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可以进行起降作业了。快，让护卫战机降落，再耽误的话他们几个都得下到海里去喂鱼了。”
“舰长，雷达发现北方有机影，看航向应该是向着战列舰群的方向去的”，传来的讯息被送到了舰长的手中，而舰长则转手把情报递给了舰队司令。
“一向慢吞吞的家伙在抢功劳上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舰队司令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北方的天空，似是在看着那并没有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战机编队一样。在那个方向，皇家空军的战机正在云层上方向着G国的机群高速接近。与此同时，G国的一部分战机正追赶着A国的舰载机向北方而去，他们显然没有收到皇家空军已经出动的情报。当这些109在天际尽头看到机影时，他们还以为是赶来支援的F4F。然而当他们看清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流线型机鼻和机身上红白蓝三色的同心圆时，他们才知道来的是G国空军的老对手——皇家空军的喷火战斗机。

有了战机的掩护，轰炸机的攻击顿时不复之前的凌厉，很多炸弹都失了准头，被丢在海里，溅起一个个白色的水柱。趁此机会，战列舰群重新组织防空炮火，把火力更多地集中在那些来袭的轰炸机身上。
虽然有全舰人员的努力，重伤的战列舰依然没能撑到最后。在发出一声悲鸣之后，被炸伤的裂口处喷出了大量的浓烟，之后一个火球腾空而起，把更多的木头以及铁屑抛上了天空。难以控制的大火在舰体内蔓延，引爆了弹药库。侥幸逃出来的水手们纷纷坐上救生艇，拼命划离已经开始下沉的舰体。
击沉一艘战列舰，击伤更多。在成功地拖慢了战列舰群的脚步后，眼见作战目的已经达到，外加皇家空军增援的到来，G国空军识趣地选择了撤退。至此，G国的攻击行动已经完全中止。整片海域上只剩下一个地方还在交战，那就是双方的巡洋舰队。

湛蓝的海水上碧波飞扬，G国的舰队此时正向着远方的航空母舰全速前进中。由驱逐舰和巡洋舰作为先导，舰队中央则是G国独具一格的装甲舰。这种被B国海军称为袖珍战列舰的家伙虽然个头不大，却拥有远超同吨位战舰的火力——6门11寸的主炮。这让她在面对巡洋舰时可以用优势火力压制对方，而在面对重型的战列舰时可以凭借航速上的优势避免与对方交战，实在是很狡猾的战术。
在这些G国战舰中，有一艘与其他的战舰显得有些不同。她的舰艏上站着一位小女孩，洁白的海军帽藏不住她金色的头发。有如玉米穗似的一绺头发从帽檐下探出头来，随着海风的吹拂而在她的额前飘荡。一副皮质的枪套斜跨在腰间，身后的背包上用白色的油漆涂着的Z16几个字还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像是昨天刚刷好的一样。与这一身装备不相称的是，女孩的眉头紧锁，双手紧紧地抓着固定背包的背带，牙关不住地打颤，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你们这些死丫头难道不懂得什么叫无线电静默吗？”从领头的重巡洋舰发来了这样的灯语，看来她们的对话被舰队长官也听到了。Z1向着石榴的方向吐了吐舌头——她知道石榴在看着她——用口型对她说：没关系的，一定不会有问题。
与A国舰队的距离越来越近，G国的旗舰打出了旗语：愿胜利与好运长伴。
“开火！”
装甲舰的11英寸主炮率先开火，紧接着重巡洋舰的8寸炮也相继击发。几乎在同时，A国的军舰也发出了开炮时的火光。几根水柱在G国舰队间腾起，景象甚是怕人。
“石榴，如果害怕的话就喊出来吧”，Z1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背上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似的，“喊出来也许会好一些。”
因为战舰提升至急速，舰艏的浪花溅起很高。被海水打湿了头发的石榴紧咬牙关，在深吸一口气之后，大喊道：“冲啊！“
随着她的呐喊，前部的两门127mm舰炮也同时开火，把炮弹向A国的舰群投射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远离战场的B国本土机场，地勤人员正忙碌地给战机挂弹、加油，好让飞行员们可以再次出击。
“切，那群混蛋运气可真好，我们刚一回来，航母那边就恢复起降了”，一个歪着嘴的短发男子正叼着香烟，闷闷不乐地吸着。
“拜那些该死的汉斯所赐，咱们的飞机全都报销了”，他身旁的一个操着西班牙口音的人指着身后的一架F4F，从它满身的弹孔和被掀起的蒙皮不难看出，这架飞机的驾驶员是经历了何等惊险的飞行才保住了一条命。
“威廉，你倒是说句话啊”，吸烟男子吐出了一口烟，伸手拍了他面前的黑发男子一把，后者则出神地看着忙碌的机场跑道，一言不发。
“我们得回去”，过了好半晌，提督紧了紧身上的飞行夹克，“汉斯还有一支舰队活着，我们得把这些家伙全都送进海里去。”

