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蛇祸
我拉着他的手走着山路,我怕扯痛他的伤口,所以不敢快走。我胳膊不能太使劲,但手却紧紧握住他的手。我能感觉到他手掌上薄薄的一层茧子,但这茧子却不像是砍柴,做粗活生的,指尖上有常年握笔的痕迹。他的手尽管微微颤抖着,却又雄浑有力,一滴冷汗从我俩的指尖缝中滑过。我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着山路,山路也许对这么一个受伤的人来说是坎坷不平的,我害怕怕他走不动,便故意放慢步伐。
走着走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我大叫了一声:”拉依哥哥。”拉依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又看了看被我拉着手的他,他用袖子擦了擦黝黑的脸。他脸上根本就没有汗,干嘛要抹脸?可我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拉着他径直走向拉依塔尔,没等拉依哥哥开口,我便道:”拉依哥哥,他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啊?那你把他交给我吧,我回家给他看看”拉依塔尔家世世代代都是学医的,我阿婆医术也是极好的,于是他们便在我家园子里搭了两间杈杈屋,一间用来看病,一间用作药房,我和拉依哥哥经常一起上山采草药。拉依哥哥的医术我虽信的过,可村里好的药材都在我家园子里。于是我便谢绝了他的好意,毕竟他也累了一天了。我正要拉着人走,拉依突然叫住了我。
”乔希。”
”嗯?”
我看着拉依哥哥那张黑里透红的脸,他似被我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乔希,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直接去我家找我好了。”
”嗯嗯”我笑着道,我们继续向前走。只留拉依塔尔自己楞在原地,他用嘴抿了一下通红的指甲,呆呆地看着两个背影从身边消失。
此时阿婆正在杈杈屋中忙得不可开交,僮仆们端出一盆盆红色的液体。我叫住了正要去药房取药的芮妮,询问他的伤势。
"这.....”芮妮支支吾吾道
”快说!”我焦急道,芮妮,你连我的话都不回答了吗?”
”小姐,这个人的伤势不轻,老婆婆正给他止血,他背上有一个箭伤,箭上被人下了毒,这种蛊毒会毒害大脑轻者会神智不清,丧失记忆。重者会变疯昏迷甚至危及性命。”
我听到“危及性命”这四个字时顿时懵了,芮妮知道我在担心什么,立即道:“小姐,你别担心,老婆婆说他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说他可能会暂时性失忆。”
”你说他中了蛊毒?有了。”我对芮妮叮嘱:”照顾好他,我去去就回。”
我顺着山路往下跑,终于到了那间破房子前,房子里传出了水流的声音。我心想,这苦荞巴也终是不能这么脏门啊,也终是耐不住我和玉龙朵的天天说教。门上早已布满了蜘蛛网,一只青蛇慵懒地趴在门前,冲着门舔着舌头,这条青蛇可不是省油的灯。它见了我突然立起身子,冲我吐着舌头。我急着道:”蛇兄啊,对不起啊,我今天真的有急事,有人中了蛊毒,所以没来得及给你拿牛筋草。(青蛇喜用牛筋草搭窝)”可这条青蛇见我空空如也的两只手,竟然猛地向我扑过来。这蛇可是有毒的,我连忙叫着向后躲闪,那青蛇径直想我爬来。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苦荞巴会用一条蛇看门。我顺手抓了把狗尾巴草扔向青蛇,没想到此举却惹恼了青蛇。青蛇伸着舌头舔着我的衣裙,身子也移到我裙子上它突然立起身子,我连忙将身子向后倒,它的身子也向下俯,它离我越来越近,我能感受到它眼神中透出的杀气。我想过直接移动身子,把它从我身上甩下去,可是这样会更激怒它。此时它舌头已舔到我的胸前,我躺在地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要叫出声来。此时此刻,它要咬我只不过是再微伸一下身子,便唾手可得一顿美餐。苦荞巴,好多年都不见你家烧热水,偏偏在这个时候在洗澡。说是不慌是不可能的,我侧过脖子,冷汗顺着脖子流下。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虽说不上一世英名,却也不甘心在花季芳龄刚到之时,就死在一条青蛇下。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如擀面杖般转着脖子。这是我感觉到有一条蛇从我脖子上滑过。我睁开眼睛时,看着一条黄花蛇尾巴从我脖子上离开,随即,爬到青蛇边好像和青蛇旁嘀咕了些什么。青蛇迅速从我身上撤离。
我深呼了一口气,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的场景, 定了定神,才回过神来。我伏下身子,摸了摸黄花蛇,笑着道:”谢谢你,金楠。”她顺势爬到我身上,我温柔地,将它抱在怀中,她在我胳膊上任意地爬着,弄的我有些痒痒。一旁的青蛇却在一个劲地摇尾巴。我突然想起了他还躺在杈杈屋里,我便把金楠放在地上。”金楠,我有急事找苦荞巴。”金楠便转身爬进屋子,轻轻一跃跃过门槛。这些蛇被苦荞巴训练的能听懂人话。青蛇脾气暴躁,白花蛇就是一条就知道睡觉的大懒蛇,其余的都很有野性。惟有这只黄花蛇金楠脾气温顺,与我也算合得来,今日又救了我一命。苦荞巴的庭院少有人来,她的庭院其实可以开一个动物园,蜘蛛蟑螂早已在此占有一席之地。蛇们会在园子里随意爬着,不过这个时候它们应该还在草窝里做着自己的白日梦,雄蛇们大概会梦到自己和金楠在交配吧。一棵千年老树支撑起一栋破房子,一间破茅屋中搭了一个灶台,可上面却全是一些死蚕蛹,蜘蛛的尸体。
金楠立起身子,头向树房子指着。我抱起金楠走进了树屋子。里面传出一个尖尖的女声道:”是谁又来叨扰我这个黄脸婆。”我进了房子。苦荞巴坐在榻上,悠闲地泡着茶。”怎了?众星捧月的小寿星怎会来找我这个草鬼婆?(草鬼婆是苗疆地区对于蛊女的称呼)”说完便斟了一小碗茶。
我急忙问道:”姑姑,我想问你一下有一种蛊毒,这种毒会毒害大脑,轻者神智不清,丧失记忆,重者则会变疯甚至危及生命,这种毒该如何解?”
她不耐烦地道:”我说你们平时无事从不踏足我这破院子,来这儿要不就是要我帮着解蛊毒。这事应该问你那神通广大的救世主阿婆啊!”
我跪坐在榻上道:”姑姑啊,算我求您了,只要您能告诉我如何解此毒,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见我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终是不忍心”哎,我也没说不帮你呀,你要是哭了,村长一定会以为我欺负你来着。来,孩子,先喝杯茶,静静心,你的心现在太急躁了,此刻的你不该这么心浮气躁。”说完便为我斟了一小碗茶。
我正欲辩解,苦荞巴却先道:”孩子,若姑姑没猜错的话,此人现在已无性命之忧了对吧?”
我点了点头,“可是......”
没等我说完苦荞巴就道:“既然已无性命之忧,你还有甚可担心?你阿婆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来,品品这杯茶”苦荞巴递给我一小杯茶。苦荞巴绝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但见她仿佛心有成竹的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也罢,我累了一天了,不觉有点渴,应该喝口茶解解渴了。
茶入口中,苦涩在舌尖萦绕,我不觉皱起了眉头,咽下去时竟有一种的甜香沁人心脾。苦荞巴又倒上一碗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