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桥,便有一户人家,院中柳色青青,窗前雕花浅浅。阿若手指扣紧怀中青瓷小罐,罐体沁凉如玉,一如周越衡手指浅触她时的温度。
周越衡在明月楼中,一住,便是十五年。
阿若想起周越衡死那日,昔日温润如玉的人满头白发,形容憔悴:“公主,周越衡求您一件事。”
阿若看着她喜欢了十多年的人,含泪点点头。
周越衡笑,连带着面色也红润了几分。然后将一个信封交给她,肌肤相触间,淡淡清冷的凉意。
周越衡声音虚弱极了:“公主,麻烦你托人,将信带到天岁城渡津镇周曲陌手里,就说,说,十八年了,周越衡没有负她。”
周越衡又笑笑:“算了,若是她嫁人了便不要给了,若是她,她还在等我,便,便这样说吧。”
曲陌,你,可还会等我。
阿若双目无神,而后跪坐在地上,明明是无声的笑,却隐隐透出一股子苍凉来:“周越衡,我等你十五年,便是,这样的结局么。”
那时她并不知,曲陌伴了他十八载,等了他十八年(等等,这里解释一下,三年赶考,十五年明月楼),与她相比,多了整整二十一年。
阿若又看向已闭眼的周越衡,仿佛又看到十五年前的那个春天,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可是她当时忘了,后面的句子,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呵,不能,羞。
当晚她在窗前立了一夜,风缠绵着刮,树上杏花一瓣接一瓣地落下,落在池塘里,引了池中锦鲤成双而来。阿若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个锦鲤成精,与一位女子相恋,可惜人妖殊途,天理难容,最终两人双双跳水,化作锦鲤,而在一起,她,是有几分相信的。阿若叹一口气,目光自锦鲤上移开,落在那封信上。
信封之上封的丹砂艳得惊人,阿若抚摸良久,终是将信封收起。
唤来贴身丫鬟,她道:“你去安排人,将那封信送过去,尽早出发。”
丫鬟下去后,阿若费力扶过周越衡的尸体,到了窗前。
杏花依旧随风飘落,阿若的声音虚无飘渺的:“周越衡,你是喜欢着我的对不对,你对那周曲陌,不过,是一种责任对不对。”
她注视着周越衡,眼底雾气稀薄,柔婉温存:“周越衡,我们变成锦鲤了,就能在一起了,你就不用管周曲陌了,你觉得好不好?”
再浅叹一口气,阿若便带着周越衡一起,自窗户处,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