“就凭这些破铜烂铁？”西裔人瞟了一眼他们附近的飞机，客观地来说，他身后的那架状态还算好的。
提督轻哼了一声，向着远处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其余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旋即明白了什么似的。三人会心一笑，站起身来向跑道另一边走去。
“哟，约翰，准备出发了？”三人向着一个高大的男子走去，看他的装束，应该是穿戴完毕准备出发的样子。
“是，为了防止有漏网的，我和我的人得出去侦查”，高个子面带憨厚的笑容说道。
“你也知道，我们是刚刚和那些汉斯打过一场的，那些混蛋和以往的对手有些不一样”，歪嘴贴上前去压低声音道，“不如我们给你介绍一下经验，万一碰到那些混蛋，你也好替我们教训他们，怎么样？”
高个子看了看表，“行，离出发还有几分钟，我也还得等一下我的机组到齐，听听你们这些在前线打过的人的说法肯定没坏处。”

西裔人听罢，用手肘捅了捅提督，脸上露出了一副坏笑。之后四个人便勾肩搭背地去了旁边的一座机库，看起来关系甚是要好。
话说了没两分钟，歪嘴和西裔人便从机库出来了，只留下了提督还在与高个子攀谈。两人蹑手蹑脚地溜到跑道边，窜上了一架已经准备好的卡特琳娜飞机。在摆弄了一阵子之后，发动机轰然启动，飞机缓慢地向跑道尽头开去。
“威廉，你有什么事吗？怎么一直在看表？”
“说实话，我的确有点事”，说话的时候提督的眼睛都没离开他的手表。
“那我们可以下次再聊，等我回来了你得继续讲你是怎么从那些汉斯手里逃出来的。”

“没问题，那么再见啦！”提督说完撒开丫子就跑，好像干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头也不敢回。高个子约翰正纳闷提督这么急要去做什么，他就顺着提督奔跑的方向看到了那架本该本该在跑道边停着等他的卡特琳娜。
“喂，你们几个，站住！”高个子这才拔腿直追。
“快，威廉，快跑！”歪嘴站在打开的机舱门边，向着提督招手。在两台发动机的牵引下，卡特琳娜已经开始了滑行。在距离飞机不足两米远的时候，提督猛地向前一跃，抓住了歪嘴的胳膊，顺势窜上了飞机。歪嘴在冲着还在十米开外的高个子做了个鬼脸，砰地一声关上了舱门。
“谢谢你的飞机！”
“这群狗娘养的”，高个子把飞行夹克脱下来，愤愤地摔在了地上。这下可好，变成他和他的机组留在机场上吃灰了。

在开始交火之后，双方都是一步也不肯退让，疯狂地互相倾泻着炮弹。对于G国来说，战舰数量与吨位皆不占优的他们，以后几乎不可能再有能够威胁到A国航母主战力的机会了。所以他们在这里打算把全部的力量都押上，进行一次搏命一般的攻击。至于A国方面，这些舰长们清楚地知道，他们是航空母舰的最后屏障。如果他们没能在这里阻挡下G国舰队的攻击，那么他们的航空母舰就会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任凭他人鱼肉。
“给我把这些汉斯鬼子送进海底去，全舰射击！”
A国的重巡洋舰在统一的号令下对着G国的装甲舰发动了猛烈的炮击，8英寸主炮打出的炮弹不断地在对方的周围溅起水柱。随着对射击参数的校正，落点已经是越来越密。当然汉斯水兵们也不只是在坐以待毙，他们同样在用凶残的280mm主炮还以颜色。这些又大又笨的主炮所发射的炮弹比A国的炮弹要重很多，每当炮弹入水，A国的大兵们都要被那六根水柱惊出一身冷汗。说实话，他们很不愿相信这是一艘吨位与他们相差无几的战舰所能拥有的火力。

不知是不是G国的炮长早上起床的时候多祈祷了一会儿，在与火炮数量以及射速方面均占优的A国重巡洋舰的炮战中，竟然是他们先获得了战果。一发280mm炮弹命中了重巡洋舰的后部炮塔，随着滚滚的浓烟升起，她的火力顿时弱了三分。
“快，报告受损情况！注意灭火，特别是弹药库！”
一连串的命令被发了出去，舰内通道里不时匆匆跑过负责损管的水兵。如果能够控制住那燃烧的火焰，战舰还是可以继续作战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祸不单行，就在另外两轮齐射之后，第三轮齐射中的一发炮弹再次命中。这次被击中的是舰桥，缺乏装甲保护的舰桥被300多千克重的弹丸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包括舰长在内的高级指挥人员几乎无人幸免。
失去了统一指挥的战舰，不仅在攻击精度方面大打折扣，整个舰队的调度也出现了混乱。观察到这一情况的G国指挥官在短暂地思考后，下令全体驱逐舰以高速接近对方舰群并发射鱼雷，以期打乱对方的阵型。在他看来，失去了旗舰的统一指挥，被鱼雷打乱的阵型将难以在短时间内重整，这将是他们战胜对方的大好机会。

