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残忍的温情
而另一头，接完电话就打车回到学校的木木，一路狂奔到404#寝室门口，看到门上透气窗露出的灯光，龙应该在里面。
但在开门的一瞬间，却迟疑了，不停喘息的想着，龙……会去吗？
小灰会比麦重要吗？
这个想法让木头皮都紧了，但是无法再迟疑下去了，手一扭开了门。
仍旧坐在麦床上的龙，还保持着小灰出去后的模样，一动没动过。
木没有脱鞋子，而是直接走到了龙的面前，龙看见眼前多出的一双脚，才慢慢抬起头来。
木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递给龙，龙只是看着并没有接过。
“小灰被他们抓走了，他要你打电话给他，才肯给我地址。”木是那种紧急关头能沉的住气的人，他简单的说出事件，但他并没有多少把握，龙会打这个电话。
龙看着手机，沉默着。
木再冷静也不能掩饰内心的焦虑了，“拜托你打一下，让他说出地址就好了，其余的事我自己解决。”
龙看着木额头的冷汗，焦急的眼神，站了起来，白皙的手接过了手机。
木感觉自己一颗心又回到了胸腔里。
禁把振动的手机递给意，意迟疑了一下，接过了它，忽然有点害怕，看了禁一眼，禁微笑着示意他接电话，意这才按了通话键。
两头都是沉默。
还是意沉不住气开了口，“喂，”声音已经全然没了阴狠声音，稚嫩的声音让人怀疑他是否有双重性格。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龙冷淡的问着，冰冷的温度感染着手机另一头的人。
意听见久违的声音，即使是如此冷淡严厉的问话，却也让他的鼻子酸楚不已，心情一时复杂起来，他别开脸面对窗户，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忽然， 手机却被禁拿走，“喂，蒋痕姿，你每天晚上都能睡的着吗？”禁对龙是没有感情的，自然说话咄咄逼人。
“叫蒋痕意听电话。”龙根本无意和无聊的人纠缠，简单的命令对方。
禁冷哼一声，这个人从小到大都傲慢的叫人讨厌，不过为了不破坏计划，他还是把手机递给了意，意恍惚着接过。
“地点。”龙知道意在听。
意眼敛低垂，终于说出地址，龙听完就挂了电话，没有给他多说一句的机会。
拿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意轻轻的说着，“哥哥，我找到你了。”声音里的落寞让不了解内情的人听了，会觉得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禁将神情恍惚的意轻轻拥进怀里，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着，“是的，我们找到他了，他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
龙把手机还给木，木已经听到地址了，他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冲向门口。
龙却忽然开口，“我和你一起去。”
木停顿了一下，站定在门口，他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有全然的把握救出小灰，但是龙去的话不要紧吗？
龙无视木的惊讶表情，转头看了一眼麦的睡衣。
木顺着龙的目光，也看见了麦的条纹睡衣。
见面的地点是东方宾馆顶层的平台。
当龙出现时，站在平台上的很多人都唏嘘出声，轻声的不敢大声。
龙看了他们一眼，只是那种无表情的轻瞥，已经让他们不再出声了，这里不少人都是当年蒋氏跆拳道少年班的成员，自然知道蒋痕姿的厉害，那种气势是从小就有的，不说话已经被震慑住。
“蒋痕姿，你以为这里还是过去的少年班吗？你已经不是我们的头了。”禁慢慢走向龙，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敢挑战龙的气势。
木看见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昏迷的小灰，马上跑了上前，结果被人群挡下。
“放了他。”龙看着站在一旁的意说。
而意只是看着龙……长长久久的，凝望着，眼神复杂。
从小就白皙透明的皮肤现在也没有变，细长冷漠的眼睛，干净到难以亲近的气息，唯一改变的只是长高的身体，12岁的蒋痕姿，15岁的蒋痕姿，20岁的龙……
