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换好朝服，才发现冠落在那人屋内，便回身去取。
进屋之时，卫瓘站在一旁凝望窗外，姜维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卫瓘见他走进，将手中的信笺掷于桌上，对钟会颔首示意后，走出了这令他窒息的屋子。
钟会见姜维脸色不好，以为是背后伤重的缘故，走上前又欲试他额间的温度，却被姜维捉住了手。钟会皱了皱眉，反握住他。
“伤还没好，就躺下吧。”言毕，刚要去扶他。
“若是去军中，就不要戴冠了。”姜维拦住他，轻声说道。
钟会一愣，看姜维紧攥着那簪子，不由失笑。
“莫不是，你想讨要回去？”
姜维无奈地低头苦笑，将他拉低，取了那银冠帮他佩在头上，簪发时手却停了下来。
“伯约…”钟会抬头看他，笑着说，“再耽搁，信今日就送不出去了。”
姜维看着他那明亮期盼的眼，将手中的簪子送进银丝之内，想到卫瓘方才的话，只觉胸腔之内气血翻滚。他定了定心神，不再去看那昳丽的俊颜。
“你去忙吧，我再靠一会儿。”他阖上双眼，似欲小憩。
钟会见他乏了，替他将锦被拉至胸前，起身去拿卫瓘留在桌上的信笺。
两人联合奏报，内容过于一致，会有密谋之嫌，着实要花不少心思。越思索，钟会越不知该如何去写。
提笔写了几个字，就将纸撕碎，待一地纸屑后，索性扔了笔，靠在椅背上苦思冥想。
姜维听见响动，睁开眼，看那人缩在靠椅中，满脸纠结的模样，轻笑开口：
“莫不如，写两封吧。”
钟会抬眼，不解其意。
“一封以你的名义，直接上报邓艾居功自傲，欲据蜀自立。你在魏朝堂本就与卫监军一派，掩饰得过多，不过是欲盖弥彰，更惹人非议。”
他缓了缓，双眼微眯，继续说道：
“第二封，你临邓艾的字体，送去洛阳。”
钟会一顿，眼蓦然瞪大。
“发生了此等事，邓艾不可能不奏报，你速速写完，派人截了那送信之人，将信掉包即可。至于这内容…”
姜维正视钟会，成竹在胸：“多添几分傲慢之意和悖逆之辞，在本就旺盛的火上添一把柴，自然就蔓延开来。”
钟会把玩着指尖，默默看着姜维。姜维见他盯着自己，疑惑地回望过去。
“看来当日在剑阁，伯约真真是对会手下留情了。”钟会看他无措的样子，笑出声，移开视线。起身提笔，在纸上下笔如神。
姜维愣了片刻，才缓过神，知他是说剑阁扰敌之事，无奈地扶额轻笑。
“当日你统帅二十万大军，维不敢分兵据守，一旦你倾巢而出，定然措手不及。”他叹息，那个时候汉中失手，岌岌可危的时刻，他赌不起。
虽命人烧掉了阴平的栈道，但没想到邓艾竟然如此果断，不惜损兵折将也取下了成都。想到这儿，姜维用力攥住衣角，眼中戾气浮上。
这种狠绝厉害的角色，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绝对不能再留。否则，终会成为复国的阻碍。
“若会当日不收兵，不知伯约会如何？”钟会仍旧奋笔疾书，没有抬头。
那清冷的声音如冷水当头淋下，浇灭了姜维心中的业火。他慌忙看向桌旁那人，见那人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的失常，舒了口气。
“若是如此…”姜维平稳了情绪，努力在脑中搜寻着词汇，“维只能夜袭魏军中帐，将司徒绑回剑阁了。”
钟会笔一顿，耳后绯色爬上，又匆匆写了几笔，便将笔扔在一旁，将写好的信分成两份合上。
“我走了。”他起身向门外走去，也没有再看向姜维。
“嗯。”姜维也不点破，忍着笑意，淡淡回应。

今日放完~
这两天事挺多，我的电脑昨天差点爆掉所以昨天上午匆匆忙忙去买了个！
再然后就是那两个情敌的对手戏嘛，我是写了撕撕了写写了撕撕了写...（循环无数次）...
