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驿馆。
阴古华对着铜镜梳了梳自己的雪白长发,嫣然一笑,对外面道:“将军府来人了吗?”
“来了。”外面的侍卫赶紧道:“越府的大公子张罗了酒菜来。”
“哦?”阴古华起身,黑白交错的鹤氅如云一般飘扬起来:“我这就去。”
越一麟站在楼下的大厅里,守着一桌酒菜,继续想着那个哑大爷的事情。抬头便看见阴古华从楼上下来,急忙行礼道:“奉常大人。”
“越公子免礼。”阴古华笑着去把越一麟扶了起来。越一麟这才仔细的看起阴古华的面容。
阴古华的眼睛既不是丹凤眼也不是桃花眼,细长纤细的眼睛眼角上挑,十足像极了某种妖魅的动物。纤长柔顺的雪发就这么披着,不戴冠也不束起,黑白织就的鹤氅中带着淡淡的香味。
美的就如同雪山中的妖狐,一眼,摄人心魄。
越一麟有些红了脸,赶紧站起来道:“奉常大人一路舟车,卑职备了一桌酒菜来迎接奉常,为奉常接风洗尘。”
阴古华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却娇柔:“那便多谢越公子了。”
“这……这是卑职的本职……”越一麟不自在的把脸扭到一边,“还请奉常入坐。”
“好啊。”阴古华的眉眼低垂,走到桌边落座,越一麟磨牙啐了一句“这该死的妖精”便跟着坐了下来,为阴古华布菜。
阴古华拿起桌上一双象牙箸,对身边的越一麟道:“越公子可愿与我喝上几杯?”
娇柔的声音过了耳朵如同进了脑子,越一麟根本没有任何反对的想法,直接去拿了酒来,阴古华微微挑起唇角,两人便开始推杯换盏,好不亲切。
一坛酒下肚,越一麟已显醉态,阴古华拿着酒杯,随意的问道:“越公子,最近将军府上可来了什么奇怪的人?”
“唔……奇怪的人……”越一麟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似乎是在想,然后道:“有啊。”
“哦?那是谁?”阴古华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个哑巴老头。”越一麟肯定的道。
哑巴?阴古华心里有了几分确定,又问道:“不过一个哑巴老头而已呀,这有什么奇怪的?”
“当然……奇怪。”越一麟絮絮叨叨的说道:“哪个哑巴老头能锯木头锯的那么稳,哪个哑巴老头能用一小块铁片在铁木上雕兰花,哪个哑巴老头能把一块薄薄的木片扎进一个人的蝴蝶骨里……”
越一麟每说一条阴古华便笑得越开心,到了最后,整张脸如花朵一般绽开,笑容如倾国之色。
“多谢了呀……越公子。”阴古华凑到他耳边道:“你困了,睡吧。”
回答他的,是越一麟细微的鼾声。
铁小七和越一贺玩了一会儿之后就睡觉去了,越一贺钻回他自己的屋子读医书,越容德便掐着这样的时间来见哑大爷。
“阴古华阴奉常来了。”一进屋,越容德就这么对哑大爷道。
“他居然来了?”哑大爷略略皱了眉,“难道是他让他来找我了?”
“那你去不去?”越容德着急道:“他给了我三天,不过按他的脾气恐怕明天就要来找我要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次他似乎胸有成竹,认定了你一定在。”
哑大爷沉思片刻,肃容问道:“你是不是派了人去招待他?”
“派了,我让麟儿去的。”越容德不忘补充,“麟儿做事虽然有些急躁,但还是很有分寸的,不怕他会出事。”
“坏了。”哑大爷皱眉,“越一麟还是个孩子,对付阴家那邪门的魅术还缺火候。”说完怒容看着越容德,“我多久以前就对你说过阴家魅术的厉害,你怎么还是忘了!”
“将军恕罪!”越容德赶紧跪了下来。
“吱呀——”门就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
“哑大爷,我这里——”越一贺抱着一本医书兴冲冲的跑了进来,他看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想要给哑大爷看,谁知一进来就看见自己的叔叔给哑大爷跪下了。
“咦?叔叔,你这是……”
“出去。”越容德站起身将他推了出去,自己也出去了带上了门。关门的时候,他看见哑大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除了平日的冷淡疏离,却多了一分凌厉,一分无奈。
越一贺一头雾水的被推出来,似乎还有想问的,越容德横了他一眼,怒声道:“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越一贺把医书往怀里塞了塞,但愿没有被发现。
“给我回去!以后晚上再敢出来我打断你的腿!”越容德道:“给我回去!”
“哦……哦……”越一贺忙不迭的回去了。越容德重重的叹了口气,拉了个守卫将军府的小兵来,道:“去驿馆,把大公子请回来。”
“是。”小兵得令,立刻就去了驿馆。
越容德负手走了几步,觉得头疼欲裂。
阴家本来是干什么的没人知道,自宣帝时开始活跃于政坛,如今的阴家简直是如日中天,阴家长女阴月华入宫为夫人,阴家长子阴道华是当朝太尉,阴家次子阴古华则是领奉常一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阴家会一种早在战国年间就已经失传的神奇术法——魅术。
魅术,顾名思义,魅惑众生的妖术。阴家之人无一不是美如天人,魅术被他们施展起来,更是让人无法躲避。心智坚定的老人都不一定能守得住,更何况是尚且年轻的越一麟!只但愿这次越一麟的脑子能稍微笨上一点,别把哑大爷是什么人说出去,不然……越家这次恐怕要遭遇灭门之灾。
越容德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越一麟归家,倒是等来了阴古华。
阴古华抱着个手炉,笑着对越容德只说了一句话。
"越将军,叨扰了,我好像有些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