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代的李导是不为我们所理解的,以为他只是浅滩,可一竿子杵下去,不着底。他看起来太平凡,人头攒动里找不着身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若不是与他同组,他也终究是我记忆中的无名小卒。
碰巧我们在同样的时间里有过同样的爱好:电影、公路精神、剧本…有可以争论不休的东西——民谣与经典老歌、小说等等。这些事物使我们有所交集,可能过段时日他会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可于我而言,整个人生都有所转变。在封闭式的校园里,我经常想想墨脱,想想大理,想想凯鲁亚克,会看看关于电影剧本写作和电影历史的书籍,周末回家不再没日没夜地打游戏,而会看看许鞍华的、王家卫的电影,反刍一下那些他口中好的坏的。我本是一团水蒸气,是他告诉我有雪花的存在,告诉我人可以凝结,可以沉淀,可以发酵。
拉扯着我,领我走一路,然后把我的手递给王朔、递给一些旧的新的,或冷门或热切的人事,我才得以沿着往下走。
时间的火车开呀开,让我暂时成为小孩子,专注地一笔一画地写下去,别长成个面目可憎、疲于应酬的傻大人。
我呆坐在电扇前,汗已经快干了,身上开始发凉。楼道上加完夜班的人回家了,关门的声音厚重得就像人的记忆。可人的记忆也没有多厚重呢,将一切曾使我们痛苦不堪、无比欢心雀跃的人事压缩,从他们头上碾过去,使他们都变成平面的,变得无痛无痒。薄薄一片,风往哪儿吹,它就被牵着鼻子往哪儿走,稍不留神就被刮得远远的,怎么都想不起了。
天微微泛白了,我起身开灯,抬头看了看挂钟,四点五十。愣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又再关上灯,躺回床上,伸展开四肢。
再睡上一个小时,醒来就身处一个喧嚣的人世。自由、爱情这些自我的东西摆在摩肩接踵的世界上,抬不动手和脚。手一伸,原来的位置就被别的东西占据了,搁不回去;脚一抬,就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所以每个人都缩手缩脚地活着,不敢向前,也不敢退后。
那就当我这一晚是在做梦了,自由,爱情——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