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说。”苏醒睁大了眼睛。

　　陈楚生沉吟一会，说：“我们现在处境很糟糕，要挽回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但是我们必须要生活下去。所以我想到国外去。我去那里可以做医生，反正已经是安排好的事。我已经发了传真给那边的朋友，拜托他们为你找一家学院发邀请函，这样你留学我工作，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好。” 

　　“对呀对呀！我早就这么说的！”苏醒兴奋起来，到了国外就不用再担心谁发现谁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一起！“好好，我们什么时候走？” 

　　陈楚生苦笑一下：“醒，现在最难办的就是钱。你出国不但要签证，还要一大笔保证金。而且必须很快弄到，因为我的签证时间不多了。” 

　　苏醒愣住了，又是钱！

　　陈楚生舔舔嘴唇：“我们没别的办法，只能把这房子和车都卖了。反正以现在的情况要继续保留它们，也是非常困难的。而且我们出去以后不会用到了。我们会有新的家，有新车。会有新的生活。” 

　　尽管陈楚生很委婉的解劝，但是苏醒的头还是越来越低。要卖了？这是我的家啊！这里有太多的美好记忆，有我们最初的梦想。真的要失去了吗？

　　陈楚生无声的揉着他的头发，自己的心里何尝好受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心血和希望啊！本以为在这里可以终老一生，谁知道到底还是要逃亡。妈妈那里只能暂时隐瞒，苏醒家里也不能通消息。一切的尽快才行！

餐厅里，学生们端着餐盒拥挤着寻找座位。角落里，苏墨默默的坐着，手里的小勺快把面前的面条戳烂了。西门菲她们愁眉苦脸的看着她，这几天学校里都乱套了！说什么的都有，多难听话都肯说，连他们这些局外人都受不了了，何况是一家人的苏墨。 

　　“墨墨，吃饭吧！”西门菲小心翼翼的劝。

　　肩膀上被拍了一下，西门菲一回头，是张杰和魏晨。

　　“小菲，我跟苏墨有几句话说，你们几个到旁边去坐吧！”

　　班长发话，谁敢不听。几个女生走了，张杰和魏晨坐下来。 

　　“墨墨，苏醒还是没有消息？家里怎么样？”张杰低声地问。

　　苏墨沉重地摇摇头。家里简直就是个低压中心，每个人都被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爷爷整日老泪纵横，坐在苏醒的房间里摸东摸西，一坐就是一天。家里人也开始悄声的抱怨，昨天二舅和二舅妈就大吵了起来。指桑骂槐的谁听不出来啊！苏醒的妈妈，善良懦弱的小舅妈连嘴都不敢回，只能躲在房间里抹眼泪。最后是三姐听不下去大闹了一通才平息。哎~~~ 

　　张杰也没话说，只能默默地叹气。魏晨忧郁得低下头，这两个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三天了没有一点消息，他们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不知道学校里已经开锅了吗？以后该怎么办啊！ 

　　一道强光闪过，苏墨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请问你是苏墨同学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跨着照相机的矮个子男人钻到了桌子前，笑嘻嘻的举着一张记者证：“我是XX报社的记者，听说你们这里发生了校园强奸事件，你是受害人的姐姐，也是他的同学，能不能说说详细情况？” 

　　三个人都愣了，连旁边的人也都停下来看着这边。一时间周围安静得让人发毛。

　　苏墨闷声说：“谁告诉你的？”

　　矮个男人赶紧说：“我一听到消息就来了，我已经采访了不少同学。大家说的情况有很大出入，所以还是请你……” 

　　苏墨手里的盘子整个盖在了男人的脸上，烂糊糊的面条可笑的挂在男人的头上脸上。苏墨面无表情从发呆的男人手里抢过照相机，拎着带子一回手砸在墙上。

张杰背上好像生了眼睛，就在魏晨的手快要抓住他的一瞬间突然起动，左闪右躲地跑，开心得哈哈大笑。

　　魏晨的手总是在差着一丁点的地方落空，气得他咬牙切齿，盯着张杰灵巧的身影猛地扑过去，手指揪住了张杰后背的衣服。没想到张杰一个转身，没来得及防备的魏晨被甩了出去，踉跄了几步跌进了湖水中。

　　张杰吓了一跳，看着湖水中坐着的魏晨冷飕飕的眼神，忍着笑尴尬的蹭过来：“我可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你先上来吧！”张杰伸出手，讨好地说：“我拉你，快点！水太凉了。”

