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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文】《遇蛇》by溯痕,完结文,侵删(太喜欢这文了,所以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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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喂度娘╮(╯▽╰)╭


来自手机贴吧1楼2015-03-09 14:33回复
    文案
    被一盏热茶淋身就如一盆狗血洒头。
    蛇妖淡定不能,反咬一口后才发现,其实咬不咬并无差别。
    这人,本就是要死的了。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轩、伊墨 ┃ 配角:许明世、沈珏 ┃ 其它:溯痕作品


    来自手机贴吧2楼2015-03-09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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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将死的感觉,大约就是这样了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对他这样一个废人来说,死亡其实不如活着可怕。
        唯独舍不下父母,和年幼的弟弟。
        亲人,是这些年,支撑着他努力搜寻人生快乐的唯一支柱。每每想到自己离世后高堂的悲戚惨状,都会于心不忍。
        他想象自己的死亡,倒也不是因为自暴自弃,这么多年在轮椅上不能自理的生活其实业已习惯,埋葬儿时扬鞭纵马的理想也不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而是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原先还能时常晒晒太阳,叫人推着,去山林间散步。
        近两年,却越发不行了。稍稍吹风,就要病上一场,并且每次都比前一次严重,后来则发展至一两个月下不了一次床。
        这个冬天他没有出过门,连窗户也甚少打开过。
        难得病愈,要晒一晒太阳,却惊动了一条刚刚结束冬眠,同样出来晒太阳的蛇。
      想到此沈清轩不禁莞尔,心道这个太阳晒的,看来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那条蛇都不舒坦。
        他心中清楚,那蛇原本盘踞在栏杆上晒太阳,他坐在椅上,一人一蛇井水不犯河水。
        本可相安无事,晒完太阳各自回屋。
        可偏偏明澈茶水里不知怎么落下一片蘸着泥土的碎叶,他生性喜洁,当下想也不想的将碗中热茶泼出去。
        当时并未看见那蛇。待察觉不妥时,茶水已经泼洒而出,热气腾腾的淋了那黑亮鳞甲一身。
        来不及收回的手,就叫乍惊之下的蛇掉头咬了一口。
        其实还是他自己的错更大些。那么热的水,莫说是蛇,就是只兔子,也会吓的反击的。
      那是一只很威武的蛇呢。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叫剧痛引开了视线。可沈清轩还记得那蛇通体黑亮,盘踞着直立起头部时,颈腹金黄,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后来还想细看,却看不清了。也不知道那蛇被烫伤没有。
        据说这种无足动物浑身布满细小鳞甲,想来不容易被一盏热茶伤到才是。
      眼前又是一阵极眩而来的乌黑,甚至连耳畔父亲的说话声都渐行渐远,沈清轩还想努力听听父亲在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到耳蜗处的阵阵轰鸣。一切凌乱破碎的句子自轰鸣中传来,却依旧无法抵达神智中。沈清轩只知道父亲再说话,却无论如何耗尽力气也不能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沈清轩心知大限已到,心中也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些。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只是这一场景的到来依然猝不及防。
        心中的挂念让他还想最后看一眼这伴他二十多年的人世间。尽管连呼吸都无有力气,沈清轩还是努力的睁大眼,眼中散掉的神采也被他执拗的聚拢起来,望着自己的亲人。久久凝视。
        保养得当此刻却尽显老态的父亲、终身为沈家奔波忙碌的老管家、早已哭软成一团的侍女、还有那些熟悉的,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他的每一个人……视线缓缓的僵化着般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沈清轩缓缓挽起唇角,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仿若告别。
      他的笑容极浅,在他此刻三分人七分鬼的面庞上甚至狰狞无状。
        却刻画着深深的,对生的眷念以及不舍。
        那么绝望的眷念,却又带着对死亡的释然。
      许是这道笑容过于触目惊心。阴影中将这场戏从头看到尾的冷凝男子挑起眼皮,幽黑如深渊之水的眸子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


      来自手机贴吧5楼2015-03-09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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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转圜
          看完这世间最后一眼,沈清轩心神一弛,顿时两眼发黑,仿佛被人用黑布彻底蒙上,再无一丝光亮,于此同时,胸中一直苦苦压抑的热流也奔涌而出,顿时满口温热,血腥刺鼻。
