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心不已（上）
这几日，最难熬的当然还是于海川，虽然案情的一切都是明朗化的，无须再要什么口供，但日本人每天还是要照例对他审讯一次。不要说吊打非刑，就是那戴铁镣裹铁链的牢狱之苦，就足以使人痛不欲生。然而，于海川毕竟是位钢筋铁骨的硬汉。此时，他想的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义勇军战友，想的是那燃遍了辽水之滨的抗日烽火，至于个人的安危，早已置之度外。富永景三郎问他：“于海川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打日本？”一听这话，于海川那两道浓眉已经倒竖起来，两眼的寒光直射富永，“亏你问得出来，我也要问你一句，你们为什么要侵略中国！”一句话问得富永张口结舌。
转眼过了半个月时间，于海川明显感到日本人对他的刑讯逼供已不似从前。他心中纳闷儿，莫不是日本人认为从自己身上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才减缓了压力？莫不是妹夫陈亚兴那头儿起了什么作用？其实呢，都不是。
只因一周以来，郑家屯周围的情况发生了突变，几乎每天日方都有小股宪警特人员遭到袭击。城内巷道还发现了大量字标，上面写道：“谁害于海川，送谁上西天！”“海川生，辽源宁；海川凶，县署平”等等，落款豁然标明反满抗日义勇军。弄得日本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因此日本人暂时还不敢把于海川如何。
不用说，这些举措也都是六合的队伍所为。六合一面让部下加紧“兴风作浪”，令敌人心惊胆寒，以此来强化于海川的安全。一面又派出流星快马赶奔辽南，向高荫周司令飞报于海川罹难的消息。辽源义勇军本部的潘清泰、冯振刚早已闻讯，也即刻掉头北上，杀回了辽源县，现在已与六合汇于一处，如今压在郑家屯周围的抗日义勇军已达千人之众。他们随时出击，破坏县城日伪的防务，骚扰日军行动，弄得两个参事官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这一日，两位参事官正苦无良策，陈亚兴缓步来到他们的办公室，向他们说道：“参事官，目前县城的治安情况越来越恶化，咱们需要想个办法才是。”说完便慢条斯理地吸起烟来。
“你的，有办法？”富永景三郎这一问，陈亚兴才言不由衷地开了腔，“不管怎么说，这个于海川是不能再留了。别看他是我的亲戚，我也毫不姑息！”
“杀掉！”权亢集瞪着贼眼盯住了陈亚兴，陈亚兴并未否认，而是随风就势地点了点头。这一小小的动作，弄得日本人大惑不解，难道陈亚兴真的要大义灭亲？然而，陈亚兴心里十分明白，不管他怎么点头，日本人是决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掉于海川的。陈亚兴对当时的形势明如观火，了如指掌。眼下侵华日军正忙于抢占地盘，战线拉得过长，他们兵力分散，首尾不能相顾。当时，日方统属的各种杂牌军都算上，驻郑家屯的守军也不过千人。如果他们草率地杀死于海川，定会激怒义勇军，很可能招致兵败城摧的严重后果。富永景三郎、权亢集这两个老狐狸是决不会冒这个风险的。他们明白，只有留着于海川的活口，义勇军才不会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这样他们的日子也就安稳些。
谈到处决于海川的话题，陈亚兴不住地点头，而两位参事官却不约而同的不停地摇头。沉默了一阵子，陈亚兴又说了话，“我所以提出要杀掉于海川，主要是从我自身考虑的。你们知道，于海川是我的内兄，我如今是和皇军坐在一条板凳上，又是满洲国的一县之长，决不能因私而废公。现在，从皇军和县城的安危出发，我认为，即便不杀掉于海川，也应该把他弄到其它地方去，这样就可以转移抗日义勇军的目标。”
“要西，要西，陈县长，这在你们中国的兵法中叫做调虎离山或嫁祸于人，这个主意好得很。”富永景三郎对陈亚兴的意见十分诚服地点了点头。
当时，日伪当局在与辽源县相邻的梨树县已经成立了一家高级法院，富永景三郎和权亢集审时度势，认为于海川确实是个大刺猬，捧又捧不得，放又放不下，觉得把他交付给法院审判确是一个万全之策，所以当即采纳了陈亚兴的意见，秘密地将于海川移送到了梨树的高级法院。
消息传到齐祝平的耳朵里，令他忽地想起了“衣勇”嘱托的话，必须把于海川的去向随时告诉抗日义勇军哪！可是通过什么途径才能把消息传出去呢？情急之中，他忽然眼前一亮，消尔沁李管事的形象立刻浮现在他的脑际。齐祝平不容多想，骑上一辆自行车就直奔城南而去。
齐祝平风风火火地来到消尔沁张家大院，很快找到了李管事。李管事赶紧命人打茶倒水款待这位不同寻常的来客。李管事高兴地说道：“回来的人都说了，如果没有你齐局长的照应，这六个人肯定得死到里边儿，能把他们救出来，这可是您的大恩大德呀！”
