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利威尔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半,他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抬眼看见桌前的少年时不免有些吃惊。
“将军,陛下托人送来的密函。”
“知道了。”利威尔打开信大致看了一眼内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佩特拉呢,传达密函的任务不一直是她来完成的么?”
“是的将军。”艾伦站直身体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佩特拉前辈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也不好让国王陛下身边的人等太长时间,于是就自作主张暂时代替了下前辈的工作。”
“知道了,你去让军队整理部署,三周后我们出城去收回敌军侵略的城市。”
“是,将军!”
他不想知道艾伦在桌前等待他醒来等了多久,如果问了,得到的答案大概也会让他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搅扰很久。望着窗外天边仅剩的一抹晚霞,利威尔缓缓的,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对着渐行渐远的艾伦的背影,淡淡开口:
“我必须把这种想法,扼杀在萌芽初期。”
加鲁国不似其他国度,这个国家的人对男女爱情有着至高无上的崇敬与膜拜,前两天在邻镇活活烧死一对被发现的男性恋人利威尔也不是没有耳闻,只是不想去加以评论罢了。他不是胆小,而是想的比其他人深远了些,自己身为将军,被发现也许会被撤去官职而不是死刑,但艾伦不同,他还只是个刚进军队不久的新兵,会用他当做杀鸡儆猴的例子也不是不可能。
“艾伦!”
看到远处向他招手的佩特拉,艾伦顿了一下,随即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小跑到这位令人敬重的前辈身边。
“那个…为什么非要让我去呢前辈?”艾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轻咳了一下,对于前辈这种让他对将军撒谎的行为表示不是很理解。天知道他进去的时候看到将军因为疲惫而睡着的样子有多么紧张,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直到窗外的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他也没有移动分毫,甚至已经在心里把将军要是发问的回答练习了好几遍,不过幸好利威尔并没有说什么。
“艾伦迟早是要接替我的位子的嘛,”佩特拉看着地平线上仅剩的一丝橙红色,伸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别的人我不放心,只有艾伦才能胜任为将军传信的任务。”
“那前辈你…”
“艾伦也知道又要出征的消息了吧…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到城里,谁说的准呢。”
“怎么可能!”佩特拉前辈可是利威尔将军身边的人啊。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艾伦,每次的出征存活率都极低,我们这些老人的任务就是保证新兵的安全并且全胜而归。”
“所以…”佩特拉看着艾伦的眼睛,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字一句,不容置疑的说道:“这次你的使命,就是尽最大努力杀敌,并且好好活着。”
艾伦嗅着从南面山坡吹来的淡淡的洋甘菊的香味,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挡着他的表情,但佩特拉并不难猜想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无奈又宠溺的笑笑,佩特拉没有再多说什么,聪明的小女人知道她眼前的孩子需要静下来好好思考,傍晚的风吹着有些凉,她给艾伦紧了紧领口,转身回到府邸给将军复命去了。
佩特拉走后不久,艾伦慢慢移动到一棵树前蹭着坐下,握成拳的双手狠狠捶了一下地面,然后揪紧了胸口的军服。这种心全部蜷缩成一团的痛感…自从孤儿院被烧毁后就从没有过了,愤怒,委屈,不甘,无力,所有情绪一拥而上,甚至堵得他无法呼吸。
艾伦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外出钻研,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唯一的亲人汉尼斯叔叔因为参军无力抚养他,只能交由孤儿院,每年可以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直到认识了同为孤儿的三笠和爱尔敏,艾伦的孤独才算得到了缓解。直到…12岁那年的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希望。
加鲁国的国土面积很大,大到爱尔敏的书里两页才拼凑的整一张地图,可因为国力不济,近几年土地的数量被敌军侵略的只剩下南方的一块岛屿。那天,艾伦和两个同伴从山坡上偷看完军队列队后,晚饭时分才回到孤儿院,迎接他们的却是漫天的火焰与一片片废墟。
那天夜里,无一人生还,除了偷跑出去躲过一灾的艾伦等人。
艾伦记得,他用他金色的瞳孔看到清清楚楚。侵略他们的敌人,旗帜上张牙舞爪的血狼标志,残忍而又粗暴。艾伦记得,他差点咬碎了牙齿,才忍住一时冲动去找敌人拼命的念头。艾伦记得,爱尔敏的泪水,三笠的无助。艾伦记得,明明白白的记得,这是他一生都要拼尽全力甚至生命,要血洗的耻辱。
第二天天气刚刚有了一丝光亮,他便拉着三笠和爱尔敏,跑到离他们孤儿院不远处的一处军队驻扎基地。他站在两个同伴的前方,忍受着他人投来的冷眼,嘲讽,责骂。
他要参军。
是的,12岁的艾伦·耶格尔要加入军队。这对于15岁才能参军的标准整整差了三年。但艾伦不在乎,他要报仇,他要让摧毁他最后一片净土的人受到同他一样的痛苦。
“放他进来。”
利威尔淡淡地瞥过因惊讶而瞪大眼睛的少年,对着站在不远处的佩特拉下达了一道让艾伦铭记终生的命令:“这三个小鬼交由你负责,给你三年期限,把他们培养成配得上我军队的士兵。”
艾伦觉得,阳光也不过如此耀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