          明知是自己的血,沈清轩却嫌这味道腥臭难闻,只道自己身体竟污秽至此。却并未瞧见自己喷吐出的并非寻常鲜血,而是一团乌黑里裹着些红色。味道就是由那些蚀骨剧毒散发出来的,夹杂着浓厚血腥味,更是催人欲吐。
          难闻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小小厢房里,守在他身边的沈老爷都感到胸中翻腾欲呕。
        管家很快拉开门窗,一边催促仆人们打扫房间给少爷擦拭,一边却退出门外,悄无声息的招来山庄老仆,沉重的安排后事。
          晕厥过去的沈清轩虽然还有些微弱呼吸,稍有经验的老人都明白,这道坎,自家少爷是迈不过去了。
          趁着尚留最后一口气,身体还温热着,取来干净衣裳给他换上,打点干净,清清爽爽的送人上路吧。
        寒风中静谧的山庄在经过一天一夜的喧嚣后,与这个雾气蒙蒙的凌晨,陷入了另一种静谧里。
          白幡麻布,纸钱棺木。一切殡葬用具皆在这个蒙蒙亮的清晨,带着谨慎的小声响,自山庄后门运送到院里。
        沈清轩时而陷入无边的黑暗,时而又分明清醒过来。
          虽不能动弹,却将外面的窃窃私语与脚步声都听的仔细。
          他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在短暂的清醒里想着,或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拎着引魂索来带自己上路也未可知。只是他的清醒也是极短,脑中转不了几个念头,又陷入黑暗中。
          就这样糊里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极为漫长,抑或极短的瞬间,沈清轩依稀察觉,床帘外的世界骤然静寂下去。
          仿佛永夜之潭,再没有一丝人声。
          甚至连风声都消弭无踪。
          心中惊疑不定,却也没有力气睁眼去瞧。
          沈清轩躺在那里,巴巴的带着些焦灼的努力凝聚心神,倾听动静。
        依然无声,亦无息。
        沈清轩虽不能睁眼去看,心中却清明。此时父亲绝不会留他一人躺在这处,屋中定会安排几名仆人看护,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仿佛偌大一个世界,只剩他孤零零一人躺在这里,苟延残喘。
        正在惊疑不定间,又是一口血溢出唇角,顺着脸颊滑入耳后,先是温热的丝丝缕缕,而后暴露在寒冷空气中逐渐冰凉,宛若一只细小的蛇,蜿蜒在颈项处攀爬。没有人替他擦拭,也无婢女的惊呼,仿佛整个世界失了声。
          无从着落的感觉让人忐忑不安,沈清轩也不例外,屏住了原本就细微的呼吸,隐隐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来自手机贴吧6楼2015-03-09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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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牵涉到亲子,妇人果然敛起泪珠,低声道:“我妇道人家又懂得什么,倒是你饱读诗书,若能帮帮你弟弟,那也好不过。”
            “二娘不必自谦。弟弟聪颖过人,只是遇事欠少圆通,二娘在一旁提点,加之又有父亲打点,想来平步青云也非难事。”
            “你尽给我宽心。”妇人放下纸,微露笑意。
            沈清轩同笑,再次提笔写道:“只是弟弟年青,就要同兄长责任一并接过,为高堂尽孝,为国尽忠,很是难为他了。”
            妇人摇了摇头,道:“你们是兄弟,这是份内之事,莫要说的生分。”
          又谈了片刻,沈清轩面露倦意,妇人连忙嘱咐他保重身体,这才离去。
          她离开后,沈清轩独自在椅中坐了良久,视线停留在桌上那些写满字句的白纸上,不知想到什么,幽幽露出一道充满讥讽意味的无奈笑容来。片刻才抬手将纸张整理好,摇铃唤来侍女,取过铁盆,一把火将泛着墨香的纸页化了灰。
          夜至此已深,外厅的喧闹也静泛下来。沈清轩叫人打开窗,裹紧了狐裘倚在椅上看着窗外夜色。这晚星月俱是消瘦,偶有山风吹过,将他额前碎发扬起又落下,一遍复一遍。
            又是良久功夫,沈清轩突然动了动,抽出暖筒里的手,将轮椅移到案前,重新铺开纸墨,写道:你来了。
            将纸张推向桌案中央给人看,周围安静。
          沈清轩但笑不语,静静等着。
          惟他一人的屋子,在寂静了片刻后有了非同一般的景象。
            只见桌上白纸,无风自动,搁置在砚台上的笔杆也立了起来,蘸着墨移到纸上略顿,而后浓墨与纸上逐渐勒出文字,字迹端正,似是答沈清轩的话,写着:你如何得知?
            沈清轩仍是笑着,且眨了眨眼一副卖关子的神态对着虚空。
            空气里如那日一样,缭绕着突如其来的草木清香,那味道如雨后森林,有一种冷冽的清新。
            这气息,在体内呕出污秽鲜血昏昏沉沉的那日,出现在周身被腐臭环绕的他身旁,彷如黑暗中一道突兀降临的光亮,深刻的烙在了沈清轩心里。
            终身都没有忘却。
            沈清轩突然吸了吸鼻子,而后有些讶异的提笔写道:你去了山顶温泉?
            那人依旧未现身,却自笔架上重新取笔来,在他那问话旁,回了个:是。
            原先的疑惑却也叫沈清轩这么一问,自发解了,温泉特有的硫磺味道,是沈清轩发问所在,他也得知沈清轩自何处轻易知道了他的到来。
            嗅觉倒像野兽。
          却谁也没再将这个话题延伸下去,转而清谈其他。
          沈清轩虽承他开恩,留得一命,心中却时时谨记他是蛇妖,非我族类。不是不提防的。
            却不想这妖如人一般,有名有姓,享受温泉不说,还在这里,以纸笔伴他对话了一个时辰。
            虽言简意赅字句淡漠,却有着非常人的耐性。
            对他这神通广大的妖来说,更简洁的对话方式不是没有,沈清轩就曾领教过。这蛇却弃置不用。
            自失语后,沈清轩也时常同人交流,却从未有人肯这般,耐着性子用纸笔一点点写给他听。一个时辰的光阴并不长,与人的一生不过是沙粒,却让他心中的提防瓦解不说,更是生出一种微妙的亲近来。
          将布满字迹的纸张取过放置一旁,沈清轩面带微笑,蘸了墨汁在新铺开的白纸上继续与他交谈:我若助你顺利劫渡,可有回礼?
