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乱红
陈氏,小字玲珑,国子监祭酒陈瑞之女,于晟昊十年,奉旨采选入宫,殿选初封即被封为贵人,居延禧宫。
初春已至,梅花花期将逝。
和风煦然,被吹散的满地残红,却是给这阴沉天幕下的凋敝增添了丝丝暖意。
一个亭亭玉立的妙龄女子走到一株几近凋落梅花前,拈花轻嗅。
她肌肤似雪,螓首蛾眉,双瞳剪水,唇若涂朱。一字头配以简单的珠钗,未施粉黛。身着月白色镶边缎袄,水色曳地长裙,腰间轻垂着一只藕色莲花香囊。
沁香拂面,陈玲珑低头看着泥土中任人碾踏的落花,不由得呢喃,“果真是花开易见落难寻,只余下傲骨劲秀于春风之中了。”
“小主?”说话的是个侍女,名叫雪映,年龄不过十四五岁,稚气未脱,生得很是娇憨可爱。
思绪陡然被拉回,“继续说。”
“昨儿个娴贵人搜宫,不知她丢的是什么?”雪映继续道。
“不晓得,只是这其中好像有什么……蹊跷。”陈玲珑轻声喟叹,“哎,这刚入宫,就不得安生了。”
话音刚落,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停住脚步。
“你可记得,那日梅园宫宴之后,在我的妆奁里面发现的那只玉钗。”
“奴婢记得,是上面镶着蔷薇的那只。”
“正是。何故宴会之后奁里就平白多出一只蔷薇钗?是被谁偷偷丢下的?……难不成这就是娴贵人所丢的东西?”思索片刻,“当日随我赴宫宴的是你,冷月着了风寒,不能出门。房里就只有芝兰一人……”
“莫不是真是她做的?”雪映有些忿忿。
“不好说。”陈玲珑轻轻摇头,“虽然她那时确是按照我的吩咐,把钗子拿去丢了,但是我总觉得她也许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悠悠地继续向前走,“今后多加谨慎就是。”
半晌
一片苍翠掩映之中,有一幢三层阁楼。红墙配着黄绿相间的瓦片,被森森松柏衬着,显得宁静而惬意。
“畅音阁……‘动静叶清音,知水仁山随所会;春秋富佳日,凤歌鸾舞适其机。’”容色清丽的女子抬头望着上层檐下高挂的匾额,又看了看挂联,显得饶有兴致。
“小主,还是别进去了?”
“为什么?”
雪映扁了扁嘴,“您才刚说要多加谨慎的。”看着主子略显犹豫的神色,雪映赶忙又说,“而且,也到了传午膳的时辰了。”
陈玲珑不禁哑然失笑,“你这丫头,明明是自己饿了,还非要说些道理来唬人。”
雪映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瞒不过小主。”
“那还不快回去。”
说着便回首望了望,原路返回了延禧宫。
午后
“看这天是放晴了……下午还是去畅音阁吧。”陈玲珑说罢便望着雪映。
见丫头嘟着嘴,她黛眉一挑,“如果你不愿意,我自己去便罢了。你就陪着冷月去小厨房做玫瑰酥和莲子糕。”
听闻到主子这话,雪映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奴婢要跟着小主,奴婢答应过老爷和夫人,要好好伺候小主的。”
陈玲珑点了点头,笑得有一丝狡黠,“那就快走吧。”
未到畅音阁,远远便听闻有妙音传来。
陈玲珑心中惊喜,“是……笛声。”更加快了脚步,“雪映,快跟上!”
“小主,地滑小心跌着!”
循声而去,主仆二人悄悄登上了畅音阁的禄台。她们走得极慢,极轻,以免地板响声太大,扰了这清雅的笛音。
“嘘。”陈玲珑回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着雪映忙点头捂住嘴巴,躲在阁楼的转角后,便走出了几步。望见十余步开外,有一个身穿群青色玉璧纹绸夹袍,系着湖色腰带的男子,背对着自己正吹奏竹笛。
笛音清越,却难掩哀愁,缠绵悱恻,如泣如诉。
微微地倚靠窗棂,陈玲珑仿佛觉得自己的魂魄亦随着那幽然的乐音远去。
一曲毕,不禁鼓掌赞叹。
男子闻声微微一怔,转过身来。只见他美如冠玉,姿容清贵,年纪虽轻,气度却沉静非凡。
他望着面前那位神清骨秀,正在向他仓促行礼的女子。
“你是……”平淡温醇的男声响起。
陈玲珑心中一急,道,“奴、奴婢是延禧宫的宫女。”
许是见她衣着素雅,男子也未心生太多疑虑,朝着她微微颔首,“可是喜欢这曲子?”
“也是,也不是。”
“哦?”
“喜的是此曲云起雪飞,百转千回。不喜的是……它未免太过哀伤了。”
男子略显诧异,“看来你颇通音律。”
“奴婢只凭感觉。”
他点头赞许。
“奴婢斗胆……不知可否有幸知道此曲名字?”
男子柔声道,“《相离莫忘》。”
午后一地浅金色的日光,他逆光伫立,身影镶嵌在一片灿烂的春色之中,让人不禁有些失神。
每每回忆当初,陈玲珑不禁会想,若非那时的邂逅,是否自己就会平淡安稳地生活在宫禁之中,直至了却此生。
延禧宫
一个身段颀长的婢女抱着浅碧色的斗篷在守在宫门口,不时左右张望,神色焦急。远远看见两人身影,便快步走来,把斗篷为陈玲珑系上,“这初春乍暖还寒,雪映怎么不给小主加一件披风呢?小主再咳嗽怎么好。”雪映看着神色严肃的冷月,也不敢吭声。
“不怪她,是我,非要赶着出去的。“才觉得心跳得不是那么厉害,陈玲珑便微喘着打圆场,“起风了,快进去吧。”
冷月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奴婢去准备红糖蜜枣姜茶,给小主暖暖身。”
傍晚
陈玲珑抱着暖手炉倚在榻上看书。
雪映端着茶壶来续热水,“小主,今天在畅音阁遇见的那位公子……”
陈玲珑自己也不甚清楚,微微摇头,幽幽道,“不过,听有传闻说,大阿哥沉稳,二阿哥桀骜,三阿哥文雅……”
“那他是……三阿哥?”
“也许吧。”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是也好,不是也罢,总之……今后也大抵不会再见了。”
才放下茶杯,就见芝兰跑了进来,欢喜地说,“小主,徐总管来了。”
注:
“花开易见落难寻”——林黛玉《葬花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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