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文
1
“昼夜的风呀，直要把人都淹了。”
这是黑压压的朝服官兵举着明灭未定的数把油柴火，来缉走游荡在梦里的阿爹时，我听到最后一句无嘲无笑无讥无讽的话了。
“你寻闺阁最隐的地儿躲了去，往后只当自个是个双亲遗孤”
我被阿娘从半夜里折腾起来，竟也只模糊留下一句这样别离爱恨的话。恍惚好像我看到自小同我一并长大的奴儿，穿上了蹭蹭冒着火一样的，艳烈的我的衣服。约莫身性似极了，又约莫她从未抹过这样妙极的绸缎，我竟看到她情所愿一般笑着，朝我所躲的最阴暗无度的地方。
我好像透过这一副腐朽又懦弱的躯体在看到，我的脸上眼睛瞪的圆极了，瞳仁里想藏都藏不住的惊恐。以及不顾道义的心在怦怦地跳，活像要……跳出了胸腔。
“倘若这是命，阿娘认，你阿爹也认了。可是尽琅，你莫认——你阿爹是冤的，是冤的！这屈极了的辱啊——”
后面兴许阿娘又喊了些什么，罗刹样的官兵腾的冲进来，凌乱的不甘的步伐踏在地上教人难以分辨，我看到了阿娘在烛火在柴火的映照下，扭曲挣扎的影。她那双莫不温柔嘴里吐出的却尽是嘶吼的话语，真的……无助极了。她那一番话朝着身形像我的奴儿喊着，可我却清清晰晰的触摸，感受到，她即将临终的绝望在朝我延伸与传递。
一夜的骤雨就在飓风后，终于临了。我在狭小的柜子里苟且着，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偷了生。仁义礼仪道德廉耻仿佛坏了。
我趁着露水还浓，月色未熄的凌晨，一个步子一个步子摸了出来。不敢用微弱的火光，约莫是怕看到了不堪到了极点的一身狼狈。
午时——斩立决
我摸上悬着清明廉洁牌匾下，一纸黄皮，像是浮在了眼前，愚昧的无知的百姓，不关己的冷漠唾骂与被人牢牢握在掌心的一切愤恨。
像自个上刑场，又像接下一家老小命的战书，我竟亲眼去看，徒劳的去看温热的血如何从不甘的躯壳里迸溅，再看看亲人没后旁人血腥的叫好。多残忍，可惜我竟无门回报。
2
“你索性活的松快些，沉的便像古董”
这是无数个自诩看透一般红尘缘劫的人的劝告。我如何不会松快，大抵也只是没招呼青楼里讨欢的客人时沉了些，背着家仇的恨的沉。
“便数你生来妖娆，勾魂夺魄最是你”
他们伏在我身上，活像一只贪欢无度的肥虫，肢体与肢体，肉欲与肉欲的交缠也头一次变得不纯。各取所需。
夜里没得春宵时，我总是被尖锐的喊声惊起
“这屈极了的辱啊——”
“尽琅——”
华尽琅呀，家仇你背的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