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这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了,雪雾隐了大多颜色,天地寥寥无音,没有飞鸟和花,没有生命的气息,冰冷浸入骨头里。
安静很久,一人朝南,一人朝北。一人黑袍覆雪,一人怀里红衣。
“她……死了?”
“是。”
“真是可惜了。”
“她本来可以不死的。”
“是的。但是即便你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
“她背负的东西太多,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这个时代不适合她,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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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当他也得到了那个消息,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赤练会做什么。
即便轻功独步天下,即便是熟悉她的习惯,她的作风,也整整找了三天。
本以为即将初春破冰,但是骤然降雪,皑皑一片他几乎寻找得无望。直到最后,在漫天白色之中发现了几乎被覆盖的红衣。
血块凝结在她的衣服上,不知道她在这里有多久了。
大约还有些保存的神识,赤练艰难地转头,有些惊讶的模样,眼里难得的毫无防备,“是你?”
“听上去你很失望?”赤练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白凤将她抱起,她的身体像冰凌一样,僵硬而寒冷。总有办法可以找到最好的大夫,她会痊愈的。白凤几乎是自我暗示一样反复这么告诉自己,却无法改变入夜后所有医馆都已经没有任何大夫的情况。
再快的速度也没有办法。
一点一点的剥离开的绝望。
“没用的,”赤练忽然开口,“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即便找到大夫……也没有任何意义。”
即便这次没有帮到卫庄大人,也算值得。
白凤猛然停下。
是的,终于放弃了,这是最后一家医馆了。依旧是没有半分灯火光。
——他以为这样令人绝望的无法掌控只有一次。
那日他手心最后一曲心弦结束,百鸟归寂,弄玉终究是骗了自己最后一道。后来的许多年里,才慢慢明白,那个时候的自己和雀楼弄玉一开始注定了有缘无份,
她的自由,永远是他不能及广博清朗。
可彼时他感觉到的恐惧是真切的。
——他们确确实实是这个时代里的风里飞沙,没有归宿,掌控不了任何东西。
——即便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命运一步一步逼近。
——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往何方。
“然而我一直觉得,即便是这样,即便是外面的风云变幻都与它无关,它总还有存在的理由。”
在将军府的时候,也曾几次远远见过韩宫中红莲公主,以为不过是一个锦衣玉食的姑娘。直到加入流沙才开始了解,她的倔强和骄傲,与生俱来,无法磨灭。
经历过这样多的她,依旧有着这样近乎天真的韧性,一直对抗着……一直,没有屈服。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赤练的声音愈发微弱,唇畔吐出的气息在冬夜里凝结成雾气都是虚无缥缈的。
他已经看到结局了,如此让人不甘心。
“不过也够了。”
总还是走了这样一遭。
“这许多年也不过为了一个执念。”
红莲早就应该离开了。
“……已经……累了……”
她突然安静下来,睫毛柔软地覆了下眼睑。雪花飘扬,落在她的脸上没有化开,睡颜单纯明丽,褪去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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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离开了,白凤抱着赤练的身体怔怔站了许久,最终继续朝南,那里会很快温暖起来,花开灼灼,是适合她的埋骨之地。
纷扬大雪中背影萧索,脊骨伶仃。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