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是吴侬软语，咬字断字却是利落，不似一些京华富贵门楣里住着的小姐，拖滞得累赘，还引以为傲。】
【矫揉造作出的，从不会是风雅。】
如娘子所说，是一人，想着山行吹吹风，看看景，再打理打理逝者坟。
【言语轻松，并无伤感。】
现下遇着了娘子，便非一人了。

啊，（ 惊愕小呼）我不知……
对不起。（ 虽见他光风霁月，并无悲色，终究难抵心中幽幽生起的愧意。）
（ 听得他言非是一人，方觉宽慰，紫气东来，耳侧呵暖。抬眸诚恳对上他的）即使今日无我，总还是有这花鸟风月的。郎君……
也并非一人。（ 这样的磊落潇洒，竟叫我隐隐心疼。）

【他之死，虽让我陷入囫囵的迷境久久不得挣脱，但来自阴阳相别的悲恸还是淡的。那时尚且年幼，能记得的，终是零星。本是无意提及，风过无痕，却不想她生得这般敏慧，偏偏溅起了水波。】
娘子，不必挂心。家父亡故十年有余，哀思已淡，惟剩缅怀。
【耳边她一字一句的道来，夹着风声入耳，再觑她一眼却是更有些认真。】
总还有花鸟风月……娘子所说，是极。
【言语间，已将至山顶。抬头所见，是云霭笼罩的光明。】

（ 略一点头，专心行路。）
（ 万境在此皆作尘埃，金光所至，乾坤清绝。看得迷怔，便无谓其他，山径陡峭多险，待得有知，已是凛冽炸响在耳，万物颠倒疾掠过——）
（ 我命，休矣？）

【浊世待久，难持灵台清明。此时一窥百二金瓯的阔大，方知——众生芸芸，皆是尘埃。】
【曾经也登高几次，窥过这极盛景致。身边的她，似是怔愣在这秀丽山河里，听得一声短促的低呼，自己也是来不及反应，惟是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身。】
小心！

（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我靠在一方温暖胸膛，鼻间尽是竹墨香气。 ）
（ 我不敢抬头。）
（ 匆匆跳将开去，不必多思也知必是彤云满面。呼吸可闻，短而促，我拂衣顿首一大拜。）多、多、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天、天色不早，我……恐家父着急，就，就此拜别……
（ 步下生风，任是千秋风雅也难令我流连，依稀有轻物坠地之声，我却无瑕理会。）
（ 心如擂鼓：走、走、走。）
（ 待得远了，我回身看去。一片熹微旧霞里，他清隽如竹。）
（ 君子如玉。）

【除了家姐，这是第一次与女子这样亲密。她红晕满面，我何尝不因那满怀的清淡香气，木在了原地。】
【也读过那些深情词句，也暗想过洛神惊艳。】
【但世事，终究稀奇——碰上了，这惊艳总归不是你想的惊艳法。】
【她挣脱欲逃，也挽留却更觉唐突，更怕这样的举措孟浪，松了手，仍带怔愣地望她步履微乱，逃走。】
【也好——】
【慌忙里，她像是遗落了什么。走近拾起，是一枚刻章——芥堂，尚带着扑面的墨香。心思回转，将刻章收纳入怀，独自站在朗朗清风里，怅然若失，又有所得。】
【待晚霞映红了天际，方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