　　魏晨狠狠地剜了他几眼：“你最好别盼着我上来，我上来就给你买止疼药！”

　　那也要等你有力气打人再说。张杰想笑又不敢笑，踏进了水里去拉魏晨。 

　　然而不知不觉之间，魏晨已经向湖里滑了好几步远了。张杰踏进水中竟然还够不到他的手。 

　　眼看着魏晨还在向湖水深处滑去，张杰急了，紧走几步喊着：“魏晨！别闹了！快上来湖水很深的！”

　　魏晨惊慌的扑打着水面：“我被缠住了！有东西拉我！啊~~” 

　　“魏晨！”张杰瞬间被恐惧击倒了，没有任何思想的余地，在看见魏晨没入水中的一刹那张杰扑了过去。 

　　水花翻卷，魏晨被紧紧地抱住浮出水面。月光下，魏晨犹如水中浮起的精灵，带着一点莫测的微笑看着那个被吓坏了的英雄，小声地说：“你就不怕这个湖里有鬼吗？”

　　张杰喘着粗气，晶亮的眸子闪光：“我只看见你！”

　　魏晨唇边的笑容渐渐加深，伸出手臂搂住张杰的脖子：“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热烈的吻印上同样火热的唇，紧紧纠缠得两个人慢慢的没入水中。月影婆娑，柳丝缠绵。 

　　浑身湿透了的两个人没敢回宿舍，偷偷摸摸溜出校门打车奔了自己的小店。秋天的夜风可不是说着玩的，两个人抱着肩膀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出租车司机对这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磕打牙的“水鬼”越看越心虚，拉到地方就跑了，愣没敢收车费。魏晨哆哆嗦嗦地拿出钥匙，好不容易打开了门。

两个人换了衣服围着被子挤在床上，开始对着打喷嚏。张杰埋怨着：“都是你，装神弄鬼的吓唬我！现在不用止疼药了，你给我买感冒药吧！”

　　魏晨吃的笑了一声：“美的你！我还不知道找谁侍候呢！”说着向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张杰瞄着魏晨半敞的衣襟里露出的雪色胸膛，紧张的舔舔嘴唇，声音有点变味：“不买药也行，你得负责给我治感冒！”

　　魏晨刚要反嘴，张杰结实的胸脯已经压了下来：“刚才你带我下地狱的，现在我带你上天堂！” 

　　魏晨顺下眼睛，手指抚摸着张杰强硬的锁骨，低声说：“你想清楚了吗？地狱和天堂只隔着一条线，不论地狱还是天堂……”

　　“我们在一起！”张杰打断了他的话，几乎粗鲁的给出了最终答案。魏晨的心是飞悬的晴丝，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那颗敏感的心的震撼。只有最彻底最纯粹的方式才是稳定那颗心的良方。 

　　魏晨的眉尖闪动了几下，定定得看着张杰纯净的双眸，笑得分外灿烂：“好！”

天色黄昏，橘红色的光映的整个院子都亮堂堂暖融融的。陈楚生坐在躺椅上，怀里抱着苏醒。两个人小小的声音说着笑着，慢慢的摇着。身边的葡萄架已经硕果累累，马缨花快要凋谢了。幸福的时光好像是偷来的，多享受一秒就多一份不安。两个人却谁也不肯让这份不安流露出来。 

　　苏醒窝在陈楚生的胸前，留恋的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切。过不了几天，这里的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了。出国的手续基本办理好了，只等着财务上的事办理完毕两个人就要远走高飞了。可是离开的日子越是临近越是难以释怀，留恋家，留恋亲人，留恋这里的一切。两个人谁也不说，但是都明白，谁的心里也放不下。 

　　手指在陈楚生的脖子上划着，苏醒低低的问：“我们这一走，还回来吗？”

　　陈楚生没说话，收紧了手臂，嘴唇吻上小孩的脸。“会的，我们会回来的。这里有我们的家。”回来吗？我也不知道。妈妈该怎么办呢？她知道儿子已经把她抛弃会多么的伤心？可我现在已经不敢面对妈妈的眼泪了。 

　　紧闭的大门忽然想起了敲门声。陈楚生和苏醒悚然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陈楚生走过去打开了门，满脸忧伤的三姐站在门外。 

　　“三姐？”苏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三姐怎么这个时候来？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陈楚生有些尴尬的侧身：“请进来吧！”

　　三姐没有看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微微低着头的苏醒，声音有些哽咽：“小醒，我知道你是铁了心了，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爷爷想你，你妈妈想你。” 

