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少爷的枪打得像耍似的，虽好看，但实里头并没什么力气。不像能上战场的，倒像是…”
说到这儿，武学师傅的两片厚嘴唇不再上下翻动，后边的话就像是鱼刺插在他嗓子眼里，吐不出吞不下。
“ 继续说。”阿玛的拇指有节奏的点在茶盏上，我低着头仔细听，也不知是否恼了。
“ 倒像是唱戏的。”嚯！原本听在耳朵里的节奏瞬间停了，心跳极快，自个儿还未来得及想对策，两肩便传来一阵剧痛。肩胛骨被阿玛捏在手里，瞧着他缀在平静面庞上的两颗冒火的眼珠子，叫嚷只得尽往肚子里咽。
“ 府里边若设堂会，你小子不许去看。”】
“ 七少爷！您想什么呐？”
【 只听得一声高呼，不由地一惊。先瞧见一只手，又是富春的一张焦急的脸，接着是桌几，镂窗，高墙。半晌反应过来，这是在弘文馆。】
“ 五少爷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过来瞧您。”

【住在京城的好处之一，就是入住弘文不过是从城这头挪到那头的区别，省去车马劳顿之苦。在屋里收拾妥当，抬脚朝七弟这里走，前面小厮已去通传，后脚跟着他进了屋，自己兄弟么，这个不用太介意。】
都收拾好了？

“ 差不多了。”
【 兄弟二人如此面对面瞧着，心里倒得了几分安慰。阿玛自小习武，得了一身好功夫，到底是跟着玛法见过战场上的世面，希望我们兄弟几人承其衣钵，没成想已先有两个弃武从文。】
“ 自你我报了名，阿玛的脸色就一直不好。倘若再拿不回功名，只怕是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咯。”
【 几分含笑，心底的紧张倒是真切。】

【此次科举，府中下场一试的除我外还有两位兄弟，不知落在外人是和观感，自己看来已经觉得压力重重，与其他学子是竞争关系无疑，和自家兄弟……】
【撩袍落座，自己提壶倒茶润喉，不去宽慰七弟，反倒点头赞同。】珠家一向以将门世家自居，咱们两个也算得上子孙里特立独行的一辈，这一次要是四哥武举有名，阿玛脸色才更难看。
【可我不甘心，幼染风寒，肺腑侵伤，武举之路眼看不通，莫非我仍要强走此路，做个被人嘲笑一生的病弱将军？倒不如自己踩出一条路来。】

“ 凡是教习过咱兄弟几个的武学师傅，皆夸四哥是个难得好苗子。他向来倒也刻苦。”
【 富春拿了两杯茶盏，拿起一喝，却是真真切切的白水。想着初来，考生繁多，顾不上这些琐事，便不也不再多问。】
“ 我自小挥枪舞棒便不灵光。那师傅在阿玛面前告我的黑状，说什么我是瞧多了戏，自那之后，凡是逢年过节，外头锣鼓喧哗，我倒只能是翻阅古籍。不过因祸得福，从中得了不少的乐子。”
【 五哥虽一向孱弱，心里头却是最有主意的。】
“ 若是让你挑，你想做什么官？”

【族人眼里习武的路子才是正道，由此审视，我二人的道路真是不算好走，拍了拍七弟肩膀，为我们这一对难兄难弟叹一口气。】
我要是说还没想好，你信不信？
【转了转手里的茶杯，道。】你也知道，家里不会给咱们在文官的路子上出半分力，靠你我二人恐怕也找不到什么门路疏通，到时候分的官职不能如意，想的多，失望的多，还不如不想。

【直性子的人有时候路数反而难以捉摸，是倾力相助还是袖手旁观，或许还取决于我二人的表现如何，七弟所言倒也有道理，我总比事情预料到最坏的境地，而后思考如何脱困，他却相反。】
但愿如你所想，我这杞人忧天的毛病真是难戒。

“ 五哥并非杞人忧天。或许我当学的，也是几分深思熟虑。”
【 那日武学师傅告了状，阿玛便时常来瞧我的功课。打了罢了，罚也过了，到底枪棒耍得依旧是绵软无力，拳脚也是绣花功夫。日子一久，一瞧见阿玛便总装作头疼，他瞧我不是这根苗，不再强求，可依旧不许我看戏。】
“ 做了官，便不必不再他老人家手底下受罪了。”

【想起兄弟旧事，我苦于身体病弱无法随心所欲，他同样不被拳脚师傅待见，童年本该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候，结果我们各有难处，过得十分艰难。】
【朗声大笑，伸手拍其肩。】有我顾后，有你瞻前，咱们正好把绳子拧成一股，有文的底子，有武的志气，好好在从文的仕途上施展一番拳脚！

【 听着他的话，知晓他心中自有乾坤，不禁一笑。】
“ 此次来京赴考的考生不在少数，青年才俊不在话下，满脸褶皱的老头子也不少，许是来了不下三四次了。你听听外边的声音，这刚住定，都抓紧时间念书呢。”
【 读书不过是个门槛，胯过去了，到底用不上些许。跨不过去了，还得沉寂其中。如此而来，读书反倒成了包袱。】

【我和七弟都不是好临时抱佛脚的人，诗书都早已读进了肚子里，何必再抢这一时半刻的时间看书，到时书没读进去，人反而更紧张了。】
走，咱们去到处转转，吃了饭再看也不迟。
【两人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