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时机就是一切。所以,何时制作专辑就像何时停下来沉淀自己同样重要。而达米恩·瑞斯对此非常在行。如果由他来决定,《9》会发布得更晚。继2006年的《0》之后,他在《9》中用温柔细腻的笔触给普通人在爱情中遭到的挫折、生活的常态、对未来的猜想,赋予了柔和但深刻的内涵。
但是,《9》的发布之后,他却对下一张专辑的时机没有丝毫头绪。一年?两年?可能要直到他能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为止。回忆录制过程时,他发现《0》的录制耗费了他极大的耐心,而录制《9》则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强烈地感觉到,有几件事情不弄清楚的话,他是没法继续制作专辑的。比如,为何《9》的成功没有给他带来满足感。
“那个时候我到了一个人生的‘高点’,去了很多很大的表演场合。钱像水一样流进来,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但是我的世界也在那个时候被改变了。我变得很不开心,好像又从那个‘高处’向下掉,一直掉啊掉,掉到了一个拥有一切,但还是不快乐的地步。那种感觉让人非常的,怎么说呢,揪心吧。就是从那时起我变得非常抑郁。
“如果你心中有一个梦想或者目标什么的想实现,那很简单。你可以告诉自己,‘当我达到这个目的,当我做成这件事,我就会很满足,很开心。’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实现梦想可以给你早上起床的动力,但不会给你长久的满足感。‘梦想成真’——用他们的话说,的时候,你会快乐一阵子的,而这些事情被时间平复了之后,你又是孤身一人,面对自己。如果你不能正确地面对自己,你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你会很自然地觉得,‘我拥有的还不够多,越多越开心’但并不是这样。快乐其实更像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一种结果。但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这些。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安心做一个快乐的成功人士,就像在大众眼中我给人的印象。虽然我这么想,我还是心里很空虚,一种无法被填满的空虚,这让我很慌乱。”
Damien必须从这种感觉中走出来。谚语说:“得天下而失初心,于夫何益?”对他来说,如果他还想继续做音乐的话,就必须先把自己的灵魂找回来。
Damien浪掷了他的青春,而且失去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知己,而他不能再纠结于这两件事了。这个知己很早就开始和他一起演出,而且后来和他一起录制了《0》,然后马不停蹄地巡演了数年。再后来他们一起录制了《9》,并再次上路巡演。他一直弄不懂,他怎么能和一个人的关系如此亲密,以及,这段关系怎么会烟消云散。
他完全被弄糊涂了。但谁不会呢?他得到了任何音乐人所渴望得到的一切——Shortlist Prize(专为独立音乐设立的奖项)、多张白金唱片认证、大批粉丝支持,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从那时起,他不再抱有对音乐的热爱,和以前在音乐上合作的朋友们也失去了联系。他觉得这是他的错。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真心这么想。
Lou Reed(地下丝绒主唱,1942年3月2日-2013年10月27日)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崩溃之后才会有真正的突破。改变一些东西很难,但维持原样给人的痛苦更甚。Rice的内心其实知道这一点。
“你知道什么是nettles么?”Rice问。“一种带刺的草。在爱尔兰很常见。不认识这种草的人走进一片草地里绝对会被它们刺到,疼得人痛不欲生。我小时候经常去河边钓鱼,我去的那条河边就长了很多这种草。我爸教我,如果被刺到了的话就在四周看看,有nettles的地方附近一定有dock leaf。把dock leaf揉在伤口上就不会痛了。有时候为了解决痛苦,你要回到那个让你痛苦的地方,重访它。虽然听起来有点矛盾,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做音乐也是这样。痛苦和快乐在人身上达到极致的时候是很难分辨的。比如一个人用力笑的时候,眼睛里的泪水,身体在颤抖,他看起来也像在哭。”
人有时爱惜自己,有时又竭尽全力糟蹋自己。Rice喜欢这一类包含矛盾的事物。让他不再害怕音乐已经离他而去的办法,就是主动远离音乐。完全忘记音乐,一点音乐也不做。取而代之的,是去重访生命中的疼痛。
