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很多年以后当年的一切都化为泡沫和尘土消融于这世界中,但发生在那一时期的那件事仍旧是诗人们所津津乐道的对象;在所有的美都存于时间时众人难以捕捉他们所存在的诗意,而只能在即将消纵之时叹息——一如那位画家和那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丽之间转瞬即逝的绵绵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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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那年二十六岁。
他脸上摆出笑容的肌肉在他转为背对侯爵夫人时彻底松懈,画家厌恶繁琐的社交就如小姐们厌恶刺绣,而正在他专注于烛火之下白色蕾丝桌布之上的奶油蛋糕和水果之时,他遇见了他的灵感之源、他的生命之火。
少年面对着他,正在和侯爵夫人相谈甚欢,在侯爵夫人肥壮的身体和繁复的裙摆之中少年穿西装的瘦削身影显得修长而俊美,他金色的卷发紧贴着头皮勾勒出那个完美的颅骨、又在那双蓝色的眼眸和微卷的睫毛之上打着卷。他的眉毛、他的头发、他发出的极富感染力的笑容……
画家的手颤动着,他感到一幅布满了瑰丽色彩的画作正在他的脑海里成形:那是一幅人物肖像,是一个金、发、的、少、年。
这时少年结束了谈话,踱步到距离他十几步远的长桌的另一头,他伸手从果盘里拣出一颗樱桃送到唇边;也许是因为无人注意他时的自娱自乐,他把樱桃咬在两排牙齿中间。
画家感觉整个人都沸腾了,在彻响大脑的轰鸣声中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少年修长素净的手以及红色的唇—白色的牙齿—红色的樱桃这样的组合让天生对色彩敏感的他不禁浑身战栗,他感到笔下那些用色彩拼凑却缺少了灵气的人物一一涌现出鲜活的神韵。
画家定定地盯着少年,而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他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有些奇怪地看过来。
带着一些自己自娱自乐的小游戏却被人发现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少年把樱桃含进嘴巴里,给了画家一个笑。
那是一个画家二十六年的人生中看到过最缓慢却最精致的笑:从逐渐舒缓的眉梢到缓缓上扬的眼角,微微抿起的唇瓣到因为嘴里的樱桃而在颊边形成的笑纹,一切都如预先设计好一般发生却丝毫不显矫柔做作。
画家只看了一眼,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好像沉于水中的人感觉着自己暂停的呼吸。那双碧蓝的眸子是如此幽深、如此璀璨夺目——他愿把少年的肖像仔细描绘在心版上,以他的血肉之躯做那肖像的画框。
#我天生的尤物哟,我该如何将你的美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