　　三姐死死的抿着嘴唇调转了头，不让人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强忍了许久才接着说：“爷爷病了。他嘴里不说，谁都知道他想什么。回不回去，你自己决定。我走了！” 

　　倔强的三姐头也没回地走了，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眼睛。苏醒愣在院子里，心里空了一个大洞，茫然的看着姐姐离开。

　　陈楚生走过来，抱住张皇的小孩，勉强地笑笑：“小醒，回去看看爷爷吧！应该去啊！”

　　“噢！”苏醒慌乱的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追了出去。陈楚生看着苏醒跑过自己身边，忽然觉得这一次擦肩而过，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慌乱的情绪瞬间抓住了他，“苏醒！” 
天色黄昏，橘红色的光映的整个院子都亮堂堂暖融融的。陈楚生坐在躺椅上，怀里抱着苏醒。两个人小小的声音说着笑着，慢慢的摇着。身边的葡萄架已经硕果累累，马缨花快要凋谢了。幸福的时光好像是偷来的，多享受一秒就多一份不安。两个人却谁也不肯让这份不安流露出来。 

　　苏醒窝在陈楚生的胸前，留恋的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切。过不了几天，这里的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了。出国的手续基本办理好了，只等着财务上的事办理完毕两个人就要远走高飞了。可是离开的日子越是临近越是难以释怀，留恋家，留恋亲人，留恋这里的一切。两个人谁也不说，但是都明白，谁的心里也放不下。 

　　手指在陈楚生的脖子上划着，苏醒低低的问：“我们这一走，还回来吗？”

　　陈楚生没说话，收紧了手臂，嘴唇吻上小孩的脸。“会的，我们会回来的。这里有我们的家。”回来吗？我也不知道。妈妈该怎么办呢？她知道儿子已经把她抛弃会多么的伤心？可我现在已经不敢面对妈妈的眼泪了。 

　　紧闭的大门忽然想起了敲门声。陈楚生和苏醒悚然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陈楚生走过去打开了门，满脸忧伤的三姐站在门外。 

　　“三姐？”苏醒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三姐怎么这个时候来？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陈楚生有些尴尬的侧身：“请进来吧！”

　　三姐没有看他，站在台阶上看着微微低着头的苏醒，声音有些哽咽：“小醒，我知道你是铁了心了，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爷爷想你，你妈妈想你。” 

　　三姐死死的抿着嘴唇调转了头，不让人看见她眼里的泪光。强忍了许久才接着说：“爷爷病了。他嘴里不说，谁都知道他想什么。回不回去，你自己决定。我走了！” 

　　倔强的三姐头也没回地走了，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眼睛。苏醒愣在院子里，心里空了一个大洞，茫然的看着姐姐离开。

　　陈楚生走过来，抱住张皇的小孩，勉强地笑笑：“小醒，回去看看爷爷吧！应该去啊！”

　　“噢！”苏醒慌乱的点点头，抹了把眼泪追了出去。陈楚生看着苏醒跑过自己身边，忽然觉得这一次擦肩而过，也许再也见不到了。慌乱的情绪瞬间抓住了他，“苏醒！”

已经跑到三姐车边的苏醒听到焦虑的呼唤，回头看时陈楚生已经追了上来。陈楚生给苏醒加上一件外套，抚摸着他的肩头勉强地笑着说：“回去好好跟爷爷道歉，别任性。还有……还有……”陈楚生竟说不出话，眼神里的东西让苏醒看得心里酸酸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小声说：“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回去看看爷爷，你就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苏醒坐进车里，回头看着站在那里的陈楚生，心里好难受。使劲的挥手让他回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三姐回头看看站在风里的陈楚生，轻轻的叹了口气。 

　　车开了很久苏醒才回过头来，低声地问：“爷爷怎么了？”

　　“心脏间歇，血压也高。从来没有过的毛病都出来了。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医院也不肯去。”三姐沉郁的说。

　　“大家都挺恨我的吧？我给苏家丢脸了。”苏醒努力的装无所谓，可是声音还是苦涩的要命。

　　三姐又恨又疼的揉揉他的头发，要不是这场孽缘，一个只会撒娇耍赖的孩子又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思，说出这样悲凉的话！ 

　　造化弄人，老天害人啊！一个如珠如玉，一个有情有意，都是难得的好男儿，偏又这样的安排！ 

　　再次踏进自家黑漆的大门，苏醒竟觉得好像隔了几个世纪。或许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今天与昨天，到底哪个才是真实？ 