他对旅行一直有着难以解释的痴迷,于是他带着两个行李箱,里面塞满随身物品,上路了。他流连于不同的地方,但从不安顿下来。直到,他走到了冰岛。“冰岛这个地方给了这张专辑灵感。我爱上了这个地方,真心的”他解释道。
“最近这几年最让我激动的事情,是学习。学到了我一无所知。当然,我连这一点也是不知道的,而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没有给音乐那么重要的角色和注意力,它反而开始流动了。这个自相矛盾的事又变得有趣了。我想要的越少,得到的反而越多。
“然后有一天我发现我很久没有想过做专辑这件事了。这几年一晃而过。我坐下开始想象我自己重病在床,还有一个小时就死了。那个时候,我会想些什么?然后我发现其实我不在意多卖或者少卖了多少专辑。那个时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卸下面具做我自己,这样我至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过真实的自己,而不是我自以为合适的自己。
“意识到我没有诚实地面对自己和他人,对我影响很大。我告诉自己:你随时都可能死去,而那个时候你都不是你自己。那你是谁?皮囊下包裹的是谁,正在思考的这个人是谁,现在这个人,是谁?当我开始好奇地向自己内心探索时,音乐又开始浮现了。”
音乐回来了,但它们被谱写出来的方式不同了。它们以前更与外界相关;有时是忏悔性的,或者用他的方式说出对一段感情的结语,那些话,你曾经希望能在当时对那个人脱口而出。但是他现在写的歌完全不同了。像是你梦中形形色色的人们,其实都是对你自己某一个方面的映射。
“我经常会写歌作为对一些情境的反应。我开始端详我唱的那些词,我发现它们并不是真实的。我开始端详我表达自己的方式,以及这些歌词和故事是从哪来的。以前我的歌从好像是从报复别人的心态来写的,而现在,我没有人可以指责了。而现在,我看到了无数的情景,他们最后都归入了一个特定的结果,而每一个情景又有无数个不断变化、流动的决定性因素。我发现这种流动的不确定性的时候笑了,因为它让我之前认为糟糕的东西都变得美好。真是一个离奇的笑话。”
和制作人Rick Rubin合作也帮了大忙。
“我必须对Rick Rubin郑重地道谢,他让我重新走上正轨。”
他们俩在2013年二月份的Los Angeles的合作打消了Damien对重新制作专辑的所有疑虑。
“录制这张专辑花了这么久的原因就是我不停地开始,半途而废,再开始,又半途而废。所以没有任何进展。我看不惯我自己的作品。但是和Rick坐下来,他会把一切简化,让我的脑子静下来。
“举个例子,他会说‘我们只看这首歌这个地方。’我会对他说‘但是我不喜欢这首歌的中段第八小节’然后他会说‘这个小节你有什么不满意?’然后我会告诉他原因。然后他问我‘你喜欢这个旋律吗?’我喜欢这个旋律,但是歌词让我好捉急啊。他说‘ok,哪一句不喜欢?你喜欢这一句吗?’恩,我喜欢这一句,但是这边这一句好烦人。然后他会对我说‘那好,我们把事情弄明白了,除了这5个词,你整首歌都喜欢咯?’我不得不同意他。
“然后他就给我留家庭作业。他会说‘从现在到明天为止,你就对着这5个词。’他不是让我改掉它们。只是对着它们。他离开工作室之后我突然笑了,他拿我当小孩。就像让我收拾自己的玩具,把它们放好一样。但是就是靠着这种一步一步的方法,一首一首歌被做出来了。我不再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进展而对自己吹毛求疵了。Rick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你,这让你很自然地想去做得更好。他只是拿着那面镜子,让你看清自己,他不对镜子的东西作出评价。“
这张专辑包含了他诚实的心血和自我奉献。
"我把自己厘清了之后,我更加地开始考虑,‘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即使到了我觉得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我能不能放下那些包袱,做下去?’我其实可以,我也这么做了。我一直在挑战自己。在Rick身上我学到了如何坚持下去。
“我现在发现,没有人可以比我自己更支持我,也没有人可以比我自己更能摧毁我。没有人能比我自己更了解我,没有人可以比我自己更爱我或恨我。这样想给了我真正的自由。如果你把这种想法告诉别人他们会说‘你别总是‘我我我’行么‘。在我从小长大的爱尔兰,大家觉得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是很正常的,不要想着自己了,如果英格兰人不拿起鞭子抽我们,我们自己来。我受够了。我受够讨厌自己了。我想要改变这一点,所以我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来学习如何不再讨厌自己。当我不再讨厌自己,我也不再厌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新专辑像以前一样,是疏离,亲密的,但又有别的东西。一种强大的自信。这些歌中包含的信息,鼓励你做最好的自己,或者只让你确信,有某种更加宏大的存在,而你是它的一部分。这些歌让你想采取行动,即使只是让你对自己宽容一点,那也很棒了。