写好不是伯玉太软就是伯约太面！放上来的这些是我觉得写的最针锋相对的了！！！不知道各位亲怎么看（轻喷啊！！！）
其中有一个小细节，伯玉说：若不是当日....这个当日我会在昭昭番外详细介绍滴~~~
还有廖大爷，终于脑补对了一次有木有~~~恭喜

伯约…伯约…
那清冷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耳边，萦绕不散…
“士季…”他轻声唤着，似乎那人还停在哪儿。
伯约，我很快就回来。
姜维蓦然地睁开眼，望向门口，那里哪还有方才那人的身影。
他猛然下床，“啪！”那装帅印的盒子滑落在地面，帅印被甩出，翻了几圈，滚落在一旁。而姜维此时无暇顾及其他，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终归是伤重未愈，刚走两步就绊倒，撑在身侧的桌上。
“吱呀…”
桌子因大力地拉扯轰然倒塌，椅子倒在一旁，姜维胳臂使不上力，顺着桌子倒在一边，桌上的茶壶茶盏全数砸落在他身上，继而碎裂在地面。
他勉强地撑起身，不顾后背剧痛和那被茶杯碎片割破的手掌，可试过几次都无法重新站起，索性就借着手肘虚弱的力量向门口爬去。
一寸一寸…
手肘压在瓷片的碎片上，也浑然不觉疼痛，后背的伤口逐渐被撕开。可就算赔上这条命，他也想追上那人…
廖化听到屋内的声响，闯进屋来，见到的就是一地的狼籍和…瘫倒在地的却仍倔强地向门口挪动的姜维。
“将军！”廖化一惊，慌忙去扶。
“让开！”姜维此时满头是汗，手心里胳膊上全是刚才被瓷片滑破的血迹，身上的里衣业已湿透，后背已见殷红。
“将军，您这样…”廖化不顾他冷声呵斥，坚持要去搀扶。
“松手！”姜维低低地咆哮，用最后一分力气甩开了廖化伸过来的手，继而整个身子重新跌落在地，再想起身更是妄念。
“姜大将军！”扑通一声，廖化双膝跪倒在地，头深深埋下，“请大将军一切以蜀汉为重…”
姜维停下挣扎地动作，脸上还挂着方才的泪痕，他怔愣当下，呆呆地望着那近在咫尺，却仅凭一己之力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的门外。
蜀汉为重…
蜀汉为重…
这几个字压得他再无力去尝试…
他松了手，任凭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面。
“呵呵呵…”
姜伯约，你守护不了蜀汉，守护不了丞相的心血…
如今，你连心爱的人都无法守护…
不，明明是你亲手推他至如斯田地，你却没有能力将他拉回…
姜伯约，你真是个笑话…
“呵呵呵呵…”凄厉地笑声回荡在内室，此刻笑得灿烂的人却泪流满面，后背的伤口彻底崩裂开来，却不及心上剧痛的万一。
他双手抱住头，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像初生的婴儿一般无助，那嘴里发出的声音早已分辨不出是笑还是哽咽。

大将军府…
重新卧回床榻的姜维，呆滞地看着内室的紧闭的门扉。廖化收拾好药箱，目光落在一旁的帅印上，又去看床上那人，叹了口气。
霎时间，府外喊声雷动，似是有大军入城。
姜维一惊，又想下床一探究竟，廖化匆忙按住他。
“将军，此时您的身体，只会拖累…”
“维只是想看看，是不是他回来了…咳咳…”姜维惨然地一笑，轻声开口，但因刚才伤口崩裂，才说了两句就轻咳出声。
廖化定定看了他片刻，想问什么，终究是移开了眼。
毋须多言，将军与那位司徒确实…
他扭头望向桌上的帅印，右拳紧紧握起，下定了决心。
钟会握紧手中的剑，目光锁定站在人群中魁梧的人。
邓艾一诧，眼中闪过一分赞赏，但…
既是生死之战，哪有惺惺相惜的道理。邓艾举起手，轻轻一挥，身旁的亲卫即刻围上前去。
钟会嘲讽地一瞥，果断地挥动宝剑，白光闪过，围过来的俩人即刻毙命在剑下，他继续向邓艾的方向杀去，右翼亲卫勉强护卫着。
在距离他十步开外停了下来，所剩的亲卫不多，两方对峙，气势上明显逊色了一筹。钟会身上的铠甲已溅满血迹，湛蓝衬着血红，更添了几分决然和悲壮。
邓艾见他一副拼命的模样，也拔出了佩剑。
不愧是钟相的儿子，有勇有谋，胆识过人，只可惜…
他遇见的是他邓士载！
“邓太尉。”
温润如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卫瓘面含笑意地踏入偏殿，殿外的混乱业已平静，而身后被押着的…是被五花大绑的邓忠。
钟会松了口气，但剑仍横在身前。他终究是按计划，带大军入了城。
“瓘劝邓太尉住手，太尉在城外的大军，瓘已经接手，再无谓抵抗，瓘只能…”卫瓘意有所指地瞟了眼邓忠。
什么？怎么可能？
邓艾心下一震，咬咬牙，看了眼邓忠，握剑的手仍然紧绷。
“哼，艾…艾是武…武将，怎…怎可…束手就擒！”他义愤填膺地开口，扭过头不再看自己的爱子。
身侧亲卫听此，心中更热血沸腾，欲与之鱼死网破。
“那请邓太尉听完此诏吧。
似乎料到他会如此说，卫瓘不慌不忙地展开手中的黄绢。
“奉陛下令，”他抬眼调笑地看着邓艾瞬变的脸色，“邓艾欲据蜀自立，谋逆作乱，意图谋反，现除爵收押，若有协同者…”
他悠然地将黄绢示于众人，那布绢上的国玺印赫然呈现。
“族。”
（待续…）

真是一百万分的抱歉，这几天发生太多事了！所以晚了两天更文~...