　　爷爷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苍老的手搭在被子上显得很憔悴。

　　苏醒心里发酸，揉揉鼻子装出一幅笑脸，悄悄的走进去。坐在床边像平时淘气一样揪起爷爷的白胡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抻。

　　爷爷浑身一震，倏得睁开眼睛，眼前果然是调皮捣蛋的宝贝孙子！心里一热，眼睛却发酸，别扭的转过头去不理他。

　　苏醒嬉皮笑脸的扑到身上：“爷爷~~爷爷~~你怎么都不理我？好爷爷，乖爷爷，快起来吧我饿了！”

苏醒连哄带逗得一顿揉搓，竟比灵丹妙药还管用。爷爷顿时心里舒坦浑身畅快，睁开眼睛看看他，哼哼着：“你还知道回来？你回来干吗来了？”

　　苏醒愣愣神，一直守在一边的三姐赶紧说：“回来就回来了呗！孩子还没吃饭呢！小醒啊，就在这屋跟爷爷一块吃，我这就叫黄师傅做几个你爱吃的菜来。” 

　　爷爷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醒小心地把爷爷扶起来，脸上带着笑，心里难过得像装了石头。 

　　苏醒的妈妈看见儿子回家了，高兴地亲自下厨房做菜烤点心。一家子心里都揣个鬼胎，谁也不愿意去猜测打听什么，谁也不想捅破这层脆弱的窗户纸。大家都在努力的维持着这很多时不见的和乐融融的场面，尽管它像个肥皂泡。 

　　小炕桌上排满了美味的小菜，可口的点心。苏醒最得意的就是家里自做得满式点心，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地慰劳过五脏庙，现在可得好好的补回来。大口大口的吃着，嘴角上沾了碎屑也不管。

　　爷爷笑眯眯的替他擦掉，心疼地说：“瞧瞧，饿了几天这是？还是家里做得好吃吧？”

　　苏醒使劲的点头，这可不能昧良心，陈楚生的手艺照比家里的厨师黄师傅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爷爷叹口气，忍住了责备的话。孩子回来就说明他知道自己吃了亏了，就别再数落他了。回来了就好，吃点亏全当长见识！

　　“爷爷，这个好吃，来尝一口！”苏醒拿小勺舀了一点鱼羹送进爷爷嘴里。孙子还是那个宝贝疙瘩心头肉，一点都没变。在他心里我这个爷爷还是最重要的！心里一放松，爷爷竟嚼出了滋味有了食欲，对站在一边侍候的三姐说：“三儿啊，拿酒来。给小醒也来个杯子，孩子长大了！可以跟爷爷喝酒了！”

　　三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来了酒。一边给爷爷倒酒一边嘱咐：“少喝一点。” 

　　爷爷三杯酒下肚，高兴得说：“小醒啊，以往的事就算了，那个孩子走路还能不跌跤啊？回家了就好，知道错了就好！从今后可要正正经经的做人。我们叶赫那拉家的人绝对不能给人看低了！爷爷的心只拴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你可要给爷爷争气啊！”

　　三姐心事重重的瞟了一眼苏醒，苏醒只顾低头吃东西，乌黑的睫毛盖住了那双神情复杂的眼眸。

第八章
 
 
　　西山的小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林校长的突然来访让陈楚生有点吃惊，让过茶果之后，陈楚生沉静的等待着。林校长看看陈楚生，看看这个布置温馨的小家，很是感慨。陈楚生用心良苦，这个家锁着两个人的心呢！ 

　　“陈楚生，你不回去看看你妈妈吗？”没有责备的语气，陈楚生却如芒在背。 

　　两只手死死的绞着，陈楚生半天不说话。

　　林校长和蔼的说：“是不是怕你妈妈会再次阻拦你，因为你已经不会放弃了？”

　　陈楚生无言的点点头。

　　林校长轻轻的叹口气：“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陈楚生咬咬嘴唇，低哑地说：“我和苏醒说好了，我们一起到国外去。他可以继续念书，我的工作也已经落实了。”

　　“国外并不是世外桃源，你们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陈楚生，你想过没有，苏醒还是个孩子，他要承担的压力一点都不会比你少！” 

　　“我想过了，也想明白了。苏醒是个孩子，但他也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他需要的不是我的保护，而是我站在他身边不后退。有压力有困难我们会一起面对的，这一点我不会为他担心。”陈楚生抬起头，舒缓但是坚定地说。 