“李管事，说实在的，一见到义勇军，我就深感各个都是仗义执言，都活得堂堂正正，可我在日本人手下混日子，虽说身为局长，确不如猪狗，连丁点儿自由都没有。嗨——，这辈子人当的，生不如死呀！”两人正说着，忽听当院有人喊叫：“太君，容我去通禀一声。”话音未落，咣的一声，本间德治带领四个警察已经闯了进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齐祝平魂飞天外。
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齐祝平动身后，早有监视他的人报告了本间德治。因为这些日子，齐祝平动辄只身外出，已经引起了本间德治的怀疑，因此他派人暗里监视齐祝平的行踪。今天，见齐祝平又只身出去，便亲自带人紧随其后，想对他查个水落石出，看齐祝平到底是在干些什么？
日本人一冲进来，可把齐祝平吓坏了，还未来得及开口，已被本间德治打了一个耳光，然后大骂道：“八格牙路，你的，到这里什么的干活？”本来齐祝平也想找句托词搪塞一下，怎奈这一耳光打得突然，竟使齐祝平一时无言以对，处于完全尴尬的境地。
情急之间，齐祝平来不及多想，猛地掏出手枪就是几家伙，当场击毙了两个警察。但本间德治并未被击倒，只伤了左腕。这个日本人乃是行伍出身，反应十分机敏，迅疾地挥手一枪击中了齐祝平的左胸。
与此同时，本间德治的脑后也挨了重重的一击，顷刻栽倒在地。剩下那两个警察见势不妙，忙往外跑，不想又被击倒本间德治的人用枪逼住，紧随其后又进来四个壮汉把两个警察架出屋去。这位凌空飞降，身手敏捷的不是别人，正是隐藏在侧屋的义勇军团长六合。
六合急上前去搀扶伤势很重的齐祝平，见他已是奄奄一息。齐祝平微睁双眼，见是六合，便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衣勇兄弟，于司令——，已被——解往梨树——法院。”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动了。
这时，六合声泪俱下地哭道：“祝平兄弟，你弃暗投明，忠义可嘉，义勇军永远不会忘记你呀！”
自这日，义勇军的抗日烽火很快燃过了东辽河，使驻在梨树的日伪势力遭到沉重的打击。这样一来，梨树县的日本人也清醒过来了，究其挨揍的原因也是因为解来了一个于海川所致。为了自顾安危，日本驻梨树的参事官急忙下令，把于海川赶快解往新京（当时的长春）。
这几日，最难熬的当然还是于海川，虽然案情的一切都是明朗化的，无须再要什么口供，但日本人每天还是要照例对他审讯一次。不要说吊打非刑，就是那戴铁镣裹铁链的牢狱之苦，就足以使人痛不欲生。然而，于海川毕竟是位钢筋铁骨的硬汉。此时，他想的是曾与他并肩作战的义勇军战友，想的是那燃遍了辽水之滨的抗日烽火，至于个人的安危，早已置之度外。富永景三郎问他：“于海川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打日本？”一听这话，于海川那两道浓眉已经倒竖起来，两眼的寒光直射富永，“亏你问得出来，我也要问你一句，你们为什么要侵略中国！”一句话问得富永张口结舌。
转眼过了半个月时间，于海川明显感到日本人对他的刑讯逼供已不似从前。他心中纳闷儿，莫不是日本人认为从自己身上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才减缓了压力？莫不是妹夫陈亚兴那头儿起了什么作用？其实呢，都不是。
只因一周以来，郑家屯周围的情况发生了突变，几乎每天日方都有小股宪警特人员遭到袭击。城内巷道还发现了大量字标，上面写道：“谁害于海川，送谁上西天！”“海川生，辽源宁；海川凶，县署平”等等，落款豁然标明反满抗日义勇军。弄得日本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因此日本人暂时还不敢把于海川如何。
不用说，这些举措也都是六合的队伍所为。六合一面让部下加紧“兴风作浪”，令敌人心惊胆寒，以此来强化于海川的安全。一面又派出流星快马赶奔辽南，向高荫周司令飞报于海川罹难的消息。辽源义勇军本部的潘清泰、冯振刚早已闻讯，也即刻掉头北上，杀回了辽源县，现在已与六合汇于一处，如今压在郑家屯周围的抗日义勇军已达千人之众。他们随时出击，破坏县城日伪的防务，骚扰日军行动，弄得两个参事官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这一日，两位参事官正苦无良策，陈亚兴缓步来到他们的办公室，向他们说道：“参事官，目前县城的治安情况越来越恶化，咱们需要想个办法才是。”说完便慢条斯理地吸起烟来。
“你的，有办法？”富永景三郎这一问，陈亚兴才言不由衷地开了腔，“不管怎么说，这个于海川是不能再留了。别看他是我的亲戚，我也毫不姑息！”