这周貌似是考试周啊~在此祝各位亲考试顺利~考完大家就又可以愉快的玩耍了~
艾叔栽了，虐点不远了....（这两天心情如此愉悦，怎么写虐的！）

忘说了一个事，过两天可能要写一个短篇的贺文，所以这头可能会晚个一两天更文，是
为了庆贺两个朋友[@钟会qjtj @姜维qjtj ]二次元婚礼~
是有关钟姜的（不要问问我为什么是钟姜，孤心绞痛~）
到时候希望大家捧场（还不知道是用本体还是皇叔皮放呢）
谢谢各位亲~

弄了几天那篇贺文发到同人吧了，是钟姜向的，因为是逆本命了（心绞痛）..所以只圈了几个要我圈的亲....如果有朋友想去看可以自己去看，希望祝福新人吧~
珊儿谢谢各位~
另外，权计明后两天恢复更新，抱歉拖了几天~（鞠躬）

傍晚，夕阳未落…
敲门声传来，廖化起身去开门，姜维仍斜倚着床榻，抬头望向床帏的帘布。落日的余晖洒进屋内，映在床帏，呈现血一样的鲜红。
脚步声渐近，他没有转头去看那人，脸上闪过一抹哀伤的痕迹。
“是谁？”他轻轻地询问，许久没得到答复，才疑惑地转头，看着钟会负手而立，笑靥如花。
沐浴后洗尽了身上的血腥，只着了平日的长衫，银丝随意地用玉簪掬起一缕，那闲散安逸的模样，若不是那周身涌动的气势，倒真像是个吟风弄月的文人墨客。
钟会看着他，满目流光。
本该囚了邓艾，立刻就过来的，但…
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那手中的信笺。
自从接到那支诏令，他就知道有些事情刻不容缓，即刻回营取了自己的印鉴，写了这封密信。
他，不想带他回洛阳…
即便是讨了那益州刺史，仍可率军进攻东吴，到时，让这人领了那副将衔，也未尝不可。他如是想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伯约，随我留在此地吧…
所有的话，终究只化作一个拥抱，他疲惫地将头靠在那人肩上，阖上了双眼。
“伯约，我回来了…”
姜维伸手搂过，这一日的落寞瞬时烟消云散。
士季，维…维想带你走，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我不是姜维，你不是钟会，该多好。可是那样我们又怎么遇上。
士季，跟我走吧…
可是话到嘴边，却生生止住，若说出一切，那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尽数呈现于他面前，到时…
姜维苦笑，自己做的孽障，总要承担，只求…
他伸手抚上面前的银发。
“回来就好。”他俯首在他耳畔轻声说。
只求那诛心之日，再迟些…
二人相互依偎，窗外夕阳渐落，屋内光线逐渐变暗。
姜维无意识地一下下安抚着怀中人的头，知他倦了，想是睡熟了，也没有出声打扰。
“手臂的伤，怎么弄得。”清冷的声音突兀传来，姜维手一顿，重新环住那肩膀。
“无碍，不过碰倒了茶杯。”明显听出是刻意的敷衍，钟会抬起头，想细细询问，却被他再度压回怀中。
“别动，让我再抱会儿。”
察觉到姜维的不安，钟会皱皱眉，叹了口气。
还是先知会他吧，免得他成日瞎想。
“洛阳的旨意，要分批遣旧蜀将回洛阳了…”头上的手骤然停住，钟会安抚似的搂紧他的腰，“伯约，我想…”
“咳咳…”一阵轻咳打断了他本要说的话。
姜维转过头，卫瓘带着庞会荀恺，站在内室的门外。
“门没关，”他盯着那相拥的二人，“你不是叫我们过来么？”
“你们先去客房吧。”头仍埋在那人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卫瓘听此言，扭头离开，不再多做停留。
想说的话说不下去，索性就再等等，他抬起头，起身拽住姜维的手，放于唇边轻吻一下。
“再等我一会儿。”
