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万丈红尘，三尺孤伞，叹人间，路漫漫！

二十一
明月，繁星。
这样美丽的星空，长街却沉寂荒凉，青石板上还生着野草。
天上繁华，地上荒芜，天与地仿佛倒转过来。
许二很少会错过这样有趣的景色，尽管这样的景色并不稀奇，但他还是不能错过，他本就不是一个愿意错过什么的人。
又有琴声，又是蝴蝶，翩翩飞过。
夜深邃，琴声似水般流淌。
许二好奇心也很重，他已决定跟着蝴蝶看看，这不是临时决定的，但他不愿意告诉刚认识的两个朋友。
不是因为他不信任他们，而是他明白这件事有一定的危险，如果对方真的是蝴蝶，他也不知道会有多厉害。
他不是一个愿意朋友跟着自己冒险的人，所以他一个人偷偷跟了上去。
蝴蝶飞得很快，但很稳，简直像一只鹰在飞，只为又快又准又狠的牢牢抓住猎物。
这怎么可能是蝴蝶？
这根本是专门杀人的兵器，而且它还很小很美丽很容易被人忽略。
所以许二也要飞得快，飞得小心翼翼，他不敢不提防这种蝴蝶，因为他已认出这是什么。
蝶舞。墨家创造的器械，本是为了传递信息，但现在不是了。
当这种蝴蝶成群的在你面前翩翩起舞时，你就不能不把性命交给它。
许二忽然停下，他也不能不停下，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赵裕。
“你要跟着蝴蝶？”
“我……”许二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有些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解释的，何况他们才认识。
“夜深人静，你一个人出来有点鬼鬼祟祟，无论你想做什么，目的似乎都不单纯。”
许二低下了头。
赵裕叹了口气，“你解释，我听。”
许二愣了，“你要听我解释？”
“因为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伪君子。”
许二又低头，因为他的眼泪落了下来，他没想到刚认识的人也愿意相信他，“我……如果你相信我，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看看。”
赵裕点头，“好。”

二十五
天机阁不是一座楼阁，也不是一个组织，它后面是四大门派、南北九大家族，其中的利益关系千丝万缕、错综复杂。
天机阁阁主就代表着正义，你若与天机阁作对，就是与整个武林作对。
莫说普通人，江湖上还有谁能对抗他们？
“难道这世上已没有人能反抗他们？”
“有。”
“谁？”
“神剑山庄。”
“……听说他们最近两年和天机阁走得很近。”
红叶叹气，“我知道。”
“所以？”
“所以至少还有一个人。”
“顾峋？”
“是。”
唐银峰叹道，“原来他还活着。”
红叶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因为他这种人本就很难死，即使将死，也能转危为安。”
“可是他好像隐居了。”
“他儿子没有。”
年轻人毕竟不像年老的人，大了自然要去外面闯荡一番，更何况他的父亲是顾峋。
唐银峰道，“他是？”
“一个爱穿白衣的人。”
“他也用剑？”
“他用的是折扇，一把看似普通的折扇，却很可怕的折扇。”
“有多可怕？”
“他的折扇是顾峋请好友于明秋打造，扇子边缘有一层玄铁，极其锋利，但很薄，薄如蝉翼，见血封喉，却很难让人看到伤口在哪。”
唐银峰道，“这好像没什么可怕的，这把折扇谁都能用。”
红叶摇头，“还有一双手。”
“什么样的手？”
红叶道，“玄铁一样锋利的手。”
唐银峰一怔，“这和你的手一样。”