　　陈楚生的话让林校长感慨地叹了口气，良久才缓缓地说：“说得好啊！爱不是退却的理由。陈楚生啊，我羡慕你，也祝福你。走吧，寻找一个可以让你们自由呼吸的地方。”说着林校长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这里边是我在美国的家人的地址和电话，我已经关照过他们尽量的给你们帮助。你的妈妈我会照顾，你就放心好了。这所房子也不要卖掉了，我会替你照管的。这里是我的一点积蓄，带着吧，你们用得着。”

　　“校长！这……”陈楚生直起身子，呐呐的想推辞，被林校长拦住了：“能够帮助你们，是我的快乐，也是我的责任。如果你在意钱的话，就等你回来以后再还给我好了。嗬嗬，说实话，我还是希望时过境迁以后，你们能回来。毕竟这里是你们的家。亲人在等着你们，我的最后愿望也要等你来实现。” 

　　陈楚生手里攥着那个信封，非常感激却又无从表达，只好低哑地说谢谢。

　　陈妈妈又惊又喜的看着儿子回家来，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张罗着要给儿子做饭却被陈楚生把手里的东西都抢了过去。做了满桌的菜笑着劝妈妈多吃。擦完了玻璃拖地板，陈楚生手里忙着嘴里跟妈妈说着家里家外的话，累得满头大汗也不舍得歇歇。没有多少时间了，陈楚生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活都干完，来减轻一下离别的痛苦和歉疚。陈妈妈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初时的一点欢喜慢慢的换了满心的酸楚。儿子这般模样，分明是办了一个走字。陈楚生啊！陈楚生啊！你让妈妈这颗心从今往后放在哪里？ 

　　给妈妈捶背，看着妈妈入睡以后，陈楚生回到了自己房间。在家里呆了两天，现在终于要离开了。陈楚生拿出电话拨通了那个牵着他的心的号码。电话被按断了。陈楚生心头一惊。虽然都是偷偷摸摸的，但是这两天一直都跟苏醒保持着联系。现在可不要出什么问题！苏醒说家里气氛不好，爷爷好象感觉到什么，整天抓着他的手不放开。通个电话都要等到夜深人静。 

　　等待。好半天以后，电话响了。陈楚生赶紧拿起来：“醒！”

　　线的另一端苏醒压低的声音传过来：“陈楚生，你怎么样？”

　　陈楚生松了一口气，低声说：“我都准备好了，证件机票都在我这，行李已经托运了。你什么时候出来？飞机千万不要误了！”

　　“我现在不好脱身，大家都在。你不用管我，我想办法出去就是了。” 

　　陈楚生有点着急，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我去接你！” 

　　“不行！你别过来！”苏醒低声地叫着：“万一让他们看见就糟了！你放心，这是我家又不是监狱。就是监狱我也要突出来的！你去机场等我，我一定到！” 

　　小孩斩钉截铁的话让陈楚生稍微的安了点心，放下电话再次仔细的检查了证件和随身的行李。把一封信放在书桌上，那是留给妈妈的。想着明天一早妈妈看见这封信的时候该是怎样的伤心，陈楚生就痛楚难当。

　　但是，终究还是要离开，因为现在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另一个人的幸福和自己紧紧地连在一起。一切都准备好了，陈楚生穿好外套准备出发。

　　门无声的开了，陈妈妈出现在门口。 

　　陈楚生惊愕的看着妈妈，下意识的收紧了手中的包。陈妈妈颤颤的走进来，把手里的一个小包打开地给陈楚生，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钞票。

　　“妈？”陈楚生怔怔的看着妈妈不敢接。

陈妈妈把钱放在他手里，叹口气说：“拿着吧，这本来也是给你存的。到了那边给妈妈捎个平安信，我也好放心。” 

　　“妈妈……”陈楚生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妈妈，您都知道。”

　　陈妈妈含着泪微笑：“自己儿子的心思当妈的哪能看不出来？走了就别挂念着，我还硬朗呢！把钱收好，路上当心。”

　　陈楚生抹抹眼泪：“妈，我有钱。这个您留着，儿子不在身边，您自己多保重。”

　　陈妈妈说：“带上吧，穷家富路。我一个老婆子在家里花不了几个钱。人家孩子娇生惯养的，跟着你到那山高水远的地方，别委屈了人家。你自个儿啊也要多当心……”陈妈妈说不下去了，泪花模糊了眼睛。 

