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外婆坐着轮椅和大家一起吃早饭。豆豆仍然是那么地……正常一
一仅仅是对于白天而言。他对于自己每天晚上都会被短暂附身这件事,显然一无
所知。
“表哥,你为什么要到客厅里去睡啊?”豆豆剥着煮鸡蛋壳。
外婆和爸爸都望向季宁。季宁假装轻松地用手指在豆豆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
下。 “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了?”豆豆纳闷地问。
“你的小脚丫子都蹬到我脸上来了。我只有躲开咯。”
豆豆的脸一下红了。 “我的脚没有蹬到你的脸上!”
“是吗?你睡着了,怎么会知道?”
本来,季宁只是想逗逗他而已。没想到豆豆竟然停下剥鸡蛋,很认真地想了
想,然后说:
“我好像……知道我睡着之后的事。”
季宁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外婆笑着说: “豆豆,睡着之后能做什么事啊?你说的是做梦吧?”
“唔……我记不清了,好像……我真的做了什么事,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豆豆费力思索着,最后挠了挠头。 “唉,想不起来了。”
“那就别想了。只是一个梦。”季宁对他说,然后迅速转换话题。 “豆豆,
我给你的那个PSP游戏机好玩吗?”
豆豆立刻兴奋地谈论起关于掌上游戏机的话题来。
季宁知道,真的会有什么事发生——这一点他确信无疑。随着时间向明天逐
渐过渡,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事实上,整个一天,他都在焦躁不安和心神不
宁中度过,几乎没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这种状况持续到晚上的时候,更加明显
季宁的眼睛盯着电视机,却没看进去任何内容。他像患上强迫症一样,不断
猜测着今天晚上,或者说明天凌晨的时候,究竟会出什么事。特别是——当他想
到,今天晚上他不会和豆豆睡在一起,无法得知豆豆会做些什么事,就更加觉得
这种想法不是毫无来由。可是,季宁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些恐怖的事情了
,他已经脆弱的神经无法再一次经受摧残,只有选择逃避。
豆豆在房间里玩游戏机,外婆在厨房里清洗着她的假牙,季宁又几乎一言不
发——客厅里除了电视剧人物的无聊对白之外没有别的声音。妈妈像是忍受不了
这种沉闷的气氛,刻意要找些事来做。她从冰箱里取出半个西瓜,用榨汁机榨西
瓜汁。
几分钟后,妈妈在厨房喊道:“豆豆、季宁,来端西瓜汁喝。”
季宁应了一声,并没有马上站起来。他现在没心情喝东西。豆豆倒是飞快地
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最喜欢喝冰镇果汁。
过了一会儿,豆豆把自己那杯喝完了,端了一杯西瓜汁过来,递给季宁: “
表哥,姨妈才榨的果汁,可好喝了。”
季宁勉强笑了一下,接过果汁。“谢谢。”
喝完这杯冰镇果汁,季宁觉得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到卫生间去洗了个澡
,回到客厅的时候,电视已经关了,家人也都各自回了房间,大概是考虑到季宁
要在沙发上睡的缘故吧。
一天的紧张心情今季宁感到十分疲倦。他襄上凉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不管是不是真的要发生什么事,今天晚上,他不想管了。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夜深人静的时候, “啪”地一声,客厅里的灯被关了
一个人影站在墙边,注视着熟睡的季宁。
( …
十七 第七天(凌晨)
迷迷瞪瞪、飘飘忽忽之中,季宁置身一座黑暗森林。
一切都显得虚幻、飘渺。行走没有声音,触碰没有实感。
这是哪儿?季宁环顾着四周黑压压的树林——好熟悉的感觉。他分明感觉到
,这是他所经历过的某个场景。
哦,对了,这是安葬小姨的那片山林。我怎么到这儿来了?真奇怪,他一点
右Ij不害怕。
这时,季宁看到影影绰绰的树林中,一个人正缓慢地朝自己走过来,越走越
近。他渐渐看到她的脸了——咦,这不是小姨吗?她应该睡在这片土地里呀,怎
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季宁想走过去问问小姨,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觉得这真是太荒诞了——我居
然看到一个死人,还想和她说话——几乎是在想到这一点的同时,他明白过来了
,找到了解释这种荒诞场面的理由。
这是一个梦。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小姨离他越来越
近了。
他看到了她的脸。苍白、无神,腮帮上有一块腐内在慢慢往下掉。
季宁的呼吸紧促了。这不好玩,这不是那种带有幻想或浪漫色彩的美梦,而
是一个噩梦。
我得赶快醒过来,在她完全靠过来之前。事实上,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小姨
——或者说那具腐尸,已经快到眼前了。而这时,季宁才想到——我要用什么方
法,才能让自己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呢?
他使劲睁眼晴,但似乎只能控制梦中的自己。他想大声呐喊,却发现尖叫被
憋在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还能想到的就是拼命向后跑,但双脚就像是
被灌了铅一样,根本无法挪动。季宁开始慌了,他惊恐地发现,在这个噩梦里.
他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无法控制和摆脱这个恐怖的梦境!
那双蜡白、腐败的手慢慢抬起,像蔓藤一样缠绕过来,仿佛要将季宁紧紧箍
住。随即,那张吊着腐肉的脸也贴了过来……季宁吓得紧闭双眼,全身僵硬。而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语音,是前两天晚上听过的、豆豆所念诵的那段
咒文——季宁心中惊骇到了极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梦中也会听到这恐怖
的声音!
此种惊吓今季宁变得清醒起来。他从没有在梦中如此清醒过——他清楚地知
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没法醒来!他甚至能想到自己此刻的真实状况——躺在客
厅的沙发上,紧闭双眼、满脸痛苦、瑟瑟发抖。他唯一不明白的就是,既然都已
经如此清醒了,为什么还是无法睁开眼醒过来呢?
一只像蛇一样冰凉的手滑过季宁的脖子,他的后背产生被指甲所抠的痛楚,
他甚至感觉到那双手渐渐地陷入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在梦中,这具腐烂的尸体
似乎要和他融为一体。他不知道这意寓着什么,但他知道,这很不正常,这不是
普通的噩梦。
无论如何,我都要拼一下。他惊惧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