姜维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快去。

“这是我打算送回洛阳的，先让你们看看。”将那封信笺置于桌面，钟会很自然地绕到桌后，卫瓘看着那信，没有伸手，而是抬眼看向背对他们斜靠在桌边的人。
“你想好了？”声音蓦地低沉，“不再考虑了？”
庞会和荀恺面面相觑，庞会拿起那封信，抽出信笺展开，二人越看表情越丰富，看完后两个人干脆直接直直盯着自家司徒。
“这…这…”荀恺看了看这信，不可置信地开口。
钟会回过头，微微一笑，颔首默认。
“到时，你们就跟着伯玉回去吧。”清冷的声音少了以往的威严，却多了几分如释重负，那向来不苟言笑的司徒，此时脸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笑容。
“可是司徒…你…”荀恺匆忙上前，却被庞会拽住了胳膊。
“
子举，你要承爵，一定要回去。而阿会…”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二人一眼，笑意更甚，“我的选择，你们毋庸置疑。”
卫瓘冷哼一声，视线转向别处。
“伯玉，我…”
“不是说好攻下东吴再提这事么？”卫瓘冷冷地打断那人的话，目光像利剑一样向他甩去。
钟会没有回答，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如此草率地提出并非明智之举，朝中那群人定会认为自己有不臣之心，而晋公亦不会同意…
可是，伐吴不是一朝一夕，但遣降将回洛阳却已迫在眉睫。想到那人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尸骨无存的大魏朝堂，而自己又在千里之外，就没来由的心慌…
“这封信，你先留着。这个刺史的名头，我去替你求。”卫瓘看他这纠结地模样，冷声开口。
钟会一愣，看向他，
“你自己上书，只会适得其反，还会引起满朝文武的议论和晋公的怀疑，”卫瓘未理会他的惊诧，继续解释道，“若是我以监军的身份密奏晋公，一切便合情合理。”
“可是，这会连累你…”
“你将兵权给我，作为回礼，不过提笔几个字罢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与波澜的心境截然相反，“反正，同时要写邓艾谋反的罪状，就由我一起代劳吧。”
钟会听完，轻轻一笑，拿起庞会放回桌上的信，随手塞在桌上那本《武侯将苑》中：“伯玉…”
“不必多说…”卫瓘稍稍颔首，离开屋子。
庞会若有所思地看着卫瓘的背影，荀恺轻轻拽了拽他的胳膊，庞会扭过头，阖目微微摇摇头，继而扭头看向那桌后低头沉思的人。
放在那本书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那手腕上五色丝线的铃铛也随之发出悦耳的铃声，看起来这人心情不错。
庞会叹了口气，打消了心底的念头。
入夜，万物陷入沉寂。
卫瓘对着面前空白的纸张，提笔踌躇，烛火晃在脸上忽明忽暗。
“监军，您找我？”田续走入营帐。
卫瓘抬眼，微微一笑，继而下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后，盖上面前的大印，将纸塞入信封之内，扔到面前的案几上。
田续一怔，伸手拿起信，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
“这封信，你派人无意之间让廖化发现，懂了么？”卫瓘一边揉眉心，一边说道。
田续还是一头雾水，但看监军满脸疲惫，便也不再多问，行礼后退出了营帐。
卫瓘放下揉眉的手，眼中深意更重。
这邓太尉怎会一人就贸然谋逆，定是有他人从中作梗挑唆，让太尉据蜀自立，只可惜计谋被识破，而这人亦让自己查出。不过….