            清隽字迹旁很快出现一行端正笔迹,简洁照旧:许你康复,一如常人。
          沈清轩手腕一颤,饱饮墨汁的笔尖重重划在雪白纸上。


          来自手机贴吧9楼2015-03-09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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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善恶
              沈清轩也在心中仔细较量过,这蛇既能将垂危的他拉回人世,想来让他能走能跳、大声说话宛如常人也非难事。
              只是这话,难以启齿。
              说的直白些,他沈清轩平白无故往人家身上泼了一盏热茶,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到底还是活过来了。尽管活过来的代价是护着这蛇渡劫——谁让他命格旺盛,大富大贵。对方的说辞沈清轩并非不信,却也难以全信。
              截至眼前,一人一蛇的交易,还算公平。
              他泼它一盏热茶,它咬他一口,理所应当;它留他一命,他护它渡劫,更是买卖公正。
            适才索要回礼,本是一句玩笑。却也不得不承认夹带了些贪婪心思,想从这蛇身上索要更多。
              遇事为自己着想在先,原就是人的本性。到底沈清轩是读书人,字句写出来时,虽难抑期盼,也委实羞愧。
              不料这妖如此直白,不待他说出口,径将他心中所想应允了。
            沈清轩低下头,迟迟不动。
              他面前白纸黑字,墨迹未干。
            屋内流动的空气中只闻沈清轩一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沈清轩无言以对,连案上白纸黑字似乎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垂着头,脸上忽青忽白又忽红。
              他虽二十有七,因命运多舛,比常人多些心思与见识,却又怎能与修炼近千年的老妖蛇相提并论。
              蛇妖伊墨从头至尾都隐去身形,此次见面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执着墨笔与他交谈,洞若观火。
              沈清轩不过是颗刚出芽的小小种子,他却早已遮天蔽日。
            茶水早已凉透。
              沈清轩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前方虚空处沉默良久,方才缓缓执笔,一字一字与那端正字迹旁写道:谢谢。
            他此刻也只得写出这两个字来,再多的话都说不清他的心情,多一字便是累赘。
            稍后那只被他人操纵的狼毫笔自发进了笔洗。沈清轩定定看着,知道这次的谈话结束,伊墨要走了。
              果然眨眼工夫,屋中那些清冽气息,慢慢淡了。
            沈清轩一人痴坐片刻,才伸手拾起桌上那些散乱纸张,一张一张照着他们谈话顺序排列整齐,又仔细梳理一遍才放在膝上,摇着木轮移动到床边,将那些纸页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木箱里。


            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5-03-09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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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杏花开完又败。
                桃花的骨朵儿一粒粒冒出来,只两天的功夫,艳阳一照,就急不可待的绽开了。
                沈清轩重新坐回阳光中,叫人推着,在桃花树下面带笑容。
                他身上厚重大氅已叫人收起,只披着件斗篷,棉袄也褪下,穿了件月牙色的长袍。
                仆人们还是紧张的在园中巡视,犄角旮旯处都不放过,深怕哪里再冒出一条蛇来,叫他们心惊胆颤。
                沈清轩对这些都不甚在意,只仰头看着枝桠上的艳丽桃花。偶有微风吹过,那些轻薄花瓣稀稀落下,洒在他脸上,他的笑容就更深些。
              桃花开完,爬满篱栅的蔷薇又争先恐后的结出了骨朵儿,似是深怕辜负了这个春天,沈清轩依然叫人推着木轮椅,要坐在蔷薇身旁。
                他的要求直把小厮唬的惊叫:“少爷,这使不得,使不得!”
                那花爬着篱栅生长,叶子密密匝匝,仿佛密不透风的一堵绿墙,天晓得里面会藏些什么鬼东西。
                可他不过是小厮,奈何不了主子,见劝阻无效,连忙取了些雄黄粉来洒在沈清轩周围,以驱虫蛇,沈清轩莫可奈何,由着他把花香同雄黄味搅在一起,弄的糟糕。
              沈清轩的日子,就在这更迭的花期里缓缓消磨。
                许是之前伊墨为他清理蛇毒时做了什么术法,他身体到比以前好些,不再轻易伤风流涕。
                只是依旧虚弱,院中呆的时间久了,精神疲乏。
                自小服侍他的仆人养成一双尖利的眼,只要沈清轩神色稍露倦怠,就推着他回屋,奉上参茶。
              隔上一段时间,伊墨也会出现一回。
                照旧是隐着身形,不发一言,执笔与他在纸张上对话清谈。
                偶尔沈清轩会备上一桌酒菜,摆在屋中。每逢此时,他露出邀请的意味,伊墨也会如约而至。
                虽不曾早早约定,却也从未出过差错。
                只是沈清轩从未见过他的面,至今都不清楚,这个寡言淡漠的蛇妖,长的如何模样。
                有时也会不含恶意的猜测,是否面容丑陋,所以不肯现形。
                每每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伊墨是蛇,且是妖。就算本身极丑,也可轻易化出一个好皮相来。
              这晚沐浴过后,沈清轩摆开纸笔,坐在桌前等着。
                时日久了,他也摸出些伊墨的规律来,他每隔半月去一次山顶温泉,从温泉下来,途径别院,伊墨都会顺路过来略坐片刻——虽然沈清轩一直也不知道,他是否坐着与他交换笔墨的。
                一切都是他的猜想。
                今夜又是蛇妖去温泉的日子,沈清轩在等。
              等待的闲暇沈清轩取书来读,近日山庄上下都知道,自家少爷性情突变,喜好大改,弃了那些古书典籍,专找些邪门的书册看。什么山村夜谈、怪谈、乱谈等等,尽是些狐仙花鬼,蛇虫虎狼幻化成人的故事,更有那些市井流传的玄之又玄的传说,也一并找来,天天捧读。