二十六
红叶道，“那是我教给他的，不过这些事已与我无关。”
唐银峰一愣，“与你无关？”
“我说过，我现在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你以前……”
红叶又打断他的话，“以前是以前，人都会变的。”
唐银峰别过脸去，他害怕看红叶的脸，红叶今年才二十七岁，可是眼角已有皱纹，当年那一剑仿佛没有砍在他身上，而是砍在他的眼角，留下永远也抹不去的伤疤。
人未老，心已老，难道不是最可悲的事？
他清楚的看见了红叶的皱纹，红叶又怎么看不清他的脸，他已流泪，更不敢去看红叶却看得见，又叹息，“这并没有什么，至少我还活着。”
一个人如果不经历极大的苦痛，未曾在生死之间挣扎过，也无法真正懂得生命的可贵。
唐银峰点头，“我明白。”
“你明白却不懂。”
“我也不愿你懂。”
如果想懂这个道理，就要经历这种苦痛，不如不懂。
这通常是少年的想法，因为他们还不曾明白这世上的苦痛没有人能躲避。
你只有拼命去承受，如果受不了要么认输，要么去死。
别无选择。
所以江湖人好像都有很多感慨，因为他们的生活其实很枯燥无味，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你若每天在过这样的日子，你活着，离死又有多远？
所以红叶现在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唐银峰没再说话，因为红叶一旦下定决心做什么事，就没有人能改变，他将手中的蝴蝶递过去，“这是昨晚的蝴蝶。”
门虽然紧闭，但烛火很明亮，足够红叶看清蝴蝶的模样，他皱眉，“这是玉做的蝴蝶，她当年用的是真蝴蝶。”
“你说了，人都是会变的。”
红叶看着白玉蝴蝶似乎痴了，喃喃道，“对，人会变，蝴蝶也能变。”
就连永恒的日月星辰也会经历升落、圆缺、明灭，这世上还有什么能一成不变？

二十八 白色蝴蝶
盛钰如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为什么许二会这么问我？
难道他知道了？
天一片漆黑，月也被乌云遮盖。
盛钰如骑上马，马是好马，跑起来很快，湖心小居似乎片刻之间就进入了视线。
湖心小居依然寂静。
没有月光，只有蒙蒙烟雨，涟漪满了寂静的湖面。
也没有灯火，没有琴声，没有蝴蝶，微微淋湿的白色薄纱在浮动。
湖心小居不是在岸边，而是在湖心，没有舟，若不是轻功好的人，很难过去。
不过盛钰如的轻功很好，足尖轻点湖面，像飞一般到了木板上。
湖心小居的门半掩，“小蝶？”
没有人回应，湖心小居死寂，只有雨声。
盛钰如上了二楼，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楼上仍然是他走时的摆设，一切如初，有一个白衣女人坐在摇椅上，是小蝶。
盛钰如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小蝶身后，“你怎么不回应我？”
小蝶没有说话。
盛钰如察觉到不对劲，握紧手中的剑，慢慢绕到她面前。
小蝶竟然已经死了！
盛钰如完全愣住，她手上还握着一只玉做的蝴蝶，在黑夜闪着幽幽绿光，她明显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杀死。
她的眼睛突出，脸色铁青，脸上充满了惊恐。
她究竟看见了什么人，让她这么恐惧？
还有谁会比她还快，让她没有机会出手就杀死了她？
盛钰如后背一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翡翠镇的方向，但是白纱上有一抹小小的黑影。
他走近一看，彻底愣主。
蝴蝶。
那不是玉做的蝴蝶，而是一只真的白色蝴蝶。
又是蝴蝶，难道蝴蝶是不祥之物，必定会给所到之处带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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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雨天。
只要有晴天，就会有雨天。
很少有人喜欢雨天，但许二很喜欢，天大的理由也阻止不了他的喜欢，他经常这么任性。
所以他又躺着看雨。
有些人会赏雨，只言片语都寄托于绵绵细雨，千种愁绪都随雨落地。
一点一滴。是雨水，也是无声的眼泪。
许二却不一样，他只看雨，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
眼中只有千万条连成银白色长线的雨珠。
赵裕走了进来，“你不该信他。”
许二知道他说的是谁，“你昨晚就不信，却今天才来。”
赵裕冷道，“因为我也不愿意误会别人。”
许二笑道，“这是好事，你有时候就是太冲动了。”
赵裕道，“这不重要。”
许二道，“你的事比他的事更重要。”
赵裕愣了，“昨天你看出来他在撒谎，却故意信他？”
许二点头，“因为我也不愿意误会一个人，总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下结论的好。”
赵裕道，“你昨晚看见他去哪里了？”
“看见了。”
“你跟上去了？”
“没有。”
赵裕疑惑，“为什么？”
“因为还有人在跟踪他。”许二笑了，“他好像一夜之间就成了个名人，谁都想跟着他。”
赵裕也笑了，“还有一件有趣的事。”
许二有些惊讶，“能让你觉得有趣的并不多。”
“不多。”赵裕道，“你相不相信死人也能活过来？”
许二摇头， “不信。”
赵裕笑得有些神秘，“可是昨晚，就在这附近的棺材店发生了。”
许二愣了，“你说什么？”
“李恒秀活过来，还杀死了棺材店的老板和伙计。”
许二没有说话，赵裕看他，他的脸已惨白，怔怔的看着雨水，沉默不语。