卫瓘嘴角弧度更甚。
与邓艾一起压回洛阳那是后话，在这之前，定要让他先肝肠寸断一次。
他眼睛微微眯起，回想着刚才自己手书的一字一句：
“邓艾欲据蜀自立，意图谋反，实乃受姜维挑唆，现今向晋公禀报，望晋公允吾就地将逆贼正法，以儆效尤。”
而那尾款落得，却不是他卫伯玉的名字。
卫瓘一手托额，嗤嗤地笑着…
那尾款赫然写着：钟士季。
而桌上那大印，正是大魏司徒的印鉴…
（待续…）

诛心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相煦以湿，不若相忘于江湖】——《南华经·大宗师》
这是哪？
我是谁？
黑暗之中不辨方向，只能茫然前行，前方尽头有微微光亮，有一人影若隐若现，他疾走两步，却不慎如坠万丈深渊…
姜维猛然睁开眼，喘着粗气，额头满是汗珠。
“醒了？”清冷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他扭头去看，钟会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向他走来。
刚才的一切竟都是梦，姜维平复着气息，望着坐在床边的人。
钟会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满手冰凉的湿腻，他蹙了蹙眉，询问到：“怎么了？”
姜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剩轻轻地摇头，撑起身环顾四周，发现不见廖化的踪影，不由出声询问。
“昨天不是与你说了，要分批遣人回洛阳，你如今身上有伤，我便让他去分配了。”钟会替他拭去额角的余汗，大病初愈，再着凉发热怕是又要一番折腾，却没有放过这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哀伤。
嗯？
他疑虑地停手，稍一想便了然于心。
原来昨日他忘了告知他自己的打算，也罢，待洛阳回了讯儿再说吧，省得让他扑了个空。
如是想着，就被拉进怀中。
“士季，如果我…”那种虚无缥缈的疼再度涌上心间，梦中坠落的真实还充斥在周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个人影，就是怀中这人吧…
姜维苦笑，收紧环着的手臂，下巴搁在这人头上。
一旦靠近了真相，就万劫不复么…
“怎么了？”似乎感觉到这人的不对劲，钟会也敛了笑意。
“没…我只是…”姜维嚅嗫着嘴唇，斟酌着措辞，“我只是不想去洛阳罢了，毕竟我曾经也是魏臣…”
他努力说服着面前的人，又好像在努力说服自己忘却梦中的不安，但钟会听了就是另一番意思。
果然如此么…
“伯约，相信我…”
阖目，将头倚在宽阔的肩膀…
“我会处理好的。”
廖化眉头深锁着看着手中的名册，却一个都校对不进去。他心知，若以降将的身份去了洛阳，复国更是遥遥无望。可又能如何，大将军重伤未愈，而此事又迫在眉睫…
张翼进帐时就看到这幅情景，廖化抬眼看是他，舒了口气…
“怎么？”张翼拿起桌上的名册，“有什么不对么？”
“钟会让我校对蜀部名册，这几日就要遣第一批人去洛阳了…”他顿了顿，还是缓缓说出接下来的话，“若是去了洛阳，那可是龙潭虎穴…”
话尽于此，张翼也瞪大了双眼：“这么快就…？”
廖化轻轻颔首，张翼咬咬牙，一拳捶向桌子。
“莫不如直接把那传令兵截了，能拖几天是几天，等将军好了再说…”
廖化听此言，眼前一亮，赞赏地打量着张翼。
张翼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廖化又许久不开口，想起自己从前总挨他的巴掌，就尴尬地摸摸鼻子：“我是瞎说的，你…”
“是个好主意。”廖化出声打断，平日张翼虽莽撞了点，但这次病急乱投医倒是投对了地方，确实此法是目前唯一能稍缓燃眉之急的方法。
“就依你所言，去办吧。”
廖化拍拍他的肩膀，此时该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想到那将军府的两人，原本刚松缓的心又紧绷了起来…

姜维掀开帘帐，见自己的几个心腹皆坐于帐内，心下一紧。看来事情较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他径直走向中座，在旁站定，回首看向紧跟入内的廖化。
“说吧，何事。”
廖化与其他几位交换了个眼神，继而齐齐单膝跪地：“请大将军一切以蜀汉社稷为重。”
姜维眼眸一沉，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诸位这是何意？”
廖化抬头，直视入姜维的眼：“如今邓艾已除，将军是否应依既定的大计行事，抓了那钟会，趁机控制他手上的兵权。”
“时机未到，尚不成熟。”姜维回望过去。
“将军，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考虑了。”廖化紧了紧揖礼的手，声音微微发颤，“钟会这两日已开始遣送降将回营，到时兵力分散，再想成大事只怕难上加难。”
姜维眉头微锁，定定看着廖化，长吁口气：“若贸然动手，恐是功亏一篑，还是…”
“将军！”一旁的樊建开口打断，众人的目光皆齐聚于其身，樊建平稳了气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看似平稳，“昨日，属下收买了魏军营的亲信，得到消息..”
