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该篇文章是一篇小说，其中人物都是虚构的，请不要将其中的人物看作任何人）
我常和老李谈心。他说，我听，一路上我们说着闲话。
据老李自己讲：六班组建后，同学们都组织起来；那时候他“脑袋慢”，“没绕过来”，“晚了一步”，就“进不去了”。他感叹自己“人傻了，没用了”。老李常有失群落伍的惶恐，因为他是一个班委。他靠着活命的只是一份令人生厌的职业；有个朋友是班长，有几个伙伴“能谈心”，此外在班里就没什么朋友。
老李有好几个面，有一面是“对老师的”，令人生厌的，同学不愿和他聊天，怕他告老师，说了什么。有人说，这只奇葩大约年轻时候不老实，被告了老师，心里受了伤。他那些好面也被人忽视，不了解他就看不见。有一次，他为了给同位装内裤，跑遍半个学校，又累又乏。那时候我们在班里，我同位说他是太闲得，给他说了好几次“没必要”，看他就好多了。他也许是太久为班服务而心力憔悴，也许是学习太累，反正同是不幸，而后者该是更深的不幸。
有一天傍晚，我们同桌散步，经过班里的一个荒僻的角落，看见一个小Q同学，他正在骂人；老李正迈着他那沉重的步伐到他身边去。后来我和老李散步和他闲聊的时候，问起那里是不是他的小组。他说，呆那儿好久了。
有一年夏天，老李刚接到老师给的任务，愿意给我们做MV，赶制完成。我们当然不要他日夜工作。每天清晨，老李背着包上三楼，给我们展示课件。他做的东西比他前任做的多一倍，时间相等。班委会的班委我们大多熟识，老李是其中最逗比的。他从没看透我们是反感他的的同学，他大概压根儿没想到这点。
“光荣小组计划”开始，同位不知怎么的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我跟他道了别，烦老李送他去办公室。我自己不敢去办公室，独自下楼梯到办公室门口等待。老李帮我把同位带进去，却坚决不肯离去。他说：“我送你同位找老师，我也很担心。”我一定要让他离开，他哑着嗓子悄悄问我：“他还能活着出来吗?”我笑说一定，他才走了却还不大放心。
我们刚海选回来，新的座次都公布了。老李只好默默接受他跟小Q同学同位的现实。他并没有力气打赢小Q同学。幸亏有一位班主任还不是太丧心病狂，安排了后桌。老李欣然在那个座位坐下并安然地开始学习生活，好像有了这两个后桌，老李就安全了不会发疯。我问老李凭这俩后桌，是否能维持生活。他说可以凑合。可是过些时老李病了，不知什么病，每天总是无精打采的，总不见好。开始几个月他还能笑着与我聊天，以后只是单独一人跑出教室坐车回家了。
有一天，我在二楼看见老李，正好看见老李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往常他说数学作业的时候，或在课间写着作业聊起天来，不显得那么高。也许他平时不那么瘦，也不那么直僵僵的。他面如死灰，两只眼上都仿佛有着伤，分不清哪一只疼、哪一只更疼。说得可笑些，他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就像我想像里的僵尸，前额上流着一些红褐色的血，打上一棍就会瘫坐在地上。我吃惊地说：“啊呀，老李，你在老J办公室门口干嘛?”
他“嗯”了一声，直着脚往里走，对老J伸出两手。他一手拿着个瓶子，一手拿着一包东西。
老J忙去接。瓶子是坏的，包裹里是一封信。我记不清是这么厚还是那么厚，因为在我记忆里厚得数不完。我也记不起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意思很明白，那是他想辞职的。
老J强笑说：“老李，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连你都辞职?”
他只说：“我不干了。”
老J和他促膝长谈，签了他的辞职信，然后转身关上门。他赶忙止住老J说：“我还要上课。”
老J也赶忙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既然自己来了，就免得再找你了。”
他也许觉得我这话有理，走了进去。
老J把他包信封的一方灰不灰、蓝不蓝的方格子破布叠好还他，他一手拿着布，一手抹着泪，滞笨地转过身子。我忙去给他开了门，站在楼梯口，看他直着脚一级一级上楼去，直担心他拌楼梯摔倒。等到听不见脚步声，我回班才感到抱歉，没问他究竟是为什么。可是我被吓得糊涂了，那傻愣愣的眼神好像不经问，稍一询问就会使他大哭一场。我不能想像他是怎么回班的。
过了十多天，我没见到老李，我只碰见老李同院的老王。我问“老李怎么了?好些没有?”