　　陈楚生含着泪，给妈妈磕了一个头。 “走吧，走吧！”陈妈妈扶着门挥手。 

　　***

　　苏醒关了电话，慢慢的走出了卫生间。厅堂里灯火通明，一家人都在，爷爷正坐在他的大椅子上笑眯眯的说着什么。苏醒抿着唇眯着眼，自从昨天确定了要离开的时间以后，自己就有点坐立不安。爷爷似乎已经觉察了什么，时时刻刻的想把自己拉在身边。也许最早看出来的是三姐吧！她的神情一直都很复杂，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就难受。 

　　不管了！我要走，谁也拦不住！苏醒打定了主意，脸上轻松的笑着。 

　　站在妈妈身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大家闲聊，眼睛不时地瞟着墙上的表。从这里到机场大概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现在是八点半！大家也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打哈哈地说着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苏醒心里慌得像长了草。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走，苏醒觉得脚下的地板都长出针尖来了。 

　　苏醒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往门外走。

　　“苏醒，你干吗去啊？”爷爷招呼着。

　　苏醒心里一惊，装作漫不经心的回答：“我困了，想睡觉去了。”

　　“好，爷爷也累了，我陪你去。” 

　　苏醒双手插进裤袋里，没有回头。呆了一会轻轻的笑了：“爷爷，您不用这么费心了。我要走，谁也拦不住。就是强把我关在这，我的心也早飞了。留着一个空壳有什么意思呢？” 

　　苏醒转过身来，面对着目瞪口呆的家人笑着说：“实话说吧，我已经办好了留学手续。今天晚上就要飞美国了。趁着大家都在我就道个别，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兴许那一天我出了风头成了人，我会再回来的！”

　　爷爷又惊又怒，颤抖的手指着他：“你，你到底还是铁了心了！”

　　苏醒点点头：“对，我就是铁了心了。这辈子我跟定他了，要是真的有下辈子，我也跟定他了！”

　“你……你就为了一个男人，不要爷爷不要家！养育了你那么多年，就是这个结果！”爷爷气地说不出话。

　　苏醒退后一步，抬起头说：“爷爷，对不起。我也不想走，我也想留在家里留在你们身边。但是我放不下我的爱。如果你们大家可以认同我的选择，我就不走！” 

　　“你就死了这份心！”爷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敲击着地面。

　　苏醒一咬牙转身就走，妈妈扑过来抱住了苏醒：“小醒！你不能走！你走了妈妈怎么办？”抱着儿子痛哭失声。

　　苏醒急促的呼吸着，想从妈妈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妈妈，你放我走吧！求求你了妈妈！”

　　妈妈死死的抱着不肯松手，早有姐姐伯伯们拦上来抓住。

　　苏醒急了，拼命的挣扎：“你们放开我！”

　　苏醒的爸爸又羞又恼，自从儿子闹出这个事以后，他在家里外头就没抬起过头来！现在儿子又拼了命的往外挣，恨上心头一把从人群里把儿子抓出来，狠狠的几个耳光打得苏醒嘴角流血。揪着他的衣领咬着牙骂：“小畜牲，今天我就打死你！我全当没生你！” 

　　看着爸爸通红的眼睛扬起的拳头，苏醒心冷了。看看周围死死拉着自己的亲人们，苏醒绝望的摇摇头：“好，就当我没存在过吧！你们就是不放我走也留不下我！”

　　苏醒突然挣脱了众人的手，一头撞向身旁嵌在墙壁上的紫檀百宝阁。 

　　在凄厉的惊叫声中，苏醒倒下了。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无形的冲击波，狠狠地击中了每个人的心，永远的烙下了印记。血顺着他年轻的额头淌下来，染红了身下有着百年历史的青石地板。 

　　“儿啊！”凄厉的呼号着，苏醒的妈妈一头扑在儿子身上。

　　三姐不顾一切的托抱起苏醒的身子哭嚎着：“小醒呀！姐姐害了你呀！”

　　爷爷的手指触到了苏醒紧闭的双眸，滚烫的鲜血，声音颤抖：“你就这么狠……”一口鲜血喷出来，爷爷向后倒去。

　　哭声叫声乱作一团，苏家疯了。

　机场的候机大厅，陈楚生焦躁的踱着。召唤登机的广播已经响起，苏醒还没到！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去就是没有人接，陈楚生心神散乱坐立不安，苏醒，你在哪？我在等你，来吧！幸福在等我们哪！ 