                叫人摸不着头脑。
              沈清轩虽对那些书籍里的故事不以为然,但觉得市井笔墨粗俗却有趣,也就这么一路看下来了。
                伊墨到时,沈清轩正捧着书掩面无声的笑。他笑的是那书中一首打油诗,写的粗鄙,又叫人忍俊不住。


              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5-03-09 1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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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君子
                  今年雨水颇丰,往年这个时节,山中雨水还不曾如此频繁。今年却是古怪了些,半月下来,只晴了两日。
                  沈清轩早已学会如何打发时光,困在屋中也不焦躁,极有耐心的日复一日倚在窗边听雨。
                  雨水砸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滴在院中瓦罐里的声音……用耳力一一捕捉来,鉴别其微小差异,倒也有趣。
                  更有院中鲜妍花朵,在他的视野里沾着雨水摇摇颤颤,端庄不再,却别有一番风情。看的兴致来时,沈清轩便展开画纸,将雨中景物渲染其上,自娱自乐一番。
                  到了晚间,用过饭食,泡在淡淡药香的温热水中,直到眼皮无力抬起,才摇铃唤来小厮,伺候着他上床就寝。
                这一夜,又是瓢泼大雨。
                  沈清轩只道伊墨不会再来,早早上床歇了。却也未曾入睡,只倚在床头,身前一张方形小桌上摆好棋盘,自己拿着本古棋残局,照着书上摆放。
                  黑白两色棋子,先时分散错落,又倏然在他手下紧密相连,忽如千军万马,围剿厮杀;忽如猛虎出笼,直捣中军。
                  正凝神摆弄时,床上幔帐仿佛被风吹过,绰绰约约掀起一角。
                  沈清轩抬起头来,神情甚是惊讶地透过青纱看去。
                  房中无人。但沈清轩知道他来了,连忙掀开帐子对着那空无一人处招了招手。
                感觉到一丝寒气逼近,沈清轩忙将桌上棋子收好,又从床边木柜中取出纸笔,写道:风大雨急,且上来坐坐。
                  稍后大床便微微摇晃了一下,压在棋桌下的薄被上也有了痕迹。
                窗外雨水砸落的声音噼啪作响,沈清轩只道他不会来,身上只着一件雪白中衣,襟口歪斜,头顶发簪同样早已摘下,一头青丝颇为凌乱的散在身前身后,形容懒散。
                  直到伊墨在棋局对面坐定,方才察觉自己失仪,忙写道:我以为你不来。写完后望着对面空旷,岂料对面却无丝毫动静。
                  沈清轩颇为讶异,相识几月以来,伊墨虽淡漠非常,却从不失礼,有问必答。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正心中揣度着,桌上纸张却叫人拿捏起来,手中所执之笔也自外力取走,移到对面那方。
                  而后纸面上字迹渐现,却是告别。
                  伊墨要离开山中,去往别处。
                  沈清轩闻悉竟是心中一跳,方寸顿失,只觉慌乱难挡,一把夺过对面悬空的笔,抓过纸来,字迹潦草的急急询问他去往何处,又何时回来。仪态尽失。
                稍后那手中纸墨又叫人取去,不徐不疾的一字一字仍是周正。却是这千年老蛇妖寻了两百年的一件物事,近日才得到眉目,他自是要下山去取来。
                  沈清轩才安下心。
                  静了一会,又耐不住好奇,问他那是什么物事,如此珍贵,须得连伊墨都等不及去取。
                那纸笔又顿了一会,方显现出两个字来:蛇蜕。
                  沈清轩瞠目结舌。


                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5-03-09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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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即查看
                  那道人仍是笑眯眯的神态,蹲下身与他讲解,哪些是魔气,哪些是妖气,哪些是怨气。又将妖魔之分讲解与他听,最后甚是开怀的收起空掉的酒葫芦,道:“饮了我这酒,你已成妖。不再是那叫人捉去剥皮剔骨炖成羹的长虫了。”
                    伊墨愣在当场,久久无言。
                    那道人又给他取了姓名,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连正事都不办了,轻快的离去,也不管自己对一条蛇的一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后来,一日修炼都不曾有过的蛇妖伊墨只好汲取日月精华,开始学着修炼。
                    接受成妖的事实并不难,难处在于,自他成妖后才发现这山中魔物竟如此之多。原先他是普通小蛇,那些魔物不屑理会他,现今他得仙家点化,在魔物眼里自是非同一般,便常常缠着他。
                    伊墨本性喜静,就觉厌烦。
                    加上这山中原本伊墨熟悉的那些努力修炼的飞禽走兽,逐渐堕入魔道,叫爱恨贪嗔痴污染,失了常性,更是心头不悦。
                    最后常常停在他背部呱噪的那只黄鹂精,也一夜过后忽而不见。
                    魔物嚣张的呱噪与笑声终于逼得伊墨出手,灭了那由山下死去士兵怨气凝结而成的魔头,将那些日日夜夜与耳边吵闹不休的小魔清理干净,从此离开故土。
                  逐渐经历的事情多了,伊墨方知那点化他的道士,原就是知道这山中魔气过重,不好降伏,才点了这条清心寡欲的小蛇,又平白给他了功力,就是借它的手,弑掉魔首。
                    妖与魔对抗,势均力敌。
                    若是人,肉体凡胎,纵使功力相当,也要吃些闷亏。
                  伊墨自知叫人算计了一把,却不露喜怒,只平静的另觅灵山又修炼了百年,修得人形下山。辗转寻到了那道人的转世,将那前生作怪的道人与那一世戏弄的差些悬梁自尽才罢了手,回山继续修炼。
                    后来道人又历三世,位列仙班。这都是往事如烟了。
                  沈清轩凝神听他往事,听到最后,忍不住低头闷笑,心道这一道一蛇,也算有始有终。
                    心念到此,又提笔问道:你这一去,何时回来?
