最美丽的花季,我的花季啊。
低头垂眸看了看纯白的床单,窗户上反射的光让我清楚看见了自己的脸。苍白无血色,骨瘦如柴也无法形容我这般消瘦,怎么说呢,像干尸吧大概,因治疗而失去了一头秀发早已是最大的痛。呵,这样的自己哪敢要求谁来爱,就连一向疼爱我的母亲这几天也不过是匆匆说几句话安慰我便离去,而他,我放在心尖上的他,自第一天掉发起就不再来了。
我不甘心。我甚至能感觉到生命一点点离开,能看见时间毫无留恋的身影,我只想再见他一次,就一次便足矣。哪怕当作我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好。时光老人从不等人,他就这么从我面前走过,然后只觉黑暗笼罩接着再无意识。
总是听说死亡极其痛苦,是不是我这般忧愁所以只当送我平静做补偿?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只见病床上躺着“我”,床边父母哭得声嘶力竭。我只得迷茫眨眼:“诶爸妈你们······”如所有恶俗电影般我的双手那么透明。
我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啊。除了有点悲痛于爸妈的忧伤,不过挺好吧,高额费用对这个小家庭来说早已无法承受。
2013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季玖念亡于白血病。
我百般无赖的待了一整天,并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是想见他嘛?”心底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冲破了什么。是因为太想见他嘛?我只想问问他,为什么连分手都不说就留我独自彷徨。
我笑着,我知道。我脚下步子极其凌乱,我也知道。
在他家楼下,我却迷茫到不知该怎么办,他看不到我啊,林年看不见季玖念啊。
要不要去找别人帮忙呐。身为一个天秤座,纠结是不是特性啊。蹲在树下画着圈圈郁闷地想。不然去鬼屋试试好了,我这副样子,大概只有那里比较正常?
一周了,根本毫无收获,闲时就去林年家瞧瞧,却总未见开门,心中暗喃,是出差了嘛?这会不会就是他不来看我的原因!心中希望的火花忽然就燃烧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当初我多爱他。
第九天,就在我即将绝望那刻,有个少年对着我说:“嗨!”是的,就是对我说。“你。。”幸福从天而降,竟呆愣原地,“看得见我?”少年似是很奇怪,笑道:“化妆很好啊,为什么看不见?”阳光在那刻融了我心,浅笑往后退去,却悄悄跟在他的背后。
我看见他回了学校寝室,趁他室友出门那刻偷溜了进去,当我忐忑地站在他面前时,他被我吓到了。
“你不是刚才那个工作人员?”“嘛,你是陆子清?”刚才听见了他的名字,一时词穷的我只好蹩脚的转移话题,“我是季玖念。是个不该存在的生物体。”最后那句话我说得极轻,我在害怕。我怕一周来的希望落空,或者说,我怕看到这个少年恐惧的眼神。
“哦”拉长的声调,“其他人看不到你嘛?”他的平静让我惊诧,不由一暖,眼眶酸涩,似乎一动就能抖下泪来。“诶别哭啊。”他那般手忙脚乱,却让我噗嗤笑出声来。
我努力扬起嘴角:“能帮我一个忙嘛?”他略微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就像初见那般,笑得阳光。
后来三日,陆子清和我在林年楼下等了许久,却一次未见他。倒是我和陆子清聊得熟络。
那天阳光大好,陆子清在接电话,我无聊地四处张望,眼帘内闯进一熟悉的身影,是林年!我绝对不会认错,多少个午夜梦回牵挂的都是他,是我爱的少年,爱到痴狂死都不瞑目的少年。
我痴痴往前走去,灵魂体根本不害怕车流。“你疯了!”暴怒的吼声在我头上响起,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陆子清走到了我身边,车上的司机叫骂着不要命了,他才反应过来,我不是世界上该存在的生物,哪会惧怕?
视线内失去了少年的身影,我和他走到人行道,却被他一把抱住——不他抱不到我。他抱着一个灵魂体,却那么认真,空盈的双手环成圈,似乎真的存在一个人。“别吓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听出了几分硬咽,我不知如何是好,或者说我意识到了什么。
“抱歉啦。”我故作欢喜,“我知道你是最疼我的哥哥啦。”他僵了一会儿,还是笑了,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笑:“走吧。”
他终于找到了林年。明明是一开始所期待的,我却又不希望林年出现了,这样子会不会多让我贪图一会儿温暖?“你是林年吧?”“对,你是?”“我。。是玖念的朋友。”“哦。”林年的反应很冷淡,我却像个局外人,无喜无悲,“有事?”“玖念生前一直说你为什么不去看她······”子清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明显是要分手,她那副样子,啧啧啧。她死了也好,以后别来找我来。”说完不再回头。
陆子清似乎想追上去,我却拦下了他:“随他去吧。”我的淡然是我也预料不到的,又来了那种感觉,生命在流逝。
“你的手!”他惊叫,也不管旁人的诧异目光,我的手?我的手在一步步消失,最后完全透明,然后是脚。。。
到了极限了啊?望着眼前的少年,他眼里闪着泪花:“呐,别哭啊。”我想我笑得一定很恐怖,不然他的泪水怎么会止不住。
“下辈子我先遇见你好嘛,要等我啊。”我不知道存不存在下辈子,但总想留给他一个念想,我是不是好自私。我不曾后悔他没有先遇上我,让他承受失去我的痛,我舍不得。
那天,行人只看见一个少年在雨中哭得放肆,然后再没有人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