他抿了抿干涩地下唇，无视周围人诧异的眼神，仰起头，看向姜维眼底，缓缓说道：“主公，在第一批遣返的名单之列。”
“什么？”姜维瞪大双眼，紧紧盯着樊建，试图证明什么。而周围的人，也同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将军，属下说…”樊建刻意地顿了顿，手心已见虚汗，继而将揖礼的双手举过头顶，“主公若至洛阳，恐是…”
他整个人猛然双膝跪伏于地，恭敬地跪拜。
“复国无望。”
这四个字直戳入姜维内心，他一手捂住心口，另一手撑在桌面勉强维持着平衡。
其他人也皆是一惊。“长元，你….”廖化急急开口。樊建却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元俭，优柔寡断，只会延误了时机。”他继而伸手拍拍廖化的肩膀，手上力道刻意加重，“此事将军早晚会知道，此时告知，将军才会当下立断，不拖泥带水。”
廖化看着说完复有跪伏在地的这人，咬咬牙，随着这姿势跪拜下去。
“将军，吾等定誓死保卫主公安全。”
继而，帐内的心腹均随着二人向姜维请命。
姜维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人，撑在桌上的手不由紧握。
“全军整备，若魏军有异动，届时动手…”他轻轻合目，眼前的黑暗却无法使内心有丝毫平静，“带兵闯入将军府，擒下钟会。”
众人眼前皆一亮，齐齐领命。而姜维却睁眼，正视这些下属，轻声说道：“你们切记，不可伤了钟会的性命，毕竟…主公还在他们手上。”
此话一出，廖樊二人心里一沉，廖化垂首暗暗叹息，樊建却盯着地面陷入沉思。
“若无事，就散了吧。”姜维将印鉴置于桌上，拉开椅子坐下，校对桌上的名册。
众人走出营帐，张翼迫不及待开口：“即使这样，还要顾着…”
“伯恭！住嘴。”廖化大声呵斥，张翼愤愤地甩袖向校场走去。
廖化无奈摇头，紧随其后，却没注意，尾随在后的樊建皱起了眉头。

魏军中帐
“第一批遣返的降将，你看看。”卫瓘将名册递于钟会。钟会扫过一眼，便锁起了眉头。
刘禅，廖化，张翼……除了姜维，蜀部大将几乎都在其中。
“什么时候？”钟会放下名册，抬眼看向卫瓘。
“五日后。”卫瓘也不多说，淡然地回望过去。
钟会垂眸，轻轻扶住额角。
那人虽不必遣返洛阳，但……视线停留在名册第一个名字上。若刘公嗣走了，伯约他…..
“这刘公嗣…”沉默半晌，钟会犹豫地开口，卫瓘也不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此次不仅要遣返蜀部降将，邓艾朋党亦同时押送。若是两方勾结，到时守军无力抵抗，岂非祸患？”
听此言，卫瓘无奈一笑：“我还以为你要忍到何时？”
钟会一时语窒。
“也罢。”卫瓘拿起桌上的笔，在名册上轻轻一划，“不差这几日，不过…”往日温和的监军此刻脸上的笑容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他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那第一批遣送的名单，却意有所指地开口，“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钟会眸色一沉，继而嘴角自嘲地上翘，刚欲开口，门外卫兵的声音传入：
“禀司徒，蜀部降将樊建求见。”
几个时辰后，蜀军中帐
“为何今日长元和伯恭未到？”姜维扫视帐内众人，往日商讨要事的心腹，独独少了那两个。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困惑。
“将军！不好了！”张翼跌跌撞撞奔进营帐，躲过廖化招呼过来的大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刚…刚接到消息，樊将军被那钟会囚了！”
“什么？”姜维急走两步，拽住张翼的右臂，“此事当真？”
“魏军那传出的消息，将军，恐怕那边要动手了！”张翼再不顾其他，冲姜维吼道，“一定是樊将军套取情报时暴露，那钟会恐事情败露，才扣了人。”
姜维一怔，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无力地扶靠在一边的案几上，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着，却不及心中万一。
帐内众人皆默，视线投在这大将军身上。
张翼气不过，揪起姜维的衣领吼去：“将军您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钟会将蜀汉肱骨一个个铲除掉，才会狠下心么？”
“伯恭，松手!”廖化急急去拉张翼。脱离了束缚的姜维，单手撑着案几，一手捂着胸口，呆滞地看着地面。
廖化叹了口气，将张翼拽到一边，合目摇了摇头。
“动手！”
良久，一个声音打破静默，姜维垂着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众人没有回话，仿佛刚才那句只是幻觉，而面前这人什么都没有说。
“还不快去！”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提高了声音，也添了几分威严。姜维抬起头，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
“末将领命，但…”廖化率先回过神来，又犹豫地住了嘴。
“擒住钟会，若情势所逼…”姜维扭过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廖化。
“杀。”
众将先是一愣，后脸上都露出欣喜的表情。
“领命！”
待帐内只余姜维一人，那张严肃的脸上才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再无力支撑沉重的身躯，身体下滑瘫坐在地面，后背灼湿一片，貌似方才的剧烈让伤口又轻微的崩裂，虽不似前几日那撕心裂肺的疼，却更磨人心智。
这本就是自己自找的，不管如何努力，注定好的始终无法改变。
他无力地将头靠在桌角，合起双目，嗤嗤地笑出声来。
（待续…）

“把他拿下！”钟会看着樊建，冷冷地说。
他不信，面前这人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何不听樊将军说下去。”挥手制止了冲入帐中的侍卫，卫瓘不紧不慢地开口。
钟会起身取了一侧的佩剑，冷眼扫过樊建。
“有甚可听？”留下此言，便急急向外走去。
这人不信，亦在意料之中。区区只言片语，卫瓘也没打算动摇他分毫。若非既定的事实摆在眼前，这人又怎会回头。
但是士季，你在怀疑，否则又何必那么急于求证。
想必蜀营已知樊建被俘的消息，你此行定凶险万分。但….