                    伊墨回道:快则两月,慢则半年。
                    沈清轩一看竟要半年那么久,心中不舍也不再藏,只是也不会与人亲密,笔下虽不生疏却也只问道:要这么久吗?
                    那蛇道:此山精怪不少,你若觉孤单,可焚香请来。
                  他说的客气,虽不乏关心,却依然淡漠,沈清轩心中不悦,只想我认识你这一只蛇妖就已足够,哪里还需要请些魑魅魍魉陪我。
                    遂侧过脸,一头长发也帮护着,挡住了脸上神态。
                  对坐的伊墨也半晌沉默,稍后重新拿起过纸墨,写道:告辞。


                  来自手机贴吧15楼2015-03-09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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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
                      第二日,雨水骤停,天空放晴。
                      院中花朵经过数日风雨洗礼,不免凋残。却有更多苍翠绿叶冒出头来,那些绿叶中间,顶着一个小小的,尚未长大的花骨朵儿,看那光景,用不了三五天,又是满树繁花。
                    沈清轩坐在院子里,闻着空气里的泥土芳香遥望远处,数日不见,整座山林被雨水洗刷成一种幽幽的绿色,泛着宝石般的光润。
                      坐到晌午,日头毒辣起来,照的人浑身上下都冒出了汗,仿佛要将酝酿多日的温度一齐爆发出来似的,热的林中鸟儿都开始蔫头耷脑。
                      沈清轩眯着眼朝天上那轮金灿灿的太阳望去,只消刹那,眼前一片白茫茫。
                      连忙闭上眼让眼睛休息,沈清轩不免心中烦闷,只无奈的想,这老妖走了,太阳且敢出来了。
                      这念头一转,又自觉好笑,仰头靠在椅子上,轻叹一声。
                      他坐在那里,一直坐到下午。
                      阳光将他独坐轮椅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伊墨这一去,转眼便是月余,其间毫无音讯传来。
                      沈清轩只当自己不曾知晓他离去之事,不去想。只偶尔转侧间,脑中会闪现出来,思量着他那蛇蜕究竟寻着没有,离他回山还有多久。念头刚一出现,又强行抑制下去,不肯自寻烦恼。
                      如此,这一月也算过的安稳。
                    第二月,刚过初七,沈清轩翻了翻黄历,墨笔勾出的痕迹显在眼前,想到母亲的生辰将近。思量着不知该送些什么做寿礼,又暗自烦恼。
                      身边小厮见他神情郁郁,猜到他心中所想,也陪他烦闷几日,后出主意,说少爷不如将这山中野货备上些,再亲自下厨,做碗长寿面给老夫人送去,权当贺礼。
                      沈清轩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沈老夫人信佛,不沾荤腥,世人皆知。山中各种菌类具是新鲜,更有雨后鲜笋,只稍低头寻寻,满眼皆是。
                      沈清轩差人采摘了一大篓,分别捡开储存,又进厨房揉面擀面。
                      忙活了几日,方才擀出一根长长的不曾断的面来。沈老夫人的生辰也就到了。
                    将煮开的鲜菌汤装好,又将鲜笋切丝淋上浇头,沈清轩装在食盒里打发人送下山,嘱咐长寿面须得入了府再煮,浇上菌汤即可。
                      小厮领命,担了食盒及一筐山野鲜货,下山去了。
                      沈清轩送他到门口,望着小厮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身旁婢女见他那样,心中颇为凄凉,站了一会,低声道:“少爷既想念老夫人,何不下山亲自送去?老夫人见了少爷,也欢喜些。”
                      沈清轩回了神,听了这话脸上也并无表情,微摇了摇头,做了手势叫她推着自己回房。
                    那小厮担了食盒等物快步下山,日头刚刚偏落就赶到了沈府。沈母闻讯前来,见那盒中汤食顿时流下泪,忙取出手帕拭泪,自言自语道:“我儿孝顺。”
                      小厮伶俐,弓着腰说了几句吉祥话,又道:“这面是少爷亲手擀的,遣小人送来,临行时嘱咐须进了家再煮,夫人可要现在进食?”