“早疯了。”
“呀，他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疯的?就是到老J那儿的第二天。”
他还讲老李最近整天絮叨的琐碎的事情——什么不要怪小Q，班委要追求上进。我也不懂，没多问。
我回班看着角落空荡荡的那个座位和他同位小Q，一再追忆老李和老J对答的话，捉摸他究竟遭遇了怎样恐怖的事。我想他还没有疯。但不知为什么，每想起老李，总觉得心上不安。因为看见他的那一封辞呈?因为他总尽心竭力，我们却总是蔑视他?都不是。几年过去了，我渐渐明白：那是一个享受的人对一个奉献者的愧怍。
我常和老李谈心。他说，我听，一路上我们说着闲话。
据老李自己讲：六班组建后，同学们都组织起来；那时候他“脑袋慢”，“没绕过来”，“晚了一步”，就“进不去了”。他感叹自己“人傻了，没用了”。老李常有失群落伍的惶恐，因为他是一个班委。他靠着活命的只是一份令人生厌的职业；有个朋友是班长，有几个伙伴“能谈心”，此外在班里就没什么朋友。
老李有好几个面，有一面是“对老师的”，令人生厌的，同学不愿和他聊天，怕他告老师，说了什么。有人说，这只奇葩大约年轻时候不老实，被告了老师，心里受了伤。他那些好面也被人忽视，不了解他就看不见。有一次，他为了给同位装内裤，跑遍半个学校，又累又乏。那时候我们在班里，我同位说他是太闲得，给他说了好几次“没必要”，看他就好多了。他也许是太久为班服务而心力憔悴，也许是学习太累，反正同是不幸，而后者该是更深的不幸。
有一天傍晚，我们同桌散步，经过班里的一个荒僻的角落，看见一个小Q同学，他正在骂人；老李正迈着他那沉重的步伐到他身边去。后来我和老李散步和他闲聊的时候，问起那里是不是他的小组。他说，呆那儿好久了。
有一年夏天，老李刚接到老师给的任务，愿意给我们做MV，赶制完成。我们当然不要他日夜工作。每天清晨，老李背着包上三楼，给我们展示课件。他做的东西比他前任做的多一倍，时间相等。班委会的班委我们大多熟识，老李是其中最逗比的。他从没看透我们是反感他的的同学，他大概压根儿没想到这点。
“光荣小组计划”开始，同位不知怎么的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我跟他道了别，烦老李送他去办公室。我自己不敢去办公室，独自下楼梯到办公室门口等待。老李帮我把同位带进去，却坚决不肯离去。他说：“我送你同位找老师，我也很担心。”我一定要让他离开，他哑着嗓子悄悄问我：“他还能活着出来吗?”我笑说一定，他才走了却还不大放心。
我们刚海选回来，新的座次都公布了。老李只好默默接受他跟小Q同学同位的现实。他并没有力气打赢小Q同学。幸亏有一位班主任还不是太丧心病狂，安排了后桌。老李欣然在那个座位坐下并安然地开始学习生活，好像有了这两个后桌，老李就安全了不会发疯。我问老李凭这俩后桌，是否能维持生活。他说可以凑合。可是过些时老李病了，不知什么病，每天总是无精打采的，总不见好。开始几个月他还能笑着与我聊天，以后只是单独一人跑出教室坐车回家了。
有一天，我在二楼看见老李，正好看见老李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往常他说数学作业的时候，或在课间写着作业聊起天来，不显得那么高。也许他平时不那么瘦，也不那么直僵僵的。他面如死灰，两只眼上都仿佛有着伤，分不清哪一只疼、哪一只更疼。说得可笑些，他简直像棺材里倒出来的，就像我想像里的僵尸，前额上流着一些红褐色的血，打上一棍就会瘫坐在地上。我吃惊地说：“啊呀，老李，你在老J办公室门口干嘛?”
他“嗯”了一声，直着脚往里走，对老J伸出两手。他一手拿着个瓶子，一手拿着一包东西。
老J忙去接。瓶子是坏的，包裹里是一封信。我记不清是这么厚还是那么厚，因为在我记忆里厚得数不完。我也记不起他是怎么说的，反正意思很明白，那是他想辞职的。
老J强笑说：“老李，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连你都辞职?”
他只说：“我不干了。”
老J和他促膝长谈，签了他的辞职信，然后转身关上门。他赶忙止住老J说：“我还要上课。”
老J也赶忙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既然自己来了，就免得再找你了。”
他也许觉得我这话有理，走了进去。
老J把他包信封的一方灰不灰、蓝不蓝的方格子破布叠好还他，他一手拿着布，一手抹着泪，滞笨地转过身子。我忙去给他开了门，站在楼梯口，看他直着脚一级一级上楼去，直担心他拌楼梯摔倒。等到听不见脚步声，我回班才感到抱歉，没问他究竟是为什么。可是我被吓得糊涂了，那傻愣愣的眼神好像不经问，稍一询问就会使他大哭一场。我不能想像他是怎么回班的。
过了十多天，我没见到老李，我只碰见老李同院的老王。我问“老李怎么了?好些没有?”
“早疯了。”
“呀，他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疯的?就是到老J那儿的第二天。”
他还讲老李最近整天絮叨的琐碎的事情——什么不要怪小Q，班委要追求上进。我也不懂，没多问。
我回班看着角落空荡荡的那个座位和他同位小Q，一再追忆老李和老J对答的话，捉摸他究竟遭遇了怎样恐怖的事。我想他还没有疯。但不知为什么，每想起老李，总觉得心上不安。因为看见他的那一封辞呈?因为他总尽心竭力，我们却总是蔑视他?都不是。几年过去了，我渐渐明白：那是一个享受的人对一个奉献者的愧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