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父亲平静地用餐,叶秋只敢瞄了几眼,便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着饭。尽管牛扒很好吃,可他还是食不知味,因为凯瑟琳夫人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感觉他就像正被解剖的尸体,医生正在一点一点地研究他的结构,就好像他是一个新的生物一样。
“先生,从来没见过您的儿子啊,是刚接回来的吗?”凯瑟琳夫人如针一般的话语毫不留情地抛出,父亲似乎早已料到,脸色毫无波澜起伏,“嗯,是的。”
琳达一直默默地坐在旁边,她已经意识到这是属于大人们的谈话。事实上也就是这样的,虽然她还无法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但也只能埋头吃饭。饭菜很可口,这是慕容置疑的。她已经准备好来享受一场美食的盛宴了。
“哦,是吗?”凯瑟琳夫人突然朝叶秋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叶秋感到有些诧异,只好尴尬地点点头。叶秋看见凯瑟琳夫人的耳环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凯瑟琳夫人慢慢站起身,温柔地摸了摸叶秋的头,“哦,真是可爱的男孩子。”可叶秋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寒意。太虚假了,这样的感情。
叶秋看见父亲如冰山般的眼光看着他,他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压迫感。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警告他不许乱动。叶秋打了个寒颤,把目光移到别处。父亲凌厉地眼神让他感到了一丝恐惧感。明明只是一次晚餐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秋感觉度日如年,好像无论他怎么样做都是不对的。他颤颤巍巍地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肉,放在自己的碗里,还要时不时地观察父亲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父亲扫视了整张餐桌上的饭菜,然后轻轻唤来在一旁等候许久的管家。“上最后一道菜吧。”是要结束了吗?叶秋的眼中又燃起一丝希望,那样的话就太好了呢!
父亲站起身,来到了叶秋的身边,充满歉意地对凯瑟琳夫人说:“真是抱歉,接下来请夫人您的女儿先去小餐厅用餐吧,还有我的儿子。我有些话想对夫人您说。”
叶秋和琳达被管家带到了另一个餐厅,比主餐厅要小的多。叶秋不明白父亲这样做的原因,或许是他们真的有什么要事要谈吗?还是说碍于面子把他请了出去?
女仆一个一个按照主餐厅的菜肴顺序上菜,但是菜量明显少了很多。是怕他们两个人吃不完?叶秋随意地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对披着金黄色马尾的琳达置之不理。
“喂,态度可真是差啊?”琳达显然有些生气,但并没有斤斤计较。虽然从主餐厅转到了小餐厅令人不爽以外,菜样看起来还是一样的。她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很不喜欢这里,对吧?”琳达边吃饭边看向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叶秋。“叶秋是吧?这个名字真好听呢。”听到赞美的话语,叶秋显得有些拘谨了。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叶秋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嗯。”算是吧。最后的一句话叶秋没有说出口。这似乎是今晚唯一能让他聚精会神的一件事情了。其他的都是那么无聊,难道大人们都是这样子的吗?虚伪?好面子?那样的话我可不可以不要长大。
琳达依然从容不迫地切着牛扒,看着叶秋疑惑的神色好似猜出了他的心思般缓缓道:“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她无奈地望着叶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你刚刚被你父亲接回来,还不太清楚。”
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叶秋的好奇心被点燃,他用疑惑不解的神色注视着坐在她对面的琳达。听着琳达的叙述叶秋突然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知了。
“你父亲和我母亲,在城里都是有着很大权势的人。”琳达抿了几口柠檬汁。这句话她似乎已经说过几遍了,所以她现在才得以淡定地看着叶秋吃惊的神色。“我想你应该也是略有耳闻的,即便是你才刚来几天而已。城里的人都知道,权势越大的人,都喜欢混在一起。”她像是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般倚在门缝里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以后才回到座位,吩咐侍候的女仆待会再来。“这点很正常,但是更重要的是后面的内容。”琳达欲言又止,显然是看见了叶秋现在的神色,便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嗯,还好。”声音骤然变得如蚊子一般渺小。叶秋从来没有想到父亲会是这么的有钱有势,这样的事实他的心脏或许会一时承受不来,因为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的声音。
“你父亲和我母亲,关系一直都非常的亲密。或许是因为物以类聚的缘故,又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外人都以为你父亲只是权力很大,但并不清楚你父亲的职位。连我在听说这个消息前也是这样一直以为的。”琳达又用刀把桌子上的牛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放进自己的嘴巴里。“其实你父亲……”
然而琳达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就被人用力地推开了。叶秋下意识地朝门那边望了一眼,是父亲。“你们在谈论什么?”父亲面带愠色,跟在他后面的是凯瑟琳夫人。是不是刚才的内容都被父亲听到了?叶秋看向琳达,她一脸从容。“我们只是在聊天而已。”叶秋有些佩服琳达的淡定,如果换成是他或许早就被吓的不轻。
“来,宝贝儿,我们回家。”凯瑟琳夫人向着琳达打招呼。琳达信服地点点头,转身去取衣架上的外套。在路过叶秋身边时,她轻轻耳语。“刚才说的事,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包括你父亲。”说完她朝着叶秋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叶秋坐在椅子上,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才琳达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