                      沈母颔首,进了厨房,看着厨娘烧沸了水,将那根长长的面条入了锅,待捞出来时放入碗里,浇上恰好温热的菌汤,烫热的面条经温汤一淋,恰好入口。不凉不烫。
                      食了面,沈老夫人唤来那小厮打了赏,交代道:“你且回去转告轩儿,娘亲知道他的心思。往年他返家一回,我哭一回,他心中本来就苦,见我如此,更添难过。如今他不下山,我自是不怪他。且让他在山上好好静养,做娘的不求他行商入仕,但求安安稳稳。”说到此合手道了声佛祖庇佑,洒泪离去了。
                      小厮得了不少赏银,揣进怀中,回到山上将沈母的话一字不漏转述给沈清轩。又得了赏,方才欢欢喜喜的退去。


                    来自手机贴吧17楼2015-03-09 1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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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又病
                        沈清轩病重。
                      躺在床上偶尔醒来,被灌入汤水、丸药、药汤的时候,沈清轩都尽量一一配合他们,由着郎中大夫们络绎不绝的来,又络绎不绝的去。
                        山庄外的蜿蜒小道上,又一次车马不断,小轿不绝。
                        沈老爷责问众小厮,为何突然又大病了?小厮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敢站出来领了这夜晚吃酒至三更,又叫主子洗了冷水浴的责罚。个个摇头。
                        沈清轩费力的抬抬手,不让人继续追究。毕竟酒席是自己要开的。
                        这病一天又一天的延续下去,沈清轩心里明白,这回病情来的凶猛,寻常药物制不住的。
                        院里的药渣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土丘,他却毫无起色。
                        身上不时的忽冷忽热,烫热起来的时候,沈清轩真想叫人拿个蛋来,磕碎在自己身上,看看是否能煎熟;冷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回到童年,回到坠入冰窟的那一瞬间,凄惶无比。
                        身上难受到无法容忍的时分,沈清轩躺在床上连翻身都不能,心里不是不恨的。
                      恨那晚自己过于放纵,吃醉了酒;恨那奴仆不尽责,叫他酒后洗了冷水澡;又恨小厮们与中秋夜晚,将那些狐仙鬼怪的故事说的太缠绵,惹得他泡在冷水里,还造了春梦一场。
                        须知他身体本来孱弱,吃了热酒,却又浸了凉水,身体里那些热气叫冷水一激,岂有不病之理?加上水中又做了那事,精元俱损,更是雪上加霜。
                        又恨活到今天,连一个肯精心为自己着想的人都没有。
                      在心里咬牙切齿一番,渐渐又觉得疲累。恨的心都淡了,只想着早些死了也罢,省的活受罪。
                      等死的时候,沈清轩经常会想起伊墨来。
                        甚至会想起那晚冷水中的梦。却连梦中那个女子的容颜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温柔美艳。
                        记忆更深刻的,却是那突如其来的冰凉肌体环绕的感觉,明知道那只是因为自己浸在冷水中造成的梦境,却挥散不去。
                        以及那只听过一回,却从未忘记的嗓音,在自己耳边的细语——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分明是伊墨的声音。
                      每每想到这里沈清轩都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寒噤,不敢再细想下去。
                        他本能的感到危险。本能的规避危险。
                      又是一天的汤药灌入,将胃灌的满满的,沈清轩只觉得那药味极其恶心,却也配合着尽力咽下去,到了晚间,胃里开始翻江倒海,苦涩的药汁时不时的翻涌到喉头,沈清轩往下吞,那药汁却疯狂的往上涌,苦苦压抑多时,沈清轩终于受不住,张开口,大堆药汁如箭般喷溅而出,床榻、被褥、枕头,尽数湿透。
                        沈清轩大口大口的呕着,只把胃里药汁连来不及分解的丸药一起,呕的干干净净。
                        慌的婢女小厮端盆递水,忙成一串。
                      沈清轩再也服不下药去。
                        就是闻一闻,也要连胆汁一齐吐出来。
                      又熬了三天功夫,沈清轩躺在床上,面白如纸,气息微弱,偶尔睁开眼看着青花帐顶,频频想起伊墨来。
                        想起初时他咬自己的那一口。想起他隐着身形,写的那些周正的字。想起他下山,却是为了寻皮……想的心中发笑,笑完又突然难过,他答应护他劫渡,如今却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伊墨,你怎么还不回来?
                        念及此,莫名的觉得委屈。眼眶都酸涩起来。等了会又忍不住狠狠的想,你这无角无足的大长虫真是没用,自己的皮还叫人偷了去,一千多年白白修炼了,怎么没叫人把你捉了扒皮剔骨炖成蛇羹才好?!
