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透悲欢离合 @云往_

帝郊镇国寺，尚为少年郎之时便同父王前来祭拜过一次，白云苍狗，数载转瞬，镇国禅寺除却大雄宝殿外漆雕有些许剥落外其余不变，变的怕是当年少年郎乌发间凭添的几根华发与日益老去的内心。立于寺间榕树底，眼光扫过枝头新吐的心牙，慢慢品味。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少年之时，听主持此言只觉荒诞无稽不甚理解，等到年岁渐长了，自己方知此间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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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禅房后院，不知足下欲往何处出？”
静谧之间闻有人来，二指执黑子落在棋盘之上，偏头一看，见非寺中人，只付凉薄一笑，亲疏远近皆难觅。
：“若是寻住持须往正殿去。足下若无去处，不知可愿与萧某共棋一局？”
言毕，洗盏斟茶，心中只思寻一棋友，虽唐突，却也好奇眼前之人是否会应我之邀。盏中茶只七分满，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从来茶道七分满，亦是此理，余下三分亦作人情。

闻言如梦惊醒，只顾心中所思，却没注意到翠屏隐蔽下那若有若无的人影，循声而去却是一儒生，青衫长袖，笑意清浅，煮茶自斟，摆棋成局，绿树翠屏间倒有股仙风道骨之气，直直引人欲深入探究。定定与他对视，撩袍坐于蒲团间，扫视了眼残局却觉精妙有趣，不待其再劝，只是取了白子思索了一会轻轻落子，淡淡道
“某不才，请先生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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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过谦了。”
一方棋盘如同一番天地，博弈之道，贵乎谨慎细致，目色悠远而深邃，指腹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隽字骨扇的扇棱，我行子素来杀机重，崇尚一子行一子挡，不留一丝空隙容敌人乘隙而入。黑白棋局，凭我一人以执，如今单从棋面上观，行之只得和局，难论输赢。然而黑子若愿舍三步，退而求之，便能杀出另一方天地，终得一局胜，茶盘上翻手以一礼。
：“自便。”

执棋沉思良久却迟迟不肯落子，对方看似儒雅出尘，但在此棋局中却包露戾气，招招直取对方要害，局中四方天下黑棋白子互相缠斗许久，不死不休，隐有和棋之意，仰天大笑起来，遂弃了手中之棋不再落子，将棋盘上一颗颗棋子收回，直到整洁干净后，方兀自取茶盏独斟一杯细品，彼时茶已凉，入口越发苦涩。
“先生是否要问，某不再落子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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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其落子，本欲知眼前人是否有解局之术，我之所思，不过是我心中棋谱，亦想知眼前人棋着路数，是否能另寻天地。见他收子，稍滞一瞬，抬眼视其，气定神闲，自有一番丰神俊逸，不似悔局之人。七分了然于胸，洒然一笑，复沏茶一盏，眼前雾气缭绕。此一局棋看似输赢未定，或许无他心中已参透破解之道。若真如此得与失，不贪恋，是为难得。】
：“足下之举似乎不符落子不悔意。”
【语温平，气闲淡，续言道。】
：“自然。”

指腹婆娑青瓷茶盏之身，荫蔽的树丛间隐有婉转鸟啼，午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洒在两人身上化为点点碎阳，将自己一方的棋子尽收干净，只余一局的黑子显得分外突兀。轻轻放下茶盏，食指指向棋盘格中一处，只觉他脸色微变了变，却无丝毫得意骄傲之意。
“先生之棋若虎，凶猛而无人匹敌，一路势如破竹，然，若在此，看似垂死挣扎其实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先生之棋虽猛却刚中少柔，有时太过刚劲反而太过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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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笑，算作承认，眉目间方才稍显几分敬重之色。这一番过刚易折，过柔则卑的论断正中下怀，为人之道，外圆内方，刚柔并济，方能周旋有术进退自如。】
：“承足下之言，古之人曾言温柔天下去得，刚强寸步难行，只是凡事讲究度字，只是不知谋划之术上，刚与柔间，何为度？”
【设下此局，用意亦在此，黑子步步精密盘算，走得惊险却无偏颇，白子亦分毫不予相让，二子却难较高低，然此局棋终以三步定输赢，峰回路转，各中玄机难以言明。人生如棋，立身于这乱世之中，功业之成败，进退二字之学当先通透，然而，谙此理者世间少有，眼前人有此思量当为世之豪杰。】
：“未曾请教足下名姓。”

听其话语中并不是追寻棋局的得失而是转而表达对度的见解眼中渐渐有赞赏之色，国士之人，当有这般胸襟。自己不过于此旧地重游，却能有幸遇知己，乃人生一大难得之事。抱拳而笑，并不急于向他袒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自古棋可观人，先生满局棋下的磅礴大气游刃有余想必当对如今时事颇怀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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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眼前人抱拳而笑，亦是以礼待之，闻他论起时事，略抬眸看其，神色仍如古井无波，未见半分澜动。我曾闻人道，棋盘方寸天地可窥乾坤，是为不假；亦曾闻人道，切莫以偏盖全，妄下论断，此话亦无不妥。对于他以棋观人一说，不置褒贬，只抬手纳袖，亦是指落棋盘上，叩棋局关键之处，顿，言道。】
：“非争口舌之利之人，不敢妄谈见解，只以此局谈之。”
【一句君非君，臣非臣能道今之时局。白月国历经前朝之治，百业凋敝，民于朝政怨声起，人心不服，皇权式微，日渐丧失诸侯宗室之实，又以妇人当政，正统不复，斜飞入鬓的剑眉略动，续言道。】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唯有安民、治民，方能用民。”
【言毕，手理袖口，掸去衣上尘。自古有言，得人心得天下，人心不服，且无利民之术，前朝积疲，诸侯雄起，存争霸之心，若不循改制，则天下难安，乱世再起。彼时，天下当可共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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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眼前之人，老成持重，气宇不凡，其身份当不寻常；又以礼待文士，论世道，治民一言能入耳，不谈入仕，不谈教义，其心中所思，可猜得七八分。】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客。”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纵观今朝，其祚将尽，公侯之列，有匡扶正统之心者，于世人看来，属狼子野心，于我看来，实当敬也。言过耳，望眼前人双目，睹己面容，不见其他，心中晓其拳拳盛意，须臾徐陈之。】
：“在下亦为代国人氏，萧济深。”

闻言眼皮微跳，心叹一切皆缘，此人为代国人氏又内秀于心自己身为代国君若放任其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他人结交之，岂不讽刺？当其摘下腰间玉玦双手相赠，让其若回代国有事便可来寻自己，与他交谈深觉交心奈何洛邑此行并不闲适，几番交谈后，告辞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