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我18岁。民国十八年。她17岁，改不掉撒娇，却过早学会风骚。
在我的父母过世后，我终于能把她踹出门外，她在我眼中是个养女。
我冷眼旁观，落魄的她最终成了百乐门的头牌舞女。真是个贱骨头。
一次落雨，我撑着伞经过百乐门，远远看到她穿着玫红色的旗袍走出流光溢彩的大门。便向躲瘟神般乘了一辆黄包车。而她看到了我，眼中的光芒大盛，追在我身后，大声叫我，明哥哥。我只是不断催促车夫，快点，再快点。回头看她，在浓重的夜雾中，她头上的朱翠落了一地，穿着高跟鞋的她仍在奔跑，样子滑稽，黄包车在加速，直到她消失在巷子尽头。
我拄着拐仗进了家门，她的卧房依然如初。捧起梳妆台上我们最后一张合影，那一年我18，她爱上一个男子，却被抛弃，心灰意冷下离家出走，我发了疯似得寻她，就像这样的一个雨夜，不幸被车碾断右腿，而她却没来看过我，在我出院回家，她嘻嘻哈哈的说，她已经放下那个臭男人了。看到我的右腿，她说，
你是我的明哥哥，为我碾断右腿，也没什么吧。她仍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我在盛怒之下给了她一巴掌，她瞪大双眼，欲言又止，口角流出殷红的血。从此，我再没和她说过话，一句都没有。
咚咚咚。。。敲门声温柔而短促打断我漂浮的思绪。
我知道你不会给我开门，她气喘吁吁地继续说，明哥哥，这些钱你拿着，我只有这么多，还有这张名片，是北平最好的骨科医生，提我的名字就可以了。明哥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在门后听着她流泪咳嗽，等她走远，我才敢打开门，看着她扔掉了高跟鞋，一瘸一拐的走着，背影消瘦而寂寥，被雨打湿，更像一个没有血肉的木偶。
第二天，我走着走着，竟走到百乐门，我突然充满了勇气，加快了脚步，我要告诉她，灵儿，我们回家！
死人了！！有人大喊到，一群人把百乐门口围的水泄不通，这不是李公子的包养的情妇吗，真是死有余辜。一个满脸麻子的妇人叫喊道，众人纷纷点头，眼中多了些冷意。
我被巨大的恐惧推动着挤出一条路。我看到了！我看到她躺在开满杜鹃花般的血泊中，我扔掉拐杖，抱起她，她嘴唇翳动，用最后的气息想说什么，她辛苦的暴起青筋却还是发不出声音，我泣不成声地说，我听懂了，真的懂了。
你是我的明哥哥，为我碾断右腿，也没什么吧，从此我就是你的右腿啊！她笑的像个小狐狸，比夏花还要灿烂。
这就是她想说的话，我懂的太晚，赶不上她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