但是,《9》的发布之后,他却对下一张专辑的时机没有丝毫头绪。一年?两年?可能要直到他能写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为止。回忆录制过程时,他发现《0》的录制耗费了他极大的耐心,而录制《9》则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强烈地感觉到,有几件事情不弄清楚的话,他是没法继续制作专辑的。比如,为何《9》的成功没有给他带来满足感。
“那个时候我到了一个人生的‘高点’,去了很多很大的表演场合。钱像水一样流进来,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但是我的世界也在那个时候被改变了。我变得很不开心,好像又从那个‘高处’向下掉,一直掉啊掉,掉到了一个拥有一切,但还是不快乐的地步。那种感觉让人非常的,怎么说呢,揪心吧。就是从那时起我变得非常抑郁。
“如果你心中有一个梦想或者目标什么的想实现,那很简单。你可以告诉自己,‘当我达到这个目的,当我做成这件事,我就会很满足,很开心。’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实现梦想可以给你早上起床的动力,但不会给你长久的满足感。‘梦想成真’——用他们的话说,的时候,你会快乐一阵子的,而这些事情被时间平复了之后,你又是孤身一人,面对自己。如果你不能正确地面对自己,你什么都做不到。所以你会很自然地觉得,‘我拥有的还不够多,越多越开心’但并不是这样。快乐其实更像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一种结果。但那个时候我还不懂这些。那个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安心做一个快乐的成功人士,就像在大众眼中我给人的印象。虽然我这么想,我还是心里很空虚,一种无法被填满的空虚,这让我很慌乱。”
Damien必须从这种感觉中走出来。谚语说:“得天下而失初心,于夫何益?”对他来说,如果他还想继续做音乐的话,就必须先把自己的灵魂找回来。
Damien浪掷了他的青春,而且失去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知己,而他不能再纠结于这两件事了。这个知己很早就开始和他一起演出,而且后来和他一起录制了《0》,然后马不停蹄地巡演了数年。再后来他们一起录制了《9》,并再次上路巡演。他一直弄不懂,他怎么能和一个人的关系如此亲密,以及,这段关系怎么会烟消云散。
他完全被弄糊涂了。但谁不会呢?他得到了任何音乐人所渴望得到的一切——Shortlist Prize(专为独立音乐设立的奖项)、多张白金唱片认证、大批粉丝支持,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从那时起,他不再抱有对音乐的热爱,和以前在音乐上合作的朋友们也失去了联系。他觉得这是他的错。他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真心这么想。
Lou Reed(地下丝绒主唱,1942年3月2日-2013年10月27日)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崩溃之后才会有真正的突破。改变一些东西很难,但维持原样给人的痛苦更甚。Rice的内心其实知道这一点。
“你知道什么是nettles么?”Rice问。“一种带刺的草。在爱尔兰很常见。不认识这种草的人走进一片草地里绝对会被它们刺到,疼得人痛不欲生。我小时候经常去河边钓鱼,我去的那条河边就长了很多这种草。我爸教我,如果被刺到了的话就在四周看看,有nettles的地方附近一定有dock leaf。把dock leaf揉在伤口上就不会痛了。有时候为了解决痛苦,你要回到那个让你痛苦的地方,重访它。虽然听起来有点矛盾,但我觉得很有意思。做音乐也是这样。痛苦和快乐在人身上达到极致的时候是很难分辨的。比如一个人用力笑的时候,眼睛里的泪水,身体在颤抖,他看起来也像在哭。”
人有时爱惜自己,有时又竭尽全力糟蹋自己。Rice喜欢这一类包含矛盾的事物。让他不再害怕音乐已经离他而去的办法,就是主动远离音乐。完全忘记音乐,一点音乐也不做。取而代之的,是去重访生命中的疼痛。
他对旅行一直有着难以解释的痴迷,于是他带着两个行李箱,里面塞满随身物品,上路了。他流连于不同的地方,但从不安顿下来。直到,他走到了冰岛。“冰岛这个地方给了这张专辑灵感。我爱上了这个地方,真心的”他解释道。
