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帝即位，年号延祉，照例应是大选，家里却传了消息，该是我去。）
（ 除去方听闻消息时的惊愕，我并未有多余的情绪，或者换句话来说，有旁的情绪亦没有用，我只需要服从。连着几日未曾给额娘请安了，我只是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欲落的梅花，和年关时系上此刻有些破旧的红绸子。我一遍一遍回想，想象当额娘与安王府听闻这个消息会抱有怎样的神情，眼里是冷漠的快意。）
（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冽，或许是在那个得悉自己身世的雨夜，或许是在与安郡王对质无果的那个晴日，又或许是额娘日复一日的沉默，和他躲躲闪闪的目光。“真的吗？”我那样问他，仰着头，去问我那个名义上的姑父，我看到他眼底的裂痕和幽深的疼痛，然后他说，真的。我只是你的姑父而已。）
（ 额娘来时，我正梳妆，三千青丝如瀑，偶尔有一丝打了结，便执桃木梳狠狠顺下去，扯得头皮发麻，镜中人的眼里都是狠厉，偏偏还笑。我能折磨谁？我只能这样对自己。迎也懒得去迎，只是将桃木梳上那一小缕头发摘下，在手心里慢慢团成一团，这才起身开门，微笑如常，声线亦如平日柔婉。）
：额娘安好。

（轻轻用力推门而入，迎上来的还是她一如往常的笑颜，或许这就是她的武器。不论发生了什么，自小到大她都是用这个表情来面对，这也可以是她的保护，不论何时何地她总是笑颜如花，怎叫他人去猜她的心思呢。这样看来，家里的决定平常上面有添了必然，她的性子是小辈儿里最适合入宫的了。）
（径直走两步越过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方才转身强挤出一丝笑意，目光上下打量着她，总觉得心里突然多了什么情愫。）
“这几天没见，你瘦了不少，怎么还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语气带着埋怨更多的是关心，这样同她说话还是第一次。）

（ 听到她说话的语气，似乎与往日的淡漠不同，微微歪了头，像一个狡黠的小兽，似是疑惑，似是嘲笑，笑容浅浅回收，唇角却保持一点上弯的弧度，唯独一双眼，依旧如常，幽深而似笑非笑。她第一次这样对我说话，我所能给她的反应，却只有麻木。）
（ 甚至我在惊疑这样的麻木，我本来想象过无数次她与我之间温情的场面，或许我跪坐在地上，她为我绾发；或许与她共在厨间，为阿玛做一顿或许不好吃却充满暖意的饭；又或许两个人像闺蜜似的，悄悄溜出府去吃一根街边的糖葫芦。）
（ 可是晚了。）
（ 我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像一句难以破灭的诅咒一直重复在耳边。从我将参与今年大选的消息传来，我便已经知道。所有的过往，不管如何补救，都晚了。）
：额娘说笑了，璟安一向纤细，练舞所致，无需挂齿。
（ 她唤我纳穆，或许是因为她根本都不敢唤我晚晚。是什么晚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疏离，我便更加疏离，这便是为什么我从来在她面前只称自己的名字。露齿笑时温婉而谦和，我却觉得我心里有什么在不断地膨胀，甚至，几乎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