Z1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着，额角渗出的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到了地板上。烟囱被击毁导致排烟高度不够，现在Z1的后部甲板几乎都被浓烟所笼罩，对瞄准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她本人也被烟气给熏得睁不开眼。
“打中了，继续射击！”A国处在前排的驱逐舰步步紧逼，主动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同时不断地用舰炮发射着炮弹。在他们的攻击下，Z1的侧舷再中一弹，小姑娘的肩膀爆开一团血花，染红了她那洁白的水兵服。
“你们这些坏蛋……”，石榴急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调转炮口，对准了那艘正在向Z1射击的驱逐舰，“离我们远一点！”
石榴的127mm舰炮开火，她想要把A国的驱逐舰赶走。至少也要让他们分心，以便给Z1争取一点点活下来的希望。当然，只是一点点而已，所以她绝对没有奢求过接下来这一幕的出现：驱逐舰的舰体突然间破开一个大洞，冲击力把她身上没固定牢的零件通通抛上了半空中，紧接着爆出的一团火球则彻底地把舰体分成了两段。
望着在爆炸中沉没的敌舰，石榴只能呆呆地看着。她自言自语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击沉敌方驱逐舰！”观测员传来的报告确认了战果，G国指挥官下令调整航向，以求缩短双方的距离。在经过紧急抢修之后，装甲舰的动力得以部分恢复，现在她能够以17节的速度前进。虽然这速度与那些驱逐舰相比简直就像是在散步，可还是要比随波逐流强得多了。
“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当我不存在了吗？继续攻击，把这些扬基佬都给我轰成渣！”
得到了重型火炮的支援，Z1趁机释放烟幕，并且调转船头，让自己的侧舷转向敌方。看到Z1如此动作，石榴也随着她的脚步模仿了起来。受到烟雾的阻挡，A国的炮火难以攻击已经做出机动的Z1。正当他们拿其他的驱逐舰开刀时，一艘驱逐舰突然向其他战舰发出了警报：发现敌方鱼雷！

“我紧赶慢赶，还是晚到了一步”，提督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当我们的PBY卡特琳娜飞到战场上空的时候，海面上已经看不到还能动的G国战舰了。”
列克星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攻击编队起飞时我就在舰桥。”
“一直以来，我对G国都是极其厌恶的。然而在那之后，我虽然没有对他们产生好感，但是却产生了些许同情”，提督自嘲似的摇了摇头，看向列克星敦，“是不是很可笑？”
“看了那种景象，谁都会感到同情吧”，列克星敦闭上眼，似乎不愿再回忆起她曾经看到过的画面。
“我说，你厌恶G国的家伙们吗？”在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之后，又是提督重新挑起了新的话题。
“厌恶？”列克星敦看了提督一眼，低头陷入了沉思，“嗯……的确难以对他们产生好感，但是厌恶倒是也谈不上，虽然他们袭击民船的行为的确很卑鄙。”

“当我最开始看到已经全军覆没了的G国舰队时，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在心中懊悔。我懊悔自己为什么早早地被击中返航，我懊悔自己不能亲手把这些混蛋送进海底，让他们也尝尝被抛弃在冰冷海水里的滋味。
“可是当我降落在海面上时，看到那些混蛋在海水中挣扎的样子，眼中满是绝望，我忽然觉得自己与他们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他们也有家人，我的每一次射击，每一次投弹，都会夺走某个孩子的父亲，某个母亲的儿子，某个女人的丈夫……”
“九艘战舰沉没而生还者不足三成，这是我听到的消息”，列克星敦回忆道，“我们的人是打红了眼，直到最后一艘敌舰被击沉才去打捞俘虏的吧。”
“不过我们这边的损失也很大，先把自己人救起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举措”，列克星敦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怜的G国水兵们，他们如果能多备几艘救生艇就好了……”
的确，吃了苦头的A国水兵对于捞俘虏这件事显得非常消极。他们在把自己的战友全救起来之后，才慢悠悠地赶去各艘敌舰沉没的地点。在这过程中，很多落水的G国船员因为脱力而溺水的不在少数。不过按照提督的观察，A国水兵没有做出射杀落水俘虏的行为，已经是他们做了很大克制的表现了。

“不，他们一点也不可怜”，提督接过列克星敦的话继续道，“如果你亲眼看过那些俘虏的眼神，你就会明白了。”
“哦？”列克星敦耐心地等待着提督把话说完。
“当我看着他们的眼睛时，那感觉就像是在照镜子。他们的眼神与之前的我一般无二，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敌意与厌恶。在那个瞬间，我才深深地意识到，自己之前所做的事，不过是在重现自己所遭遇过的悲剧罢了。”
提督的语气愈发地凄凉，列克星敦正打算出言安慰他几句，却见到提督突然笑了，而且笑得那么纯粹，那么地发自肺腑。
“所以啊，我到现在为止，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收养了石榴。她让我记起了生活本来该有的样子，让我在经历了那样的悲剧之后，还能重新找到一片归宿。当然，这事也不是那么轻松，毕竟这丫头还小，只能是我受累罩着她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