这样的情景好象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意曾经无数次想象着龙20岁的模样……可是如今真人站在眼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喉咙仿佛被木塞堵住了，声音卡在那里……鼻子却酸楚难当……
“哥哥，为什么要那么做？”语带悲戚，脆弱的问出压在心头多年的问题。
木楞了，这个少年是龙的弟弟？不过其实也应该在意料之内，他们两个的外型确实想象。但他为什么要搞这么多事？而龙为什么避开他？好混啊……
“你还是不知道答案比较好。”龙站在意的面前，高出他半个头，但两个人的脸和身型十足的象。
“哈哈，你真能开玩笑，”禁忍不住的大笑起来，放肆的笑声消失在空旷的天台上空，“杀人放火也能一句话敷衍过去？”
意双手紧握的看着龙，而木也不明白的看着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龙做的！”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小灰大声的叫喊着，苦于全身被绑没办法挣脱。
“你闭嘴，你和他一起的，当然帮他撒谎。”禁回头大声的说着。
龙却没有辩解，意忽然大声的冲着龙喊了起来，“告诉我答案啊！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明明没有做！为什么不说出来啊！”小灰大声的叫喊着，却仍没有换来龙任何的反应。
“你叫他说什么？说他是怎么杀了自己的家人？说他怎么一把火烧了自己家？说他如何带着一个不相干的人逃离，连自己的弟弟也可以丢在火海里不管？”禁大声的说着。
而意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他全身颤抖的看着龙，却发现龙仍旧一点表情也无，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与他无关。
“你去讲给警察听吧。”龙冷冷的侧身走过意的面前，慢慢走向小灰。
木也震惊于禁说的话，不能相信龙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禁恼怒的发现龙一点也不为所动，一脚踢向龙的身后，结果被木用脚挡开。
禁看着木的脸忽然恍然想起了，“交流学习？”
木站在禁的前面，“我很早的时候就说过了，蒋氏跆拳道是无聊的杂技。”木在上次就已经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一次暑假，跟着当时的老师去另一个城市交流心得，曾经就去过蒋氏跆拳道的少年班。当年才只是个少年的木，在见过他们花俏的踢法后，就曾经不屑的说过蒋氏跆拳道好象漂亮杂技，好看却不实用。
这话可能当时被禁听到过，所以禁才会有印象。而禁对这个长着漂亮面孔却总是自信满满的少年也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因为当年交流学习只有三天时间，又都有老师在场，所以并没有机会接触。
没想到在很多年后的今天，大家又相遇了。这场架拖的够久的。
“那就新帐旧帐一起算好了。”禁笑着看着木，笑容是自信的，一对一的话，木不会是自己对手。
“意，真的那么想知道答案吗？”龙解开小灰的绳子时，没有一个人敢拦着他，他背对着意，忽然这么问他。
“告诉我！”意对龙夹杂着复杂的感情，这让他本身也很痛苦。
忽然龙走向天台的边缘，只差一点，脚下便是黑暗的深渊，却见他侧过脸看着意，“还记得小时侯高空练习吗？”
意，禁，木，小灰，还有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了，看着站在天台边缘的龙，说不出话来。
“我赢的话你让他们走，输的话我跟你走。”龙站在风中，衣脚被大风吹起，发也凌乱的飞着。
输的话，会陪上命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结局。
意慢慢的走上前去，身后传来禁的阻止声，“不要被他骗，不要过去！”但意完全没有听见似的走到了和龙同一直线的地方，两个人站在大厦边缘，生命变的十分微弱。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要，龙……”小灰眼眶里的眼泪早已满溢了，不要做这种危险的事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被找到！之前生活还是这么稳定，多么想一直这样过下去……一直……