                        他一边想,一边骂,却又一边笑。
                        殊不知他自己这幅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却闭着眼忽而愤怒忽而微笑忽而又欲泣的模样,骇的周边守护他的人如何心惊肉跳。
                      这夜山庄里悄悄流动着一个传言,少爷恐怕是被什么迷魇住了,许是撞邪了。
                        那晚聚酒的小厮丫鬟们,悄悄地聚在一起,讨论片刻后各自取出些银钱,凑了不少,偷偷下山买了些纸钱香烛等物,询问过年龄大的厨娘,讨得规矩后躲起来祭拜,求那些鬼怪放过自家少爷一马。
                        


                      来自手机贴吧19楼2015-03-09 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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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墨赶回时,恰逢这幽暗深山,点点灯火,青烟和灰烬一起,如鬼魅般漂浮的场景。
                        沈清轩此时神智飘移,不知伊墨已经到了,脑中恍恍惚惚的想起之前梦里那女子,说是酒洒在她身上。沈清轩心道,我只泼了伊墨一盏茶而已,好好的,我拿酒泼你做什么?迟钝了一会,才想起来那只是个梦。又想,许是我泼了伊墨一盏茶,结识了他,再梦些鬼怪,也造这种泼来泼去结识的场景。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沈清轩分明感到一只手覆到自己额头上,随后一道冰冷气流自额头钻进脑髓,又流进肢体。沈清轩被冰的清醒过来。
                          一瞬间嗅到了那股冷冽又清新的气息。与环绕在周边终日不散的药味迥然不同。
                        沈清轩睁开眼,愣愣的望着眼前的人,张口无声的道:
                          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等不到了。
                        却不料伊墨收回掌心,眼神在他身上自上而下扫了一番,而后淡淡道:“你现下……可真是难闻的很。”
                        沈清轩一口气刚刚缓过来,又叫他一句话,轻易给激的险些背过气去。
                        是夜,山庄诸人尽皆东倒西歪,昏睡在地。
                          一道黑色大风突如其来的自他们面前吹过,依稀可见那黑色风中裹着一个人影。
                          直向山顶温泉处掠去。
                        伊墨说了那句话,沈清轩回过神缓过气来自是不肯放过他,又不愿意叫人烧水来洗浴,实在是前些日子那桶凉水让他受了这么些苦,死也不愿意这个时侯进入桶中。只能拉着伊墨,叫他带自己去山顶的温泉中。
                        伊墨将人带到温泉,只手指微动,沈清轩身上衣物顿时散开,如风中落叶般坠下。
                          那些衣物的主人,已经满脸通红。


                        来自手机贴吧20楼2015-03-09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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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搬的这么辛苦@( ̄- ̄)@有人看嘛?Q_Q


                          来自手机贴吧22楼2015-03-09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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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观望着,伊墨紧闭的眼睫颤了颤,随后睁开了眼。眼眸且幽且深,静如千尺寒潭,无一丝波澜。
                              伊墨淡淡问他:“怎么不高兴?”
                              沈清轩心道你怎知我不高兴,却没有出声,依旧看着他,好一会,才回道:“自然高兴。”
                              时隔近二十年,他首次出声,声音带着些哑涩,连他自己都陌生至极。须得侧耳细听,再仔细回忆幼时童声,才敢确定这声音着实是自己发出来的。
                              “我……”沈清轩又试探着开口,被自己嗓子里冒出的声音唬了一跳,片刻后告诫自己说的熟稔些,缓缓道,“我以为你还要两月才能回来。”
                              “事情办完了,自然回来。”伊墨说。
                              沈清轩“唔”了一声,低下头,思忖片刻再开口:“不知为何,我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已经能说话了……”
                              伊墨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他们若问我怎么恢复的,我又不怎么会扯谎。”沈清轩斟酌着字句,一边练习发音一边道,“所以先不打算说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取回蛇蜕了吗?”
                              伊墨说:“嗯。”
                              “那就好。”沈清轩说。
                              说完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头沉默。
                            伊墨收回手臂浸在水中,也缄默半晌,才开口问:“这回怎么生病的?”
                              沈清轩没料到他问这个,迟疑了一下,才将过程细细说来,中间自然省去了绮梦那一节,只将事故推诿到饮酒上,饮醉了,沐浴时睡了一觉,水凉了也不知道。这就病了。
                            伊墨听完,抬起眼来凝视他片刻,不知做何感想,开口道:“闺阁中的小姐,也不过如此。”
                              他说的没头没尾,沈清轩却立刻领悟出他话语里的揶揄之气,神色又添羞愤,他竟拿他比作闺中娇滴滴的女儿家!