　　苏家凌乱的厅堂里空无一人，椅子底下，苏醒的手机在暗淡的灯光下孤独的响着。 

　　***

　　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苏醒被强行按住。缝合伤口的持续而剧烈的疼痛把苏醒从昏迷中拉了出来。麻药的力量太小，苏醒又是怕疼怕苦的典型。尖利的哭号怒骂回荡在医院寂静的走廊，震的守候在门口的家人个个脸如土色。

　　熬刑一般的熬过了缝合，苏醒没声了。 

　　头上的伤口好像是尖刀在不停的划着，苏醒抱着裹满纱布的脑袋痛苦的蜷起身子。 

　　“小醒，你怎么样啊？疼你就喊出来。”妈妈哭着抱住他，三姐着慌的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摸哪才能给他减轻一点痛苦，带着哭腔骂：“冤家！你跟自己有仇啊？撞得那么狠！” 

　　苏醒不说话，紧紧地闭着眼睛抵御着疼痛的折磨。疼啊！好疼啊！妈的，谁知道那木阁子那么硬啊？ 

　　“小醒，你说话啊，你说句话妈妈才放心。小醒！”妈妈心里慌得不行，虽然医生说没有太大的事情，但是就是看儿子哪里都不对劲。 

　　“几点了？”苏醒突然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墙上的石英钟指着十一点整，苏醒像针扎似的跳下地， 

　　妈妈和三姐还没反应过来，苏醒已经打开门冲了出去。门口，爸爸焦灼不安的守在那里，看见苏醒自己跑了出来，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的放下了些。 

　　苏醒看见爸爸，吃了一惊，顿时冷峻的板起了脸。

　　爸爸看见儿子血迹斑斑的脸上冷冷的目光，尴尬又难过。实在没有办法直视儿子的敌视的目光，踌躇了半天的问候的话竟然变成了：“你……要去哪？” 

　　“去看看爷爷，小醒不放心爷爷要去看看。”三姐一伸手揽住了苏醒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往电梯口走。回头对苏醒的爸爸说：“舅舅，你就留在着陪陪舅妈吧，我跟小醒去看爷爷就行了。”

　　苏醒懵懵懂懂地走了几步，突然转身看着三姐：“爷爷怎么啦？”三姐没说话，拉着他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了，三姐轻轻的叹口气：“爷爷因为你，吐血了。跟你一块送的医院，现在在五楼。”

　　苏醒紧紧的抿着唇，眼睛看着地面。

电梯停了，三姐拉着苏醒走出了电梯。苏醒愣愣的看着对面墙上的2F字样，狐疑的看着姐姐：“这是二楼。”

　　三姐没说话，拉着苏醒走向电梯对面的安全楼梯。 

　　被拉着迅速的下到一楼，从边门悄悄地走到了医院的后院停车场。苏醒惊诧莫名的看着一脸哀伤的姐姐：“姐？”

　　“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三姐打开了车门，声音有些颤抖。

　　苏醒张大了嘴：“姐，你真的放我走？”

　　“不放你走，难道看着你真的死在这！”三姐转过脸擦擦眼泪：“上车！” 

　　大红色的小车像箭一样在暗夜里飞驰。苏醒心神忐忑的坐着，总觉得这一切像一场梦，太不真实！ 

　　“爷爷，还好吗？”苏醒迟疑的问。三姐看着前方的车流，悠悠的说：“抢救过来了，不过要在床上修养些日子了。你把他的心伤了！”

　　苏醒垂下头，半天闷生说：“我应该看看爷爷再走。”

　　“那你就走不了了。爷爷那里有我们，你放心得走吧！我想明白了，与其看着你像鸟似的关在那个大门里，还不如让你自由自在的飞。至少你会快乐。小醒，记着！什么时候都不许委屈自己，有什么难处要及时跟我联系。替我告诉陈楚生，他要是敢对你有一星半点的不好，我活扒了他的皮！” 

　　三姐一边说一边流泪，从小在身边绕来绕去的宝贝弟弟，这一去万里之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苏醒强装笑脸给姐姐擦眼泪：“别哭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想我的时候给我寄张飞机票我不就回来了吗？帮我告诉爷爷一声，说我对不起他。说……算了。说什么也白费，以后再说吧！”苏醒自嘲的笑笑，看着车窗外流逝的街灯，马上就要见到陈楚生了！一起飞到那没有干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们的幸福生活。陈楚生，等我，我就来了！ 