“最近这几年最让我激动的事情,是学习。学到了我一无所知。当然,我连这一点也是不知道的,而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没有给音乐那么重要的角色和注意力,它反而开始流动了。这个自相矛盾的事又变得有趣了。我想要的越少,得到的反而越多。
“然后有一天我发现我很久没有想过做专辑这件事了。这几年一晃而过。我坐下开始想象我自己重病在床,还有一个小时就死了。那个时候,我会想些什么?然后我发现其实我不在意多卖或者少卖了多少专辑。那个时候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卸下面具做我自己,这样我至少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做过真实的自己,而不是我自以为合适的自己。
“意识到我没有诚实地面对自己和他人,对我影响很大。我告诉自己:你随时都可能死去,而那个时候你都不是你自己。那你是谁?皮囊下包裹的是谁,正在思考的这个人是谁,现在这个人,是谁?当我开始好奇地向自己内心探索时,音乐又开始浮现了。”
音乐回来了,但它们被谱写出来的方式不同了。它们以前更与外界相关;有时是忏悔性的,或者用他的方式说出对一段感情的结语,那些话,你曾经希望能在当时对那个人脱口而出。但是他现在写的歌完全不同了。像是你梦中形形色色的人们,其实都是对你自己某一个方面的映射。
“我经常会写歌作为对一些情境的反应。我开始端详我唱的那些词,我发现它们并不是真实的。我开始端详我表达自己的方式,以及这些歌词和故事是从哪来的。以前我的歌从好像是从报复别人的心态来写的,而现在,我没有人可以指责了。而现在,我看到了无数的情景,他们最后都归入了一个特定的结果,而每一个情景又有无数个不断变化、流动的决定性因素。我发现这种流动的不确定性的时候笑了,因为它让我之前认为糟糕的东西都变得美好。真是一个离奇的笑话。”
和制作人Rick Rubin合作也帮了大忙。
“我必须对Rick Rubin郑重地道谢,他让我重新走上正轨。”
他们俩在2013年二月份的Los Angeles的合作打消了Damien对重新制作专辑的所有疑虑。
“录制这张专辑花了这么久的原因就是我不停地开始,半途而废,再开始,又半途而废。所以没有任何进展。我看不惯我自己的作品。但是和Rick坐下来,他会把一切简化,让我的脑子静下来。
“举个例子,他会说‘我们只看这首歌这个地方。’我会对他说‘但是我不喜欢这首歌的中段第八小节’然后他会说‘这个小节你有什么不满意?’然后我会告诉他原因。然后他问我‘你喜欢这个旋律吗?’我喜欢这个旋律,但是歌词让我好捉急啊。他说‘ok,哪一句不喜欢?你喜欢这一句吗?’恩,我喜欢这一句,但是这边这一句好烦人。然后他会对我说‘那好,我们把事情弄明白了,除了这5个词,你整首歌都喜欢咯?’我不得不同意他。
“然后他就给我留家庭作业。他会说‘从现在到明天为止,你就对着这5个词。’他不是让我改掉它们。只是对着它们。他离开工作室之后我突然笑了,他拿我当小孩。就像让我收拾自己的玩具,把它们放好一样。但是就是靠着这种一步一步的方法,一首一首歌被做出来了。我不再因为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进展而对自己吹毛求疵了。Rick可以毫无保留地接受你,这让你很自然地想去做得更好。他只是拿着那面镜子,让你看清自己,他不对镜子的东西作出评价。“
这张专辑包含了他诚实的心血和自我奉献。
"我把自己厘清了之后,我更加地开始考虑,‘我能做到什么地步?’即使到了我觉得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对自己说‘我能不能放下那些包袱,做下去?’我其实可以,我也这么做了。我一直在挑战自己。在Rick身上我学到了如何坚持下去。
“我现在发现,没有人可以比我自己更支持我,也没有人可以比我自己更能摧毁我。没有人能比我自己更了解我,没有人可以比我自己更爱我或恨我。这样想给了我真正的自由。如果你把这种想法告诉别人他们会说‘你别总是‘我我我’行么‘。在我从小长大的爱尔兰,大家觉得不把自己当回事儿是很正常的,不要想着自己了,如果英格兰人不拿起鞭子抽我们,我们自己来。我受够了。我受够讨厌自己了。我想要改变这一点,所以我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来学习如何不再讨厌自己。当我不再讨厌自己,我也不再厌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新专辑像以前一样,是疏离,亲密的,但又有别的东西。一种强大的自信。这些歌中包含的信息,鼓励你做最好的自己,或者只让你确信,有某种更加宏大的存在,而你是它的一部分。这些歌让你想采取行动,即使只是让你对自己宽容一点,那也很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