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魍魉迎来了他有生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天。阿聪和一群孩子正凑在一起玩蚂蚁,白凤在几尺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示意他自己走过去。说来也怪,他丝毫没有担心白凤会不会突然离开,留下他一个人被暴打一顿,就那么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照着阿聪的屁股狠狠踢了一脚。
阿聪正全神贯注地拨弄着地上的蚂蚁,企图把它们全都肚皮朝上翻过来,哪提防得有人在他身后偷袭,灰头土脸地栽倒在蚂蚁身上。他气急败坏地捂着屁股跳起来一回头,魍魉正得意洋洋地背着手站在他身后,夕阳将余晖洒在他的后背上,他虽然比阿聪矮一头,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阿聪看着他,马脸一沉,笑得很诡异很阴险:“二狗?你个没人养的,不想活了?”
魍魉咬牙切齿道:“我叫魍魉,不叫二狗!”一语未了,瞄准了他的面门又挥出一拳,阿聪轻巧闪过,朝魍魉摆摆手挑衅,后者大为光火,张开双臂转身向他扑去,却没注意阿聪伸出腿来架在他双脚之间,这么一动自然身形不稳,他此时又没半点武功根基,身子一晃就要向后倒去。摔一下原本没什么要紧,阿聪甚为狡猾,看准了一块尖头石子,算着距离要让魍魉的脑袋磕在上面,怎么也能撞个半死不活。兵荒马乱的年头,谁会在意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的死活?
他的笑容越发得意而诡秘,忽见一白影凌空掠过,稳稳接住魍魉。阿聪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刚要抬手揉揉眼睛,便被拎在半空中锁了喉咙,他顿感呼吸困难,双手在空中乱抓,眼前也一片漆黑,耳边伙伴们的喧闹惊叫声渐渐淡去,几乎要失去神智。
那只手在他即将晕过去的时候略微松开了些,阿聪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站在他面前,唇角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之意,魍魉在他身边也是一脸痛快。阿聪眼珠子一转,瞧准了远处一只野狗,故意拼力大声嚷道:“你……你是他什么人?”
魍魉得意答道:“他是我老大。怎么,你不是自称大哥的嘛,还不是被我的老大抓个半死,信不信我让他掐死你!”
白凤顺着阿聪狂喜的目光斜睨一眼,左手成诀,凭空一挥,忽听得风声一紧,破耳而过,依稀间可辨浮空中似乎有一支箭的形态,扎在逼近的野狗前头,吓得它狂吠不止,灰溜溜地跑开了。这一招正是十年多后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招数,白凤内功越练越深,到日后已达到了“化风为箭”的地步,羽箭反而极少出手。倒是眼前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的鬼主意,邪笑时候的样子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铜镜似乎在怀里燃烧着,散发出滚烫的气息。他手臂一颤,随即将阿聪狠狠掷出,还未等他的身子撞到树上,方才站在不远处的二人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