　　车流速度越来越慢，终于停了。

苏醒焦灼的看着前后左右堵得严严实实的车辆，急得直拍车门。三姐焦急地走下车向旁边的人询问，原来前面出了车祸正在处理，什么时候能通行不一定。 

　　苏醒连一刻都无法平静下来，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午夜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他在等我，他一定在急切的盼着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严酷的煎熬，苏醒再也忍耐不住了，推开车门跳过旁边的车头，在高速路上狂奔起来！ 

　　“苏醒！你干什么，回来！”三姐发现了苏醒的疯狂举动，吓得失声大叫。绕过车去追赶，但是她怎么可能追得上苏醒，一会的工夫苏醒就消失在了暗夜里。三姐急的顿足捶胸，这孩子怎么就这样任性啊！ 

　　奔跑，奔跑！趴在原地不动的大小车辆就像隐藏在黑夜里的怪兽，在陆离的灯光下闪着他们雪亮的眼睛盯着那个狂奔的纤瘦身影。苏醒跑得气喘吁吁喉咙发疼还是在拼命的跑。多走一步就离他近一步，只要他在等我，多远都不是距离！ 

　　高架桥上车流依然堵着不动，桥下另一个方向的车却畅通无阻。看着桥下时不时穿过的车辆，苏醒灵机一动，拦上一辆车请他绕个弯送我去机场就行了！打定主意苏醒翻身爬过了栏杆，单手拉着护栏看着桥下的路面。好高啊！从来没试过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过。 

　　有人看到了他的举动立刻惊慌的大声喊起来：“嗨！小孩！不能跳啊！” 

　　苏醒松了手。

苏醒散乱的瞳孔好不容易对准了焦距，面前惊慌失措又满含着希望的脸贴上来：“你怎么样？还行吗？我送你去医院。你可撑着点啊！”

　　嗡嗡的声音听不清楚，苏醒只觉得一切都渐渐的离自己远了。没有了力量，没有了知觉，身体像小孩手中一堆拼搭起来的积木，不再属于自己了。四周的黑暗像墙一样挤压过来，有什么在拼命的吵嚷，好累！闭上眼睛松开手就可彻底的放松了。只是心中还有一点火苗未曾熄灭，它在执著的跳动，跳动。 

　　费力的抬起手抓住了那个人的衣襟，苏醒拼尽力气发出声音：“送我……去机场，就……没你的……事。” 

　　肇事司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孩子到现在还在说什么去机场？是不是已经濒死，神志不清了？想到这更加得慌乱，伸手小心的抱起他：“别害怕，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旁边的司机赶紧帮着把车门打开。苏醒急了，手死死的抓着他，眼睛里突然蹦发出骇人的光芒：“去机场……十二点……有人等我。” 

　　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量，苏醒只能死死的抓着那个人不放，所有的意志都在眼睛里。

　　肇事司机冷汗涔涔，忽然点点头：“行，我送你去。”把苏醒放在座位上，用安全带绑住他下滑的身体。哆嗦的手发动了汽车，司机用小得旁人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是你说的，送你去机场就没我的事。你不要反悔。” 

　　小货车飞速的开走了，另外的几个司机觉得事情不对，报了警。

　　苏醒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全部的重量都靠在安全带上。随着车子的晃动，嘴角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流下来。洇红了衣襟，绚丽得像夏日的花。司机的心越来越乱，不停的看向身边的男孩。汗水汇成了小溪从他年轻漂亮的脸上奔流，全身软软得靠着，只有那双执著的眼睛定定得看向前方。“那个。。。12点，来不及了。”司机虚弱的说，他不明白这个男孩到底在坚持什么？他还年轻，他还是个孩子，他应该慌乱应该求救应该放弃一切保护自己啊！ 

　　苏醒没有血色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很美。亮晶晶的眼睛坚定地看着前方，看着要去的方向。他在等我，他就在那里等我。这是我们的约定，他一定等，我一定去！ 

　　司机张大了眼睛，这个男孩一点都没有混乱，他很清醒。他是一定要去找那个等他的人的！这是个什么样的约定？值得这个花一样的孩子用生命去赴约！在生命即将耗尽的时候依然故我的坚定。 

　　“孩子，坐稳了，咱们赶得上！”司机踩下了油门。没有人可以剥夺别人的生命，更没有人有权利剥夺别人用生命来交换的选择！男孩的时间不多了！ 

　　车像疯了一样的在高速路上飞驰。不论是红灯绿灯，不论是顺行逆行，一律加速而过。在它的后面，闻风而来的警车呼啸着追逐。 

　　车子是在人们的惊叫声中直接冲到候机大厅的门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