“杀掉！”权亢集瞪着贼眼盯住了陈亚兴，陈亚兴并未否认，而是随风就势地点了点头。这一小小的动作，弄得日本人大惑不解，难道陈亚兴真的要大义灭亲？然而，陈亚兴心里十分明白，不管他怎么点头，日本人是决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掉于海川的。陈亚兴对当时的形势明如观火，了如指掌。眼下侵华日军正忙于抢占地盘，战线拉得过长，他们兵力分散，首尾不能相顾。当时，日方统属的各种杂牌军都算上，驻郑家屯的守军也不过千人。如果他们草率地杀死于海川，定会激怒义勇军，很可能招致兵败城摧的严重后果。富永景三郎、权亢集这两个老狐狸是决不会冒这个风险的。他们明白，只有留着于海川的活口，义勇军才不会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这样他们的日子也就安稳些。
谈到处决于海川的话题，陈亚兴不住地点头，而两位参事官却不约而同的不停地摇头。沉默了一阵子，陈亚兴又说了话，“我所以提出要杀掉于海川，主要是从我自身考虑的。你们知道，于海川是我的内兄，我如今是和皇军坐在一条板凳上，又是满洲国的一县之长，决不能因私而废公。现在，从皇军和县城的安危出发，我认为，即便不杀掉于海川，也应该把他弄到其它地方去，这样就可以转移抗日义勇军的目标。”
“要西，要西，陈县长，这在你们中国的兵法中叫做调虎离山或嫁祸于人，这个主意好得很。”富永景三郎对陈亚兴的意见十分诚服地点了点头。
当时，日伪当局在与辽源县相邻的梨树县已经成立了一家高级法院，富永景三郎和权亢集审时度势，认为于海川确实是个大刺猬，捧又捧不得，放又放不下，觉得把他交付给法院审判确是一个万全之策，所以当即采纳了陈亚兴的意见，秘密地将于海川移送到了梨树的高级法院。
消息传到齐祝平的耳朵里，令他忽地想起了“衣勇”嘱托的话，必须把于海川的去向随时告诉抗日义勇军哪！可是通过什么途径才能把消息传出去呢？情急之中，他忽然眼前一亮，消尔沁李管事的形象立刻浮现在他的脑际。齐祝平不容多想，骑上一辆自行车就直奔城南而去。
齐祝平风风火火地来到消尔沁张家大院，很快找到了李管事。李管事赶紧命人打茶倒水款待这位不同寻常的来客。李管事高兴地说道：“回来的人都说了，如果没有你齐局长的照应，这六个人肯定得死到里边儿，能把他们救出来，这可是您的大恩大德呀！”
“李管事，说实在的，一见到义勇军，我就深感各个都是仗义执言，都活得堂堂正正，可我在日本人手下混日子，虽说身为局长，确不如猪狗，连丁点儿自由都没有。嗨——，这辈子人当的，生不如死呀！”两人正说着，忽听当院有人喊叫：“太君，容我去通禀一声。”话音未落，咣的一声，本间德治带领四个警察已经闯了进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齐祝平魂飞天外。
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齐祝平动身后，早有监视他的人报告了本间德治。因为这些日子，齐祝平动辄只身外出，已经引起了本间德治的怀疑，因此他派人暗里监视齐祝平的行踪。今天，见齐祝平又只身出去，便亲自带人紧随其后，想对他查个水落石出，看齐祝平到底是在干些什么？
日本人一冲进来，可把齐祝平吓坏了，还未来得及开口，已被本间德治打了一个耳光，然后大骂道：“八格牙路，你的，到这里什么的干活？”本来齐祝平也想找句托词搪塞一下，怎奈这一耳光打得突然，竟使齐祝平一时无言以对，处于完全尴尬的境地。
情急之间，齐祝平来不及多想，猛地掏出手枪就是几家伙，当场击毙了两个警察。但本间德治并未被击倒，只伤了左腕。这个日本人乃是行伍出身，反应十分机敏，迅疾地挥手一枪击中了齐祝平的左胸。
与此同时，本间德治的脑后也挨了重重的一击，顷刻栽倒在地。剩下那两个警察见势不妙，忙往外跑，不想又被击倒本间德治的人用枪逼住，紧随其后又进来四个壮汉把两个警察架出屋去。这位凌空飞降，身手敏捷的不是别人，正是隐藏在侧屋的义勇军团长六合。
六合急上前去搀扶伤势很重的齐祝平，见他已是奄奄一息。齐祝平微睁双眼，见是六合，便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衣勇兄弟，于司令——，已被——解往梨树——法院。”说完这句话便再也不动了。
这时，六合声泪俱下地哭道：“祝平兄弟，你弃暗投明，忠义可嘉，义勇军永远不会忘记你呀！”
自这日，义勇军的抗日烽火很快燃过了东辽河，使驻在梨树的日伪势力遭到沉重的打击。这样一来，梨树县的日本人也清醒过来了，究其挨揍的原因也是因为解来了一个于海川所致。为了自顾安危，日本驻梨树的参事官急忙下令，把于海川赶快解往新京（当时的长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