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尔一袭白裙，局促地站在门口，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大哥……”
利威尔原本站在客厅中间，身子懒懒地倚一个桌子角，手上拿了块白布擦他的匕首。听她出声，掀起一半眼皮去看。这姑娘比起当年救下她时那两撮支楞在耳侧的双马尾，她的头发长了许多，在她的脑后挽成一个温婉的髻。发髻是法兰亲手完成，慢条斯理，细致入微，一如七年前为伊莎贝尔包扎那只受伤的小鸟。法兰似乎对这种事情驾轻就熟，其温柔其熨帖，常令人短暂地忘记他是个行走于地下街的流氓。法兰打点杂务的手笔利威尔常有目睹，然而并不影响他欣赏的兴致，法兰站在伊莎贝尔的背后梳理她的妆容，他手指修长，动作干净利落，利威尔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叠着二郎腿看着。
现在这发髻完成了，人早一边放风去了，也还是看着。

利威尔站在巷口听着往来的车轮轧过地面窄而浅的沟坎辘辘的声音。他们等的那一辆距离尚远，还看不见马车的全貌。伊莎贝尔站在他的身边，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小块儿裙摆，绿眼睛里笼一层怯怯的水雾。“把你的手放下来，这副样子弄脏了是要回去换衣服吗。”利威尔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淡，伊莎贝尔一愣，手上终于放过了那一见方已经起了皱的白色布料。“啧，看你这熊样，”法兰看着伊莎贝尔眉毛一挑，“呐，伊莎贝尔，你还记得你闯进利威尔和我的屋子里的样子吗？可比你现在这样子勇敢多了。”
伊莎贝尔扭过头去用力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法兰打着哈哈笑过去接着话头跟伊莎贝尔拌嘴，其间没忘了跟利威尔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来了。”利威尔往左边瞟一下，“伊莎贝尔，准备上车了。”
“利威尔大哥……”
“去。”
伊莎贝尔伸出手来在空气里抖了半天，拽上了利威尔的衣袖，“利威尔大哥我不想走……”她居然哭出来，不，她终于哭出来：“我不嫁了……我不要结婚……我要跟你和法兰在一起……”绿色的眼睛被洗得晶亮，“利威尔大哥我不要走…我是不是不应该选择离开地下街我……”
“你是笨蛋吗。”利威尔眉头拧在一起，“说什么傻话。没有人是一辈子都应该呆在地下街的。每个人都有在地上生活的权利。”后面一句当然是在骗她的，但是她信他，什么都信，真假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上车。”
“利威尔大哥……”伊莎贝尔哭得直打嗝，哪还有点飞走于墙壁之间的气场。气场？这小鬼总是提到呢。利威尔想，尽管这东西利威尔真没觉得她有过。法兰在一边抿了一下嘴唇：“利威尔。”
利威尔的眉头拧得更深了，他“啧”了一声，伸长了手臂把伊莎贝尔搂在怀里。
“好了。”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听话。”
伊莎贝尔哭得一抽一抽的，拎起手背在脸上来回蹭几下，法兰及时地走过来在背后揽住她，他人长得高，这个拥抱轻而易举地带上了利威尔的份儿，撩起了他脊梁骨上一溜麻，但他不动声色，“听话，伊莎贝尔。你不是一直想去地面上看看吗？”说完这话他就再没有退路，本就没有退路，从伊莎贝尔爱上那个人那天起，她的决定就是个没有退路的选择，“做你想做的事。伊莎贝尔。”你的人生早已开始，但是可以从此时再次开始。去吧。去看看地上的世界。
去看看天空。
看看太阳。
“大哥……”

“回去了。”
利威尔说出这句话才发现天早就黑了。
他转身要走，法兰跟在他的身后。要上楼的时候手肘却被托住，力道不大不小，稳稳地掌着他的肌肉和骨骼。“利威尔。”
利威尔转过身去，没说话。法兰的左手扶上他的腰，他也没说话。他就那么看着他，他比他高那么多。法兰是长得很好看的，利威尔仰着头看，看到法兰伸出右手托住他的脸，他也没说话。
他的睫毛稍微颤了一下，视线就错到了别处。在法兰放开托在他脸上的那只手之前，他抓住法兰扶在他腰上的胳膊。
法兰看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沉着一汪多年如一日的熨帖和温柔，不同的是他没想到能在这双冷静和理智的眼睛里看见喜悦和……期待？
利威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呵。”法兰一笑他的呼吸就扑在利威尔的脸上，温软的嘴唇吻上来，吻住利威尔。利威尔被他吻得浑身酥麻，前胸后背都不是自己的了。“法兰……”他了解自己的身体，也了解法兰的心情，当然知道这么下去断断是不行的，现在不是自己的还只是前胸后背，马上就不知道还有什么脚前脚后地前赴后继，他企图挣扎，“法兰我操你……”
法兰跟了利威尔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利威尔此时在想什么，他用力扣住利威尔精瘦的腰，另一只手掌着利威尔的后脑勺，在利威尔的嘴唇上咬一下，“是吗。一会儿我们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