他轻抚桌面清秀的字迹，唇边浮上若隐若现的笑意。
戏已开始，不做周全朝那最疼之处刺去，又如何摄人心魄。
“这几日要委屈樊将军了。”
“无妨，但主公安危汝必须保证。”樊建舒了口气，刚紧握的拳缓缓松开，手心已微出细汗。刚那司徒只瞟了一眼，周身就如寒冬笼罩。
“樊将军安心，瓘已将公嗣接入军中保护，此计定不会伤他分毫。”
姜伯约，蜀汉的死穴在我手上，进退维谷之间，你只能乖乖跳入此局之中。
而此时的钟会策马向大将军府狂奔而去。
借司徒之手，诛灭汉逆贼。
挟钟会之力，挥兵洛阳。
利用、棋子、复国
继而，杀之…
樊建方才的话一字一句敲在他心里，他狠狠甩甩头，想把它抛诸脑后。
杀之？怎么会，那人纵使被邓艾打到皮开肉绽也不曾牵扯出自己分毫。
疾驰而行，风呼啸而过，眼前已能遥见那熟悉的府邸，燥闷的心有了片刻安定，也可细细琢磨那些模棱两可的话。
樊建是他部将，如此行为，想必蜀军中是有异动，他既信他，处境估计也不容乐观，何况早听闻旧蜀朝堂并非上下齐心，视他为眼中钉的人比比皆是。
心下想着，马鞭狠狠落下，也只有见到那人无碍才会安心。
来不及停稳，钟会跳下马直冲入大门。
孰料，一侧剑锋袭来。

钟会只来得及后倾躲过，剑刃还是削下寸缕银丝。他举剑迎敌，但看清是何人时，不由一怔。
府邸大门已关，他带的那一队亲卫也被挡在府外。
“伯约呢。”
回答他的是接踵而至的刀光剑影。门外同时响起了喊杀声和撞门的声音，应该是那队亲卫察觉不对，欲破门救主。
廖化张翼早埋伏在此，就等这人入瓮，但一击不中，对方亦有了准备。留给他二人的时间不多，只能在破门之前将这人擒下。
钟会隐隐察觉到什么，再挡下廖化的一招，而一旁的张翼看准时机刺向钟会的心口，钟会眼中精光一闪，灵巧的躲过这一袭，随即一剑刺入张翼的肩胛，张翼手中的剑应声而落。
“姜维在哪？”钟会剑指廖化，冷冷开口。
“砰！”府邸大门被撞开，而入内的并不是自己的亲卫。
“将军！”廖化张翼见是姜维到了，也不再与钟会纠缠，迎上前去。
姜维颔首，看到张翼流血的右肩，眉头微皱。
“你们先退下。”他低声开口，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张翼还想说什么，却被廖化拽着离开了。
钟会冷冷地看着那二人离开，亦看到大门口被制服的亲卫，最后，他将目光移到姜维的脸上。
借司徒之手，挟钟会之力…
樊建方才的话一字一句浮现在脑海中，再硬生生地烙在他心上。
“呵…”唇角扯出嘲讽的弧度，上身微微前倾，抑制从胸口处蔓延开来的烦闷。
半晌，姜维终是开口。
“请钟司徒束手就擒…”
钟会只觉心口被无形的掌击中，他紧要牙关，才未因疼痛抽气出声。
“于你，我只是个司徒。”笃定的语气，仿若给他二人下了判决。
姜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泛上一丝苦涩。
“你，不要逼我…”
言毕，他握紧手中的承影。
“要我降于乱臣贼子之手，休想！”
钟会提剑向姜维冲去，眼里闪着决然的光。
姜维看着他那不顾一切的身影，仿若时间停止，他二人又回到丞相坟前的那个清晨。
一如最初…
他下意识地抬手架住对方的剑，后背的伤却无力将其挑离，自身只能不住地后退。再无可退时，狠狠地撞上石墙，霎时后背如火燎一般。
钟会看这人闷哼一声，脑中有片刻的失神。姜维察觉到手上的松动，抓住时机挑开对峙的剑，反手一式，承影便架在这人的脖颈之处。
战场如棋，只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钟会侧眼看了看颈项的剑，熟悉的剑气侵凌着感官，那墨绿的幽光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可笑。
“也罢。”他长舒一口气，认命地闭上了双眼“相遇之初吾欠你一命，如今还给你。”
彼时，他伤，姜维不曾趁人之危。
此刻，他同样不忍…
姜维心头一窒，握剑的手微微轻颤。
“士季…”喑哑的嗓音念着熟悉的名字，却终是下不了手。
泪水自钟会紧闭的眼角滑落，也滴在姜维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随后他移开置于这人颈侧的利剑，如平时般捧起这人的脸，拇指欲轻拭去那滑落的痕迹。但刚触及眼角，钟会睁开眼。
“为什么…”
就这样看着自己，清冷的声音萦绕在寂静的院落。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利用我
但即使如此…
只要你否认，抑或有诸如被胁迫的苦衷，我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他能读懂，因为这人此刻眼中毫不掩饰绝望，与不舍。
可…
“士季，主公呢？”
只一句，跌落无间炼狱...
