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之际的风,是十分刮人的,削得皮肤都要旋起了皮。学校里女孩子们都围起了围巾,作为在身上为数不多的饰物,出门吃饭的时候必得戴着。解雨臣缩了缩脖子,想着周末放假的时候也出去买一条好了。他不愿亏待了自己。
人不能在任何时候亏待了自己不是么。想做的事情就要赶快去做,能花的钱就尽量去花。不然,谁知道下一刻,原本在你手里的东西,还是不是你的呢?
一个人来到这里之后,解雨臣觉得自己空了。世界变了。
从前的他,什么琐事都不用管,桌上总有自己爱吃的饭,柜子里总有足足的衣服让他选。他最期盼的,就是不常在家住的父亲对他露出笑容。努力和二爷爷学戏,练功,努力读书写字,这样,爸爸在家的时候就能唱给他听,写给他看,被他抱着高高举起,说小花真乖,小花真厉害。
曾经他是被珍视的。今日,他是被遗弃的。从那个自己被匆匆唤醒的半夜开始,他的世界就坍塌了。
有没有试过整个世界观塌陷重建的感觉?曾经自己深信不疑的东西,自己坚持的,信仰的,都被现实狠狠践踏,没有了,再也回不去了。
解雨臣觉得,他失去的不仅仅是那个家。连同过去的自己,也一并失去了。
可他不想认输。本该拥有的被一夕夺去,任谁也不会甘心吧。
只是他再也不想依靠于谁了。想到过去的那一大家子人,他只觉得厌恶。曾经那样毫无防备的柔软的自己,完全依赖着别人。他恨他们,那些把他护得紧紧的,也是一夕离他而去的,家人。
解雨臣明白,把自己一人丢在远远的北方,多半是为了保护自己。可他只是嗤笑。想让他远离过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那怎么可能。
不管自己是谁,解雨臣也好,解语花也罢。都断断不会认输的。只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依靠任何人了。任何人都可能随时离他而去。他也不稀罕。总有一天他会回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错了,而他,解雨臣,俯瞰着他们所有人,原谅他们,因为他已经不在乎他们了。
所以还是要去买一条围巾的。
午后风力不减,出门的同学都裹得厚厚的。周末的时候学校里少有人,解雨臣很喜欢这时的校园,空旷的好像风能一下子把所有的楼和广场都贯穿,不知道自己站在楼这头喊一声,那头的人是不是也能听见?时不时还有一两声高喊划过,让他想起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在内蒙草原,在青海湖边,在西藏的雪原,冲着无际的世界呐喊的人们。从前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在那种地方大喊大叫,现在却很向往自己能去那些地方试一试。
解雨臣也把自己塞进厚外套里缓缓蹭出了学校。迎着风走,他的刘海被完全掀起来,手又嫌冷不愿意掏出来理,就随它去。终于挨到了步行街,迅速地钻进了看到的第一个商场。
等他终于提着一个纸袋钻出来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在门口稍稍驻足,想了想还是把围巾拿出来给自己围上,继续向前走。听宿舍里的同学说过,这条街有个书吧,还提供咖啡甜点什么的。果然走到步行街深处就找到了,他很喜欢落地窗一尘不染。推门进去,在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书。《小团圆》,有些失望地放回了书架,晃到另外一排,《游戏玩家》。有意思。掂量了下这周末的作业,解雨臣心安理得地选了个角落的桌子把书放下,向吧台走去。
从那人进店的时候黑瞎子就注意到了。而此时自己正在吧台后面调着咖啡。解雨臣见到是他也只是愣了一瞬。“呦,来这里约会吗”黑瞎子明明看着自己一个人进来的吧。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你在这里打工?”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对啊,来这里的文艺女生多,老板说以我的魅力能帮他吸引不少常客” 说完还抬了抬墨镜,单手撑在操作台上摆了个姿势。这次解雨臣没忍住,真的翻了个白眼。“那请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好吗?一杯黑咖啡,谢谢。”把钱拍在吧台上就走了。
收好钱,黑瞎子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这小子,这么不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