三十二
赵裕道，“可是后来叶知秋被革职了。”
许二叹道，“那是因为另一件事。叶知秋放走李恒秀，因此被人们称赞。”
“但也因此被人记恨。”
许二道，“他们的存在使得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无法进行下去，所以想他们死的人有很多，可是他们却死不了。”
“叶知秋不死是因为他的家世，李恒秀是为什么？”
“因为李恒秀早在七年前就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事。”
赵裕道，“那棺材里的李恒秀没死？”
“棺材里的人死了，但他不是李恒秀。”
赵裕道，“我明白了，还有一个人知道李恒秀没死，是其他人做了他的替死鬼，于是偷走李恒秀的尸体，让他人知道李恒秀没死。”
许二道，“的确是这样。”
“可谁会这么做？”
雨势渐渐小了，雨声也慢慢安静。
许二盯着一滴一滴从屋檐落地的雨水，轻声道，“蝴蝶。”
赵裕惊讶，“蝴蝶已经死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是了，有人冒名顶替李恒秀，自然有人冒名顶替蝴蝶，但他们都没想到，他们也代替别人去死，他们死的真冤枉。”
“他们死的不冤枉，两年前天机阁失窃一案，他们借助玉蝴蝶与李恒秀的名气使看守宝库的二十四名高手帮助他们盗走了无数钱财，事后却毒死这二十四名高手独吞这一大笔钱财，这笔帐已经算在真正的玉蝴蝶和李恒秀身上，所以蝴蝶必须杀死这个冒牌货。”
赵裕叹气，“这里面涉及的太复杂了，我还是少懂为妙。”
许二也叹气，“可你想不懂也难。”
赵裕勉强笑道，“为什么？”
许二盯着他，缓缓道，“因为你就是二十四个高手其中一个的儿子。”
赵裕沉默，“你让我来是不希望我杀死李恒秀？”
许二摇头，“不是。”
“不是？”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必须杀他，我就只能给你准备棺材。”
赵裕没有说话，他也只能沉默。

三十三 白衣女人
秋风萧瑟，落叶被淋湿，躺在泥泞之中。
人又岂非像这片叶子？
无论曾经多自由，经历了风吹雨打，一样要归于土地。
红叶长身而立，风刮过脸庞，一片湿润。
许二从窗缝里看见红叶，红叶也能从窗缝看见许二。
相对无言。
秋雨黏稠，像血滑落于地。
今夜又有谁人会死去？
风中有幽幽的叹息声，仿佛自天边而来，是谁在叹息？
天若有情，天亦老。脆弱的蝴蝶若有情，是否也会很快消逝？
老板娘在叹息，她本来一个人很孤独，但至少很快乐。
可是多了红叶之后，她很幸福，却也渐渐不快乐，因为她发现红叶并不快乐。
红叶却好像没有发觉她的不快乐，小镇似乎几天之内就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她有些担心。
红叶又出了门，但是她没有问红叶，因为这是他的秘密，秘密往往是不希望别人知道的，他不想说，她也乖乖的不问。
门被推开，冷风夹杂着雨灌进酒馆。
老板娘抬头，诧异的看着一个白衣女人飘了进来。
只有幽灵会飘，人当然不会，但是她的身姿优美，一身名贵的月白丝袍，简直像一只蝴蝶优雅的飞进来。
她看了一眼酒馆，眼波流转，似烟雨在眼中朦胧，双颊粉嫩，仿佛含苞待放的桃花。
“破旧。是人住的，还是狗住的？”她的声音轻柔，好似甜蜜的花香在空气里荡漾。
老板娘涨红了脸，争辩道，“自然是人。”
她轻笑，比艳丽的桃花更娇媚，“哦？”她接着道，“我的丈夫住在这里，我总要关心一下。”
老板娘不悦道，“这里没有你的丈夫。”
她柔声道，“你也认识他。”
老板娘脸色慢慢苍白。
“他叫叶知秋。”她秋水似的眼眸已泪光盈盈，“可是为了躲我，他却说自己是红叶。”
老板娘脸已惨白。

