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良王倒是老怀安慰,慕容斐聪颖好学,温顺有礼,与一众皇子读书名列前茅,太傅对他交口称赞,尤其是二公主卧床期间,他更是忙前忙后的侍奉,叫息良王倍受感动,对着小女婿越看越满意。
大婚前一夜,慕容斐悄悄来房中找了卿平,月光下,少年似乎有些不安,又夹杂着些道不明的隐隐情绪,叫卿平看着眼眶一涩,倍感酸楚。
在她眼中,慕容斐说到底还只是是个孩子,这场畸形的大婚人人都有打算,却没有一个人真正为他考虑过,他......究竟害不害怕?愿不愿意?
似是看出卿平所想,他上前提住她的手,少年比刚进宫时高了不少,身子也不那么单薄了,眼眸漆黑发亮,望着卿平笑:“姐姐,你别想太多了,过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极力克制的语气中,压抑着卿平没有听出来的隐隐兴奋。
想到二公主对慕容斐的态度,成婚后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卿平忽然难过不已,无能为力的感觉汹涌漫上,她赶紧低下头,不让少年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水。
慕容斐却一下慌了,伸手就去擦,“姐姐你别哭,我以后会让你过好日子的,真的......你信我!”手忙脚乱间,少年蓦地将她拥入了怀中,天地霎时静了下来。
他下巴抵着她的头,嘶声喃喃:“父皇把我送进息良宫中,我那时绝望的不行,即便知道母妃早逝,自己不受宠却也没想过会被弃如敝帚,落得如此境地,我甚至想过鱼死网破......可还好,还好遇见了......”
略带哽咽的声音中,慕容斐手下的力度又重了几分,他深吸了口气,眸光陡厉,杀机毕现——
既然世人欺他负他,就莫怪他一一讨回来。
【五】
二公主的喜妆是卿平画的,描眉施粉,认真细致的一丝不苟。
脂粉幽香中,二公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卿平看,好似能看出朵花来。
大功告成后,卿平往银盆里净了手,垂首低眉:“只盼公主与驸马百年好合......互敬互爱。”
话中的深意不言而喻,二公主看了卿平许久,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罢罢罢,那就听你的吧,”
喜宴上,烟花漫天,普天同庆。
就在这新人宴上,变故陡生——
二公主旧疾突发,不治身亡,皇宫上下乱作一团!
是喜宴上的一道必备汤肴,二公主平时就最爱喝,却过于滋补,容易引起她的心悸之症,太医一直嘱咐她不可多食,二公主却哪听得进去,宴席上照喝不误。
这回却还没喝几口,她就捂着心口喘气不出,面色煞白,一头栽了下去。
这一栽,就再没醒过来。
朝野震惊,息良王大怒,一番人仰马翻的大彻查,到头来却只得出一个结论——
汤无毒,喜宴无碍,每个环节都无纰漏,二公主的的确确是死于心悸!
太医们围在一起,最终商讨出来的结果是,二公主的病大概才痊愈不久,甫一触忌,症状发作的不如往日平和来势汹汹才当下毙命。
这怪天怪地都怪不得,只能怪二公主自己贪嘴不听劝,息良王想追究也无从追究。
一场大风波就这样不了了之,只有慕容斐,成了息良第一个还未行房就守灵堂的驸马,惹得众人不胜唏嘘。息良王也颇感怜惜与愧疚,挥挥手,赏了慕容斐永安附的头衔,赐华府加身,与众皇子平起平坐。
慕容斐成了永乾宫的新主人,在宫中的地位一夜飘升,清贵无双,再不是曾经那个无权无势的卑微质子。
所有人中,却唯有卿平如坠冰窟。
慕容斐来看她时,她抱着妆盒,身子不住颤抖,一回头,对上少年的眼眸,哆嗦开口:“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做的?”
慕容斐脸色大变,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望向卿平手中打开的那盒胭脂,失声道:“姐姐你……你知道了?”
晶莹剔透的红胭脂中,被人悄无声息的掺了一味香料,确切的说,是一味草药研磨而成的香粉。这香粉于寻常人而言并无不妥,甚至患有心悸之症的二公主平时用也没事,但恰恰就是遇上那道喜宴上的汤肴,与汤中加的药羹相融合,就会发生可怖的变化,大大地刺激患病之人,神仙也无力回天。
唇上的胭脂融进了汤水里,神不知鬼不觉,饶是经验丰富的老太医也查不出,更加不会想到这就是慕容斐前些时日守在二公主床边的原因,他每日为她送药,将她的病情与禁忌摸得一清二楚,接着在大婚前一夜,来看卿平时在她的妆盒里做了手脚,整条计谋算无遗漏,天衣无缝。
包括一步步取得息良王的信任与喜爱,少年的城府与隐忍此时才显露出来,要不是卿平心细如尘,根本不会发现真相!
竟然是她为二公主画上喜妆,亲手将她害死的!
卿平身子摇摇欲坠,指着慕容斐语不成调:“你,你怎么能这般伤天害理......”
“伤天害理?”慕容斐冷冷一哼:“我若不先下手为强,难道眼睁睁等着日后那疯婆娘把我活活打死?弱肉强食,这个世道向来如此,我被人吊在宫门前抽打羞辱时,除了姐姐,又有谁站出来为我讨个公道了?”
更何况,若再不动手,那疯婆娘还不知会对卿平做出什么举动,他可以被欺被负,但绝不容许有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