“呵！”钟会不屑的嗤笑，不知是笑面前这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哈哈哈哈！刘公嗣？”他躲开姜维的手，敛起眼底所有的情绪。若非他眼角微红，姜维都会以为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会已遣其回洛阳，想必此时已经上路了。”虽不知刘禅的具体下落，但看姜维的神情似已去寻过，人不在城内。
姜维心下一惊，魏军行动竟如此之快？钟会看着他的慌乱，眼中阴霾更甚。
“大将军怎会不懂。”
确是他蠢，他一厢情愿。
“隐患在侧，难免夜长梦多。”
卫瓘方才的话回荡耳侧。
“斩草除根，方为上策。”
然而，姜伯约，这愚蠢的玩笑结束了。

入夜
“末将已派人寻过，主公确已不在城内。”
“才离都几日，未曾走远，现派兵去追还能截下。”
“不过此举必将打草惊蛇…”
……
大将军府内，几位蜀将围坐在一起争论不休，然而姜维只是看着掌中钟会的司徒印鉴陷入沉思。
“反正魏营尚不知钟会被擒获，何不趁早去将主公救回，再带兵退入南蛮以求复国之机。”张翼用未伤的手一拍桌子，倒是有几人附议。
“不可。”姜维开口打断，“卫瓘此时定已知钟会被擒，恐已在必经路上设伏。”
白日太过仓促，钟会言语里的破绽他并未注意，如今细细想来倒是能斟酌出几分：若樊建被俘是钟会所为，他又何必来此自投罗网，那转瞬即逝的哀伤不像是装模作样；若樊建被俘不是他所为，那就只会是另一个人的手笔。
脑中一闪而过的是那日卫瓘与自己错身的脸。
“元俭，那日你为何让我抓钟会。“
廖化一头雾水，事已至此，莫不是此刻要来兴师问罪？
姜维抬眼看向他，心一沉，知这人定是有事隐瞒。
“是我们截获一封送往洛阳的信件。”扛不住大将军威慑的目光，廖化终是开口。
“内容。”姜维眉头微锁，已知大概。
廖化硬着头皮复述一遍，末了还强调了尾款正是自家将军手上把玩的印鉴。
胡闹！
姜维猛然一拍桌子，众将皆是一惊，不复方才的吵闹，怔楞地看着上位的人。
“主公此时应还在魏营。”
既已中计，要如何反客为主？
“不必去寻了，钟司徒已被擒。”魏军中帐，卫瓘悠悠开口，荀恺欲掀帘帐的手停顿在半空。
被擒？手下众将皆是一愣，白日见司徒独自策马而出再未归，怎就被擒了。
卫瓘也不解释，目光扫过众人。
“在回洛阳的必经之路设下重兵伏击，只要有旧蜀余党出现，格杀勿论。”
“那司徒呢？”荀恺不顾旁边庞会的拉扯，按耐不住地嚷道。
“司徒暂时性命无虞，你们先下去，庞会你们二人留下。”
暂时？庞荀二人皆眉角微动。
“你二人去邓艾军中各点一队人马，趁夜乔装混入主营中，切记…”卫瓘抬眼盯紧他二人，“此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二人面面相觑，荀恺扭头看向一旁的庞会，庞会也迷惘地摇摇头。
“若有人执司徒令来此调兵，你二人要谨记，”
此二人是他的亲卫，纵使没有印鉴，魏营仍在掌控，卫瓘胜券在握地开口，
“那司徒印不过是一块硬疙瘩，你们真正效忠的是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