哭泣的身体被木紧紧抱住，木看着龙的背影，没有说话，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虽然距离对面的大厦不过4米的距离，可是这里是15层，就算在平地上能做的事，在这里就变成了极其困难的。
意看向自己的脚下，只能看见漆黑的景色，竟然感觉不到高度，但风吹动身体摇晃的感觉，却让人心悸，只需要一点摇晃，就可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侧脸看龙，却一脸平静，他是怎么做到的？一直以来都只能仰头看他。
“准备好了吗？”龙忽然微笑了，迎着风的脸带诡异的美好。
忽然龙向前跃出，月光下，大风间，飞了起来，轻盈的身体真的象在飞……
所有人都惊呆了，站在最近处的意一个站不稳，跪倒在地上，险些摔下楼去，禁一个跨步上前，抱住了他。
当龙的双脚落在对面大厦的地面时，木和小灰的心瞬间回落了，大起大落的心脏实在难受！
龙背对着众人，回忆涌了上来，忽然感觉身边的场景都换了，夜景换成白天，自己的身体忽然变小了，回复到12岁少年的身体，耳边是少年们赞叹的声音，“队长好厉害！真的跳过来了！好棒！”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随后消失了。
记忆中断，黑暗再次袭来，龙回到现实中。
他回过身，看着对面大厦的人，月光照在龙平静的脸上，“不要再来打搅我身边的人。”
“疯子！他一定早就疯了！”禁抱着一动不动的意，恨恨的看着龙离开的背影。
木抱着小灰离开了，没有人阻挡他们，所有人都还在震惊于龙的举动。
“我好怕，栋，我好怕……为什么不放过他？龙好可怜……没有人能了解的……”小灰语无伦次的哭着，木沉默的抱紧他。
龙坐电梯下楼，空无一人的电梯，镜子里是龙一贯无血色的脸，看着镜子里的人，仿佛在看陌生人。
电梯快速的下降着……
龙没有等灰和木，一个人离开了。
天台上的人群因为无趣而慢慢散去，只留下跪在地上的意，和抱着他的禁。
“哥哥曾经和我说过，飞起来的时候，灵魂也会变轻，烦恼都会消失……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跳过，我害怕，我真的好怕，我怕从高空坠落，我不想掉下去……所以爸爸讨厌我……哥哥也讨厌我了……”意自言自语战战兢兢缩在禁的怀里，没有眼泪的哭泣着。
禁温柔的摸着意被汗水打湿的发，一下一下安抚着他，“意，这不是你的错啊，什么高空练习，都是你那个变态的舅舅想出的折磨人的东西，正常人会让12岁的孩子从一座大厦跳跃到另一座大厦吗？也只有不正常的蒋痕姿会照做，果然是父子。”禁的语气里对龙父子都有深深的不满。
“只有哥哥能做的到，我们没有一个人敢跳。”意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在一座7层大厦的楼顶，他的亲舅舅叫他们少年班的所有学员跳跃到对面楼顶的情景。那天，风很大，舅舅的表情已经模糊了，但哥哥的背影却永远的印在自己的心里，瘦弱的肩膀站在风里，明明在颤抖的背，和握紧的拳头，一切都超过一个少年能承受的极限。
助跑，在边缘起跳，白色的T恤在阳光下飞舞，少年修长的腿在空中飞跨，象在空中奔跑，明明只有一瞬间的跳跃，但却狠狠印在所有人的心里。蒋痕姿不愧是蒋家的继承人，胆魄，气势，让人服帖。
12岁那年的龙，就已经锋芒毕露。
意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龙的背影，很多时候他都很高兴自己是他的弟弟，只是想着两个人的名字，都可以开心很久，9岁的蒋痕意最崇拜的人不是明星，而是他的唐哥——蒋痕姿。
“不要再去想他的事了，他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他明明知道你当时在家里……”禁抱紧意的身体，不许意再去回忆。
意闭上双眼，感受着禁真实的拥抱和身体的温暖，“为什么……为什么……”
禁轻轻吻上意喃喃自语的唇，冰冷的唇，一下一下，轻轻的在意的耳旁细语，“不要心软啊，意，他已经不是你哥哥了，他是几乎杀了你的人啊，他那双手能拥抱你吗？他的唇能象我这样亲吻你吗？他对你没有感情啊。他是个多么冷血的人，你比我更清楚。”禁加深吻，深情的唇里却吐出残忍的语言，一字一句如同针般扎在意的心上，血细细碎碎的渗出。
意明知道禁说的都是事实，眼泪却还是从眼角滑落……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禁一遍一遍说着誓言。
再残忍的人也有自己的温情，你看不见他的这一面，是因为你不是他重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