三十五
赵裕站在棺材店门前，街上没有人，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还有一把刀，雪亮的大刀，雨水极快的滑过刀身，将刀磨得更锋利。
身体冷透，刀也冷透。
那把刀比他更高，他站在那里，仿佛是依靠着刀才勉强站立。
许二向他走来时，没有说话，只是将伞置放一旁，坐到他身边。
他的头发、衣服很快被淋湿，大雨模糊了视线，雨声隔绝了一切声音，但是他的眼睛依然很亮。
半晌。
赵裕道，“你回去。”
许二抬头看他，勉强微笑，“走路太累，不如你背我回去。”
赵裕眉头一皱，“你想我回去？”
许二脸色渐渐苍白，“他不会再来这里，你守着也没用，还不如回去。”
“但是一定会有其他人来找他。”
许二道，“这样执著的人无疑是仇家，你想找他们也无可厚非。”
赵裕冷着脸，没有说话。
许二叹气，“杀人的并不是李恒秀，你为什么还要找他报仇？”
赵裕冷道，“我不信，谁能证明他七年前就退隐？也许他口上这么说，也许他只是表面上很侠义，背地里却一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许二道，“如果我能证明，你相信我吗？”
赵裕低头看他，脸色铁青，“你和他是一伙的？”
许二又问了一遍，“你信我吗？”
赵裕再次沉默，他又紧握住大刀，他只能紧紧握住它，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才能让自己不会倒下去。
许二低头，“我明白了。”
他缓缓起身，脸上全是冰冷的雨水，热泪流下时，就像火焰烫伤了眼睛。
街道冷冷清清，只有雨声。
许二突然想到一个人对他说的一句话。
这世上，很多路都要一个人走，因为朋友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所以人本就不需要朋友。
赵裕是不是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我走的又是什么样的路？
谁能判定我的路是对还是错？
.

三十六
回到客栈，许二直接倒在床上。
快昏昏欲睡时，有人敲门。
许二打开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赵裕浑身湿淋淋，像从水里捞出来的那样狼狈不堪。
许二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却异常的红，把他拉进来，“你……你来这里……”
赵裕叹气，“我本来不愿意信你。”
许二低头，“那你为什么又来了。”
赵裕反问，“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信你？”
许二摇头。
很少有人不信他，他自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不信。
赵裕道，“因为我把你当作朋友，你却认识李恒秀。”
许二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因为他真心把许二当朋友，却发现许二认识他的仇人，关心则乱，便会认定许二故意隐瞒。
如果他对许二不是真心实意，许二认识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许二好像想通了，“所以你应该生气才对。”
赵裕道，“已经气过，现在冷静下来了。”
许二道，“这么快？”
赵裕道，“因为生气，所以我才知道我是有多珍惜你这个朋友。”他也笑了，“既然我珍惜你这个朋友，我就不应该生你的气，这除了让你伤心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我知道你也很珍惜我。”
许二的眼睛亮了，“我还以为你会被仇恨冲昏头，叶子说的对，我应该相信你。”
赵裕微笑道，“你当然是相信我的，如果你不相信我，根本不会听我说话。”
许二笑道，“你好像突然间成熟了。”
“如果没有你，我也无法领悟这些。”
朋友本就是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相互扶持，如果你认为朋友无法陪伴你一生，这世上便没有朋友，你也应当明白一点。
朋友会离别，友情却长存。
感情永远是人类最珍贵的东西，你也许能用金钱衡量感情，但你绝不能用金钱买到感情。
如果你已用金钱买到了感情，你买到的也只是欺骗。

三十七
白衣女人巧笑倩兮，“你怎么不说话？”
老板娘低着头，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愿意说什么。
一个声音从门外飘来，“人家不想说话就不说话，怎么能逼人家说话。”
白衣女人笑道，“她不说话和你有关系？”
那人道，“和我当然没关系，我只是帮她说出心里话。”
白衣女人道，“心里话？那她为什么要用人家？”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她是小女人，撒娇起来就喜欢用人家。”
白衣女人扫了她一眼，声音变得格外轻柔，仿佛每一个字都成了一阵花香，“那你觉得我是什么女人？”
那人怪叫道，“原来你是女人！我还以为是一只母狗在学人说话。”
白衣女人微笑，“前辈说笑了。”
门外没了声响，半晌才有人叹息，“难怪，难怪有人说你很可怕。”
白衣女人道，“谁说我可怕？”她好像想到是谁，愣了片刻，才笑道，“所以他才不肯见我？”
但老板娘看得见，她身子颤抖了一下，已泪眼朦胧。
那人道，“你不知道昨晚死了一个人？”
“我知道。”
“你知道还来这里？”
白衣女人勉强道，“我在他眼里是个恶毒的女人，所以他觉得人一定是我杀的。”
那人又不说话了。
白衣女人道，“我明白的，他认定我是，所以我连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昨晚我没有睡，为了早点看到他，连夜赶来，刚刚才到这个镇。”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有时间杀人？”
那人片刻后才道，“可你带来了十五个随从。”

