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乎意料的，母亲指了她贴身的赵嬷嬷到清阙教规矩。那嬷嬷无疑是最温和也最严厉的，我恪尽心思一举一动都不曾出离，只是因她说过，娘的嫡亲女儿，霍家的嫡小姐，合该有着最端庄贞静的模样。」
「晨昏定醒，跟着嬷嬷推开正屋里勾勒满雕花鸟兽的沉木，裙幅不摆鬓发不乱。怀揣最为忐忑不安又敬重非常的纠缠，掌心浸满薄汗。」
：女儿徵素见过母亲，问母亲安。

【如今膝下没个儿子，虽有庶子却终究还是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因而对着两个女儿，便是拿着大家闺秀的要求去对待，言行举止谈吐学识无一不可落下。邓嬷嬷是个再严厉不过的，对付大女儿的顽皮任性最好，赵嬷嬷面善心严，给了二女儿言传身教也是极佳。都说为母则强，以前倒是难体会，现在一点点全都展露了出来。】
【小女儿来请安，虽看着还有几分生疏拘谨，比着以往却是好了几分，面上依旧淡淡的，心里头却想着赵嬷嬷的儿子倒是可以从庄子里提拔到铺子里去做个掌柜了。】
：“起，过来坐，可曾给祖父母去请了安了。”

「才将母亲的声音一丝不错的收进耳朵，反复咂摸片刻仿佛听出些与以往并非如出一辙的味道，似有些在冰凉的水里兀的探进一双俏手，总觉再凉的水，也慢慢渗出些暖来。才将将下了夜幕，外头有奴仆们低声却整齐的步子一点一点带亮了窗棂的侧沿。外头点灯了，抿了一抿因小心慎微有些干裂的唇瓣。」
：去过了。由赵嬷嬷领着，规矩不敢有失。
「再闪烁着云蔼般沉静的眸珠，今日的母亲有些不同。也许……是屋里还犹存着傍晚的阴翳，那张平日总淡淡的脸儿不太容易地映进自己眼里。上前进了几步，也不过在下头站着，一时有些默默。」

：“不必为她说些个好话，都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她是个什么脾气做娘的怎么不知道。她就像个石头，打磨好了才能成玉。幸好你还算文静，让母亲我少操了许多心。”
【入了夜渐渐暗了下去，婢子去将屋内四角的莲花瓷心灯点亮，烛火亮起，便是眼前女儿的面容也清晰了几分。目光扫过她，她的眼光似乎从角落的灯上顿了顿，回想了下私库里头，似乎倒是有一座粉彩开光镂空花卉纹罩灯 ，因它着实精美，素日也舍不得拿出来用了。】
：“可是欢喜那些灯具？等会子让赵嬷嬷去库里取个便是，拿了回去与你照明也好。”

：“你有此孝心甚好，只你如今尚小还在长身子，等你大些时候，母亲带你一起处理府务，你也好学着些东西。”
【乖巧的摸样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瞬尔又收了回来，轻咳一声欲掩盖去此时心里的尴尬。鲜少与女儿如此亲昵，着实有些不适应。大女儿性情顽劣非说既罚，小女儿性格内敛也不过是派人好生养着不差半点用度罢了。如今她们渐渐长大，内心总有一种复杂的情愫。】

「素以为与母亲羁绊清浅，一方清阙里头施施然一觉而眠，醒来便早已数过几段流年。母亲这里的窗菱格儿的模样精美，我却好似今日方才初见似的，那粲然有些熠熠的烛光剪在薄纸上，我偏头瞧着，不防备一双软和的手拂过绒发丛生的发顶，那儿还不曾簪过珠钗戴过玉冠，霎时碰上一双手，教我也愣在了原地。」
：娘……
「我怔怔的不知如何是好，连一个娘字也不过仿佛本能不能遮掩的脱口而出。本是要抬眸看看她，却又是由于那猝然措不及防的收回敛了眸子。」

：“好孩子，等你长大些吧，再长大些吧。”
【一句话在嘴里轮转了千百次幽幽叹息而出，她一个怯懦的娘字勾起了多少忧思软肠，终还是拍了拍她的手，不欲多说什么。唤了婢子去包了小厨才做的红豆糕，又让赵嬷嬷去小库去了灯，面上收起了柔软复又平淡。】
：“好了，安也请了，回去吧，别耽误了课业。”

「喏，几番周折波澜，仍旧一复往常。娘声音里剔去迷雾和犹疑的果断，又像夜里清冷的月光了，我曾多少夜抱过这样的月光，今日，也不过是重温而已。徐徐点着螓首，绿云绕鬓还犹在眼前，欲言而未言。」
：是……
「赵嬷嬷牵着我退离，移了两步疏忽一顿，悄悄回头望了一望，娘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也许真的要像娘说的，再长大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