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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一去几千里,怀沙梦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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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寒死的时候,仍然拧着头,倔强凶狠地朝着长安。
他伸手合上了那双怒嗔的目,也眯眼往长安的方向望去,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却觉得那锦缎一般的盛世繁华当是近在眼前的。
煌然绚然,又庄严肃重。
他只是想想,整个人便都喜悦起来。
然而这个地方只有风沙。
该死的风沙。
长安罪臣流放至此,他们是罪臣之后,却总从父辈或者更老的长辈嘴里,听到那些绮罗一般的繁华。
绮罗一样遥远而又美好的长安。
每一次,那些苍老的手死死握住,沙哑的声音高傲而坚决的说,回到长安去。
回到长安去。
不知不觉他们也在心底重复着,仿佛长安才是他们生长的地方,只要一闭眼,长安的街道,房屋,便清晰地像被水洗过一般。
可是他们分明谁都不曾到过长安。
老去的人一遍遍勾勒长安的模样,末了,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告诉他们,那里,便是长安。
莽莽黄沙之后,便是长安。
他们顺着那个从手指方向延伸出来的路途出发,心肺仿佛雀子一般欢跃。
然而真正进去荒漠的,只有他与沈从寒。
其他的人好像突然消失了,他们寂静无声地回返,长安的幻影仍然辉煌而盛大,美好的不可思议。
可是一直向前的只有他与沈从寒。
一直向前。
如今沈从寒也不在了,但他的头颅仍然高昂着,冲着长安的方向,倔强狠烈地仍想继续往前。
那便向前。
他割下沈从寒的一缕头发,一刻也不停地走着。
黄沙后面,仍是黄沙。
他走出来的时候,满身都裹着粗糙的沙粒,在荒漠的尽头酣睡过去。
然而这里并非长安,粗狂的土黄色铺满了整个城池,救下他的那户人家也是隐没在这样粗豪质朴的色泽里,他踉踉跄跄地走在街道上,不见琉璃的顶,飞翘的檐。
连同如织的行人,光滑的丝匹也一并不见。
这里不是长安。
他仍要走。
顺着新得来的方向,跟着商队一同起行。
车轮一圈一圈地碾过,他默默地看着,土块在圆滚的轮子前,脆弱酥软的不及一块面饼。
车队慢慢地往前走。
他看见了很多城池,也曾有过繁华的,可是都不是长安。
车队跟他分别,他们并不去长安。
他也曾想,就这样随便在一个城市歇下吧,以后有机会总还能去看看长安。
岁月仍然很长。
总是足够他走过去的。
然而眼前却忽然出现了苍老紧握的手,沈从寒拧着的头颅。
那一缕头发仍然在衣袋里,安静地蜷着,像在做一个美梦。
也许是一个名为长安的美梦吧。
直至如今,依旧不醒。
他只得走。
春日的芽已被他走过,夏日的酷暑也从他的鞋尖上默默流走。萧瑟的秋风一遍遍光顾着他,提醒着他,冬日将临。
他仍在走。
寒冬终于来了。
凛冽的风从每一个缝隙穿过,他的衣裳残破得不像样子,透骨的寒热烈地拥抱他,像拥抱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
模模糊糊地,他记起了故乡的风沙。
故乡?他挣扎着起来,看向西方,一时间飞过的雪恍若化成了粗糙的沙,磨得人皮肤上尽是痛意。
他呜咽着,缩在角落里,长安的丝匹仍然在心底流过,然而他却开始怀念风沙的味道。
那该死的风沙。
高热燃烧着他的生命,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爬向长安。
灰色的城墙在金色的阳光下,辉煌而厚重,城里的繁华从开着的城门处直接流溢出来,丝匹一般,绮罗一般的繁华。
这里是长安,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这盛世的繁华。
他眼睛里满盛的喜色仍在闪光,身子却渐渐僵冷了。
城里琉璃锦缎,繁华如梦。
城门上的一方牌匾上,两个大字清晰明朗。
这里是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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