三十八
白衣女人苦笑，“我明白了，就算我证明我的随从昨晚一个也不少，他会认为我是请杀手去杀她。我证明我没有请杀手，他也会说我若想一个人死，多的是人为了讨好我而杀她。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认定我是在撒谎。”
那人叹气，“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昨日已是昨日，难道一个人就不会变？”
那人道，“人自然会变。”
“难道我就不能知错就改？难道我就不能变得善良？七年来我一直在找他，我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道，“你问我，我觉得你能。”
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苦苦寻觅七年，只因为知道他在这里，便千里迢迢而来，她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愿意做出改变，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又叹气，“可是我不是他，你想要的也不是我的答案。”
白衣女人哽咽道，“我知道他在你身边，但他不愿听我说话，也不愿看我一眼。”她忽然大声道，“他若认定我是一个恶毒的女人，最好永远也这么想，再……。”
她泣不成声，“再好不过了，他也就可以放心。”
那人叹道，“放心什么？”
她又擦干眼泪，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袖，“我就算去死，他也可以放心的高兴，因为一个恶毒的女人本就该死，他笑一笑别人也不会说他狠心。”
她走了，走得很快，仿佛再也不想看到红叶。
红叶真的能笑吗？
那人看了红叶一眼，才发现他在流泪。
浪子本只流血不流泪，他却因为这些话流泪。
是不是因为他的血已流尽，就只能流泪？
老板娘也在流泪，她又在哭什么？
天阴惨惨，清月在乌云中消失不见。
天地之间，雨水冰凉，天又在哭什么？
是不是它也在哭这无情的红尘，为何要有生老病死的无奈，为何要有爱恨情仇的悲哀。

四十一 乞丐（三）
没有鲜血，也没有惊呼。
因为小刀到了乞丐的手里。
这一刀本来是躲不开的，因为他身后是桌子，抵着他的腰，但是他的确躲开了。
小刀刺向他时，他右手仍稳稳的端着碗向后弯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谁都没有看见怎么回事，但他左手抬起时，小刀已经到了他手里。
王瘸子沉着脸看他，厉声道，“你还端着那碗面做什么？”
他却笑嘻嘻的，碗里的汤还是那么满，“这么贵重的汤，怎么能随随便便丢弃。”
王瘸子冷笑，“你的命并不贵重。”
乞丐叹气，“我是一个混蛋，命轻贱，不过汤里熬的都是你亲人的白骨，自然贵重。”他眼珠一转，又道，“但是用自己亲人的骨头熬，好像是对死人的大不敬，看来你也不觉得亲人有多贵重。”
许二看着乳白色的汤，面无血色，弯下腰呕吐。
赵裕脸色也不好看。
王瘸子怒道，“你胡说！”
乞丐又笑道，“我前面当然是胡说了，不过后面的话肯定没说错。”
王瘸子面色铁青，“李恒秀！你当初用毒害死了我儿子……”
李恒秀笑了笑，“你明知道赢不了我，还要来找我报仇，看来你一定很疼爱你儿子。”
赵裕额头青筋突起，不由握紧手中的大刀。
王瘸子冷道，“今天你能杀我，你也不必高兴。我杀不了你，但早晚有人能杀你。”
李恒秀点头，“人活着，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这点我还是懂的。”
王瘸子冷哼一声，“你现在可以杀我了。”
赵裕握紧大刀，就要起身，许二拉住了他，“别冲动。”
李恒秀笑了，“你想死？活着这么快乐，你为什么想死呢？你走吧。”
王瘸子瞪大眼睛，嘶哑着声音，“你放我走，迟早会后悔的！”
赵裕手渐渐放松，心里也松了口气，但隐隐有些失望。
因为王瘸子跑得很快，他自然不是瘸子，身子如燕子一样轻盈，这样的轻功明显能列入一流高手，但是他还拼命在跑，好像很害怕李恒秀去追他，李恒秀却坐了下来，开始吃面。
只听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王瘸子从半空中摔下，他在地上挣扎着向前爬，惊恐的大喊，“救命！”
许二还没来得及拉住赵裕，他已经跑了出去。
可是他也来不及，王瘸子的身体已经僵硬，黑色的血从他大张的嘴里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