                              可恨他自己口舌功夫不如人家,兼之又是刚刚才能张口出声,与这活了千年的大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有被欺负的份。
                              思索了半天,沈清轩也才愤愤回了一句:“自是比不过你鳞实甲厚。”
                              言外之意,他无他皮厚,百毒不侵。
                            两人打着语言官司,在水中泡着,也不觉乏味。夜色逐渐退隐,光线愈发明朗起来,一轮红日磅礴升起,照的水中两人眉眼分明。
                            沈清轩话语说的越发熟练流利,说的愉悦了,也借着水中浮力将自己挪移至伊墨处,想如往常那样,靠近着交谈。
                              益发靠的近了,才察觉日头朗朗,照的水色明澈,两人皆是身无寸缕,水下一切物事通通在这明澈水中,纤毫毕现。
                              沈清轩立时满脸通红,他自惭身体残疾,比起伊墨的精实身躯更像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细手细腿着实难看,连忙低下头,扶着岩石借着浮力又退开两分。这一番来来去去,手慌脚乱,指尖在那被泉水浸泡的光溜无比的岩石上打滑了一下,没有攥住,失衡的身体就猛地跌进水中,温热泉水瞬间灭了顶。
                            伊墨眼见他在水里来来回回挪腾,那些心思早就猜到几分,又见他失手沉下去,在水中扑腾,心觉好笑,促狭心起,也就没有立刻去救。反正溺不死人。
                            沈清轩溺在水里,只伸手乱抓,又急伊墨怎么还不搭手,混乱中竟在水里睁开了眼。
                              入目却是一双矫捷下肢,修长有力,小腿肌肉微微贲起,曲线分明。
                              视线沿着小腿一直往上,结实的大腿中间乌黑一丛毛发,如水草般与水流中微微漾动,毛发间却是静静蜷伏的性器,即使未曾发情,因水中光线迷离,那物事看起来也异常硕大。
                              隐约可见露出柔软皮外的形状饱满的蘑菇头,甚至中间细孔,也看的清清楚楚。
                            沈清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手撑住了石壁,“哗啦——”一声,自水中抬起身来。
                            脸上通红,心如擂鼓。
                              不知是呛的或是其他。


                            来自手机贴吧23楼2015-03-09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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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家人
                                连续三日,山庄又一次热闹非常,只因沈大公子又从鬼门关绕回一次。
                                喧嚣声中的沈清轩安之若素,一袭月牙白袍,坐在椅上微笑着,欣然接受各方传递来的关切之辞,颔首倾听,谦逊有礼,端的一派儒雅风流。
                                惹得惋惜声又是一片,都说这多好儿郎,偏偏命运这般捉弄。
                                沈清轩对这些怜悯话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听在他耳里,自是不痛不痒。却触动一旁的沈母心思,几次落下泪来,又怕沈清轩看见更添难过,连忙避过头去拭泪。
                                她这番动作,又怎能躲过沈清轩的利眼,可母子连心,沈清轩知她心里所想,所以也装作不曾看到,将视线转到他人身上。
                              待酒宴开席时,沈清轩便让丫鬟推着离席而去。人人都知道沈清轩身子骨孱弱,不善饮酒,兼大病初愈,更不能陪客劳神,便一一嘱咐他好生歇息,待沈清轩离开后,才举杯畅饮起来。
                              沈清轩回到房中,透过窗棂听了会外面的嘈杂,暗自冷笑。这样的酒宴也不知开了多少回,也不知将来还要开多少回。谁知道呢?
                                就算伊墨援手,让他一年过后与常人无异,却也不知将来又会遭些什么磨难。
                                风水轮转,世事无常。
                                自冰窟里被人救醒后,沈清轩才领悟父亲经常念叨在口中这八个字的含义。
                                谁又料想的到,那温柔婉转,含羞带怯嫁入沈家三年的小家碧玉——往日里对他爱护有加的二娘会使人险些要了他的性命呢?
                                想都不曾想过。
                                甚至现在想起来、隔了这么多岁月再次想起来,依然有一种被至亲狠狠背叛的伤痛感。
                              正出神间,院中突然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那脚步极是轻快,又带着急切,以及官靴特有的重音。沈清轩暗沉的目光微微亮起,脸上始终挂着的微笑也露出几分真意。
                                “哥哥!”房门猛地被推开了,带动了些许尘埃,阳光自外照射进来,浮尘的起舞间露出一张眉目清朗的脸,因是亲人相见,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带了些孩童才有的莽撞。
                                见兄长坐在椅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年轻人也窘了一下,忙收回手,恢复几分稳重,才施礼道:“哥哥。”
                              沈清轩招了招手,将人唤到自己身边,才攥着他的手将那高大的身子拉下来,手指惯性的在对方额头上弹了一下,开口无声的道:我以为你长进了些,怎么还这么横冲直撞。
                                兄长的唇语,沈桢自幼就看得懂,连忙一手揉着不痛不痒的额头,哼道:“我倒想含蓄些,就怕把你唬的不认我这个弟弟。”
                                沈清轩闻言笑了,在那束的整齐的发冠上抚了抚,问: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哥哥大病初愈,我不来看怎么可以?”沈桢蹲着身子,一手撑在兄长腿上,凑到他面前撒娇,如儿时那般,眉眼间满满的血浓于水的亲人间才有的信赖和依恋,沈清轩望着那张神似二娘的脸,只觉心中平静,对着这张从小腻歪在身旁的脸,实在起不了恨意。
                                即使明知道,自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因为这个人。
                                那年刚刚满周岁的,沈家次子。
                              沈老爷曾一手搂着长子,一手托着尚在襁褓中吮着拇指安睡的次子,与两位夫人面前,充满得意的说:来日我这长子就光耀我沈家门楣,拜相封侯。将来我等老了,养老送终的事就靠这小家伙,如此,我沈家一家,算圆满了。
                                言中的期许之意,全部落在年仅七岁的沈清轩身上。
                                他只看到长子聪慧,盘算这沈家门楣,却不曾看到身前两位夫人的微笑,其中一张脸上的微笑里,藏了多少不甘与委屈。
                                凭什么,仅仅因为是次子,就落得个圈养在家,一生碌碌无名的前途?
                                妇人思路狭窄,其时并未想过,人各有命,若其子果然争气,沈老爷又怎么会不顾其前途。不过是兴高采烈时,信口开河罢了。她却当了真。生了歹心,害了沈清轩一生。
                                待她终于想的明白,大错却已铸成。


                              